[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Chapter 39.
──至今方巧欣仍未想透,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做。
帶著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獨自到附近的燒烤店點了幾份小菜和啤酒,她開了一罐正準備要喝下,卻突然發愣了。店裡很吵鬧,她看著身周吵嚷氣氛,一股名為寂寞的冷風像是要將她侵蝕。她想起那個人乾淨而悲傷的歌聲、想起他的溫暖懷抱,心頭又是一陣椎心刺痛。
她好想找個人來陪她,卻不曉得自己該打給誰。
好久不見的昱萍?不,她還在忙著美容院的工作,每天都要忙到十一點多。嘉儀在高雄,她也不可能現在把她call過來……鄭禹廷?不行,她不能再因為自己懦弱而去傷害他,而且說不準那傢伙會出賣自己把沈雁書叫來……
她也不可能打給同事,她可不希望禮拜一時自己的八卦已經傳遍了整間公司,搞不好還會有各種改編版……輿論這種東西啊,是很可怕的。
翻閱著手機裡一個又一個電話,她想了很久,最後竟打給了那個連她自已也意想不到的人──
「但如果真有什麼困難……記得可以跟我說。」
她想起了……那一道聲音。
「……喂?」接起電話,對方的聲音帶著些遲疑。
「……團長。」她嗓音沉沉,帶著點氣音的無力,「如果你不忙,可不可以來陪我喝杯酒嗎……?」
大學時候偶爾她和周丞央會找陳靖宏喝酒,通常是為了安慰第N次告白被拒絕的周丞央,有時也會有團裡另外一個性格挺豪邁的鼓手一起。
至於自己為什麼會想起他……大概是因為,上台北以來,他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幫她最多,讓她覺得像個能夠依賴的哥哥吧?
「……」聞言,電話那頭的陳靖宏遲疑了會,有些默然。這女孩第一次主動打給他,居然就是為了喝酒?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妳在哪裡?」
當他開著車到達現場時,看見那女孩正盯著桌上幾個空罐和未被動過半口的下酒菜發愣。無奈地邁步走到她身邊落座,他望著她開口便問:「怎麼了?」她居然會找他來喝酒……心情不好的話,這種時候她不是該找沈雁書嗎?
「沒什麼……心情不好。」方巧欣抬眸望向他,嘴角勾出一抹苦澀。「抱歉,這麼晚把你叫出來,你剛剛在忙嗎?」注意到他還未換下那件今天穿的黑色襯衫,她心底不住地有些愧疚了起來。他是總經理啊,一定比其他人要忙得多,怎麼自己那麼冒失就打給人家了?
「沒有,我正要洗澡。」陳靖宏揚了揚眉,嗓音淡然,「妳很難得打給我。」頓了頓,他有些疑惑地道。
「……抱歉。」方巧欣歛了歛眸,拿起鋁罐,又是一口灌下,「因為我已經不知道,自己能夠找誰了。」淡淡開口,她輕聲說著,眼裡一片蔓延悲傷。
這個城市太大太寂寞,沒有陽光,一年四季幾乎都下著雨。她人生地不熟便到這孤獨的城市闖蕩,卻不知道自己在悲傷時候,能夠找誰說話?
陳靖宏只靜靜的望著她,沒有說話。
有人在一旁坐著陪著,她心裡踏實了些,便更肆無忌憚地喝了起來。而他則始終默不作聲沒有說話,如同以往那樣沉默,只淡淡地替她消耗那些吃不完的下酒菜。
她喝得並不多,一開始灌了些,但後頭到第四罐便沒了勁。原來是想用酒精來麻痺自己的,可是越喝,她卻越覺得心痛。
揮之不去的那些回憶鎖鏈一般地纏在心頭,緊得像是要讓她窒息、無法呼吸。他唇邊永遠燦爛的淺淺笑渦,有點孩子氣的霸道和偶爾難得的貼心與潛藏的溫柔……他要走了,是真的要離開了,也許這一輩子,他都不會再回到自己身邊了──
愛情像一場雨,在她懵懂時滋潤她一直乾涸的心,卻又在她渴望抓住時,刻骨銘心地抽離她生命……
「嘿、團長,」緩緩開口,她抬眸望向他,苦澀地扯出了一個難看笑容,「我明明酒量很差,為什麼卻醉不了?」
「笨蛋。」聽見她的話,他低歛下眸,輕嘆口氣,低沉嗓音在她耳際淺淺環繞,彷彿魔咒般一字一句敲進她的心,「因為該醉的是心,不是人。」
她怔怔。
他的聲音很輕,字句卻重得彷彿要擊碎她的心。那句話直接刺中了她心頭最柔軟而脆弱的地方,幾乎要把她臉上的面具給用力撕下──「那要怎麼做,才能讓心也跟著醉呢?」喃喃地垂眸低語,她輕聲說著,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問自己。
「心不醉,是因為被現實打醒了。」伸手拿走了她手中方開罐還未喝的啤酒,陳靖宏嘆了口氣,有點無奈。他什麼時候變成人生導師了?「說吧,發生了什麼事?」她不說出口,他又怎麼知道自己該如何安慰她?
她一愣。自己應該要說嗎?方巧欣看了看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這個人她能夠信任嗎?能聽她傾訴嗎?但她都已經這麼把人約出來了,又有什麼該不該的問題……
「……雁書要走了。」最後,她悶悶地低聲開口吐了一句。
「什麼意思?」聞言,陳靖宏擰起了眉頭。走?走去哪裡?這種時候,他不是更應該留在她身邊──
「他要去美國學舞了。」又開了一罐啤酒,方巧欣低頭看著鐵罐裡頭金黃透明的液體,輕晃了一晃,「也許不會再回來……」不會再回到……她身邊。
陳靖宏眉間皺褶更深。這是他要拋下她了的意思?「這麼突然?」他們前一陣子不是還好好的嗎?他不解。
「他的母親說,他是為了我留下的……我在他身邊,只會擋著他的路。」低眸說著,她頓了頓,隨手又是一口酒喝下,「所以,我就讓他走了。很活該吧?」勾唇露出一個自嘲笑容,她抬眸望向他,眼裡卻沒有半分笑意。
只有更加深重的悲哀。
「去學舞用得著一輩子?」他更不解,眼裡滿是不贊同,「他這麼愛妳,妳叫他學完回來不就得了?」有點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他蹙眉。這麼簡單的問題,他實在想不透為什麼她會想不通?出國又不是一定得一輩子留在那裡……他很納悶。
方巧欣卻是搖了搖頭。「我又窮又沒用,待在他身邊……只會阻礙他飛翔。」笑了一笑,她輕輕將目光轉向外頭,彷彿是正思考著什麼,「他出國以後,還會有更多更好的女生,我不想綁住他──」
「但妳放不下。」他的目光依舊那樣冷靜淡然,「妳是放走了他,但妳又捨不得他走,不是嗎?」淡定地淺淺望著她,他開口便一語戳破她所有矛盾和防備。
方巧欣默默然。
她是放不下,可是她又該怎麼辦?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算是對的?
「如果放不下,就去追回來。」沉默了一陣,陳靖宏再度悠悠開了口,目光似有幾分惘然,「不要像我一樣,錯過了才後悔。」喃喃著憶起了什麼,他歛下眸,一貫沉靜的眼眸被激起一絲淺淺漣漪。
「……咦?」方巧欣一愣。像他一樣?
「雅琪她……過得好嗎?」
他記起他出來這裡兩週時,他那個有些遙遠的目光,和與現在相似的感慨──
「是嗎……那就好。」
還有那抹帶著寂寞的欣慰。
團長他,還愛著雅琪嗎?
「我父母親希望我畢業後先把重心放在工作上,不要一心談感情。」瞥見她眼裡的訝然和詫異,陳靖宏別過目光,開口輕聲說起:「所以我和她約好了,暫時不要見面。」
但是那個像貓一樣看似孤僻卻認真的女孩也會寂寞孤獨,他卻在忙碌中忘了這點。
「兩年前,她上來找我過節。」他微微勾了勾唇角回憶,聲音很淡,眼裡卻有著遺憾,「重要的客戶卻突然來電,我們開會開到半夜十二點,而我累得忘了……她還在車站等我。」
兩年前的那個聖誕夜,他和她約好了要補給她一個生日禮,而他卻放了她一個大鴿子。
最後,他盒子裡為她精心準備的項鍊終究也沒送出去,徒留手機簡訊裡那句心寒徹骨的「我們分手吧。」
而他,沒有去追……也沒有資格再去追。
他最後,只對她說了句「對不起」。
方巧欣聽著沉默了。原來這就是,當年他們分手的真相嗎……?「那你……還愛她嗎?」小心翼翼地抬眸覷了他一眼,她輕聲問著,就怕觸到他傷口。
他搖了搖頭。「不,我放下了。她過得好就好。」莞爾揚了揚眉,他微微聳了聳肩,目光卻倏然認真了起來,「但是我很遺憾,也很後悔。」
方巧欣垂下眼,沉默不語。
「好好想想吧。」見她不說話,陳靖宏也不再多說,便起身,扯了扯唇角,有些無奈地微微一笑,「決定權在妳,我也只能說到這裡。」說著,他低眸望了她一眼,逕自走到櫃檯去悄悄替她結了帳,心頭有些慨然。
如果能夠重新選擇,他當初一定不會讓自己忘記,也不會放她一人孤單寂寞。他也許……會賭一把,去試著挽留她。
但是,時間是不能重來的。
很多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而她,又會怎麼去選擇?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