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年余光

　　晚上两个人又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格外舒适惬意。文昱奕去卫生间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May，我不认识，只好扯着嗓子喊他，“昱奕——你有电话。”

　　文昱奕匆匆跑来接听，说的是英语，以我现在的水平大致听懂是TY集团的股价可能春假结束后会大幅度的降低，走势图会很难看。

　　按理说文昱奕知道这个消息脸色应该会不好看才对，可是他眉宇间是一派喜气洋洋，似乎听到了天大的好事。

　　“怎么是这个表情？”在他放下手机后我问道，“亏你还是TY集团大中华区的总裁呢，比我这个华盛集团的副总还要不负责任。”

　　文昱奕乐呵呵地说：“这件事情对于我来说自然是好事。”

　　“此话怎讲？”我一下子被提高了兴致，凑上耳朵。

　　“虽然文昱耀的事情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整个集团的股票因此而下跌得厉害，可是我所管理的大中华区去年的业绩报表十分漂亮，是整个公司唯一的一处亮点。所以我有自信上面不会有人来追究我，但是文昱朗那边就不好说了。”文昱奕把胳膊架到沙发的靠背上，志得意满地笑了。

　　“文昱朗？欧洲区那边的业绩很不好看吗？”我挑起眉头，文昱奕身为TY集团欧洲区总裁的二哥莫非也不争气地在紧要关头惹事了？

　　“你知道文昱朗一直没有结婚的事情吧？”文昱奕突然问道，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呃……”我迟疑片刻，“略有耳闻。”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不结婚吗？”文昱奕笑眯眯地问。

　　我刚想说难不成文昱朗也是个gay，继而觉得这么说无疑打了文昱奕一个耳光，两个人必然尴尬，所以摇头道：“不知道。”

　　“他的个人生活很‘乱’。”文昱奕用了一个较为隐晦的字来形容，“在他自己的社交圈子里，他的‘乱’是出了名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乱到——没有一个女人敢嫁给他？”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当成他不想让婚姻来束缚自己的‘乱’。”文昱奕点点头，“你应该也听说过，国外有一些私人沙龙，会举行一些sex-party，因为举办者都有权有势，所以政府也不会加以阻拦。”

　　“文昱朗是那些派对的常客？”我惊呆了，有些理解文昱奕的潜台词。

　　“不止是常客，甚至是举办者。”文昱奕一字一句地说。

　　我瞬间由惊呆转变为惊恐了。

　　“天啊，”我不由自主地捂住嘴巴，“你父亲不管他吗？”

　　“天高皇帝远的，他哪里会知道，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二儿子醉心于工作，是个工作狂人，导致五十岁了还不结婚。”文昱奕轻轻一笑，“文昱朗的事情我是特意在背地里调查了很多年才查到的，他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我冷笑，“如果能拍到他参加派对的相片就好了，要么抖出去要么讹他一笔，不过得暗着来，可不能让旁人知道是你所为。”

　　文昱奕赞扬地看我一眼，“我是想趁机讹诈文昱朗一笔的，这样就能得到不小的资金，趁现在TY股价大跌，我可以用这笔资金买进不少股票，不过……”

　　我接过他的话，“不过，你买进这笔股票也不能以你的名义。”我捏着下巴思考两秒，“而以我的名义买进也不好，容易引人怀疑。”再次停顿，我想到了我“苏早早”这个身份，“我会想办法以其他人的名义买进，你不用担心。”

　　文昱奕说：“不会是去年结婚的时候，当你伴娘的那位吧？”

　　我龇了龇牙，拍一拍文昱奕的肩膀，“放心，我这位伴娘的人品倍儿可靠，我们是大学的同学，认识好多年了呢。”

　　话虽这么说，我绝对不会让黎媺插手其中的，万一被她知道我对于文昱奕的事情一概亲力亲为，天知道她会作何感想。

　　“不过交易必须要在海外银行进行。”文昱奕想了一会儿，“你有海外银行的账户吗？”

　　“没有，”我捏着下巴，“要开海外银行的话必须出国。不过华盛最近有一个去欧洲考察学习的名额，如果我可以争取到，指不定就能在瑞士银行开个户头。”

　　要出国还要办出国的签证，这点就已经够麻烦了，更麻烦的是要在瑞士银行开户可不是苏早早这种贫民身份就可以办成的，难道到头来还得要华之琦出马？

　　或许我可以到法国找她也不是不行，就以盛老夫人来压她好了。

　　不过去欧洲学习的机会华盛集团的高管个个都眼红，这可是变相的出国旅游啊，机票酒店住宿费都是公司包下，首当其冲的就是华之琦她老爹华庭臻。

　　要想从他手中抢走去欧洲的机会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他在华盛公司里有自己的一批势力，虽然我职位比他高，人脉却不如他广。

　　从我上班第一天就受到不少排挤便能够看出来，有华庭臻在背后撑腰，倒是有不少胆大包天的人对我使绊子，幸好黎媺出来帮我解了围。

　　唉，黎媺。

　　如果不是因为发现香槟的问题，我现在肯定会第一个反应找她帮忙，毕竟这件事情太繁杂了，我一个人还真不好解决。

　　“对了，”绕来绕去，我又想起最先的那个问题，“即使文昱朗的私生活不堪入目，可你父亲又不知道，这对他去年的业绩有什么影响？”

　　“当然没有影响，”文昱奕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沙发垫子上的流苏，“不过据我得到的消息，文昱朗似乎有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被父亲知道了。”

　　“嗯？”我露出好奇的表情。

　　文昱奕耸一耸肩膀，“这个我也不知道，因为父亲得到消息后就禁止这个消息外流，封锁了全部渠道，我留在总部的人也无法去探究。”

　　我若有所思，“或许是一个和开sex-party一样可以让TY集团在世界上名声扫地的大事，所以你父亲打算在事情闹大之前先帮他儿子处理干净。”

　　文昱奕鄙弃地一笑，“这是父亲的作风。”

　　那我更要抓紧时间在文定龙把文昱朗的屁股擦干净前，出国去把海外银行的账户给开了。

　　“可能是那件事情。”文昱奕低声自言自语。

　　我疑惑地等待他的下文。

　　文昱奕扶额笑了，“呵呵，这回可不是我捅出去的。”他向我解释，“文昱朗其实不止私生活乱，他还嗜毒成性。”

　　我瞬间由惊恐转变为惊悚。

　　文昱奕接着说道：“因为他喜爱赌博，所以财务早就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洞，他只能偷偷变卖自己手中的TY股份去弥补手头上亏空。只要他一卖出，我就买下，我还巴不得父亲不知道呢。所以如果是这个消息走漏到父亲耳里的话，还真不是我抖出去的。”

　　“你父亲的这个儿子，还真是……”我在心里组织了一下措辞，可也不晓得用哪一个词汇来形容文昱朗更为贴切，只好说，“比他的大儿子还能折腾。”

　　文昱奕的眸光暗了暗，说：“持宠而娇，就是这个道理。”

　　持宠而娇，我默默地念着这个令文昱奕黯然神伤的词语，先有宠，才会娇，文昱耀和文昱朗会落得如今这副田地，文定龙有不可逃脱的罪责。

　　而文昱奕能逃出这个怪圈，只单纯的因为他自小就不知“宠”为何物。

　　晚上睡前我玩了一会儿手机，调出通讯录，看到“瞿彦晴”这个名字。

　　上个月在慈善拍卖会上我和她互相交换了手机号码，偶尔发过几条短信，没有什么进一步的联系，现在是有事求她的时候了。

　　我很快编辑一条短信过去，反正这个点她不可能睡觉，“彦晴姐新年快乐，华之琦来拜年啦。假期里你有什么计划不？有空我请你喝早茶。”

　　很快手机就响了，我打开一看，“同乐哈，我最近很闲呢，不如我们明天出去逛街吧。”

　　我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

　　第二天我请瞿彦晴去喝了早茶，两人又到商场大肆采购一番。瞿彦晴喜欢的牌子我都认识，她挑选出来的衣服我都可以评价一番，既到点子又不拂她面子，很得这位小姐的欢心，出商场的时候她已经主动搂住我的胳膊。

　　我在心里比了一个“耶”，跨出的第一步很好很完美。

　　中午找到一家不错的怀石料理店，等上菜的当口我寻思着感情培养得差不多了，就把前一晚想好的开场白抛出来。

　　“彦晴姐，你说欧洲有什么地方好玩的呢？”我喝一口绿茶，乖巧地问。

　　“欧洲啊，”瞿彦晴思考片刻，指尖轻轻地敲在茶杯上，“这个季节去欧洲的话就去冰岛玩吧，那里的雪很漂亮，你还可以看极光。我小时候去是住在民户家里，有一天早上我起的很早，从窗口往外看，发现有一只北极熊睡在对面邻居家的门口呢。或者去瑞士滑雪也是不错的选择，在那儿滑雪可不是咱们这里可以比的，山高，雪也厚，滑起来特爽。可惜我当时去的时候还太小，不敢滑，浪费了。”

　　我听她如数家珍，表面不停附和，心里却说千金小姐就是不一样啊，小小年纪就出国玩了，想我小时候冬天最关心的不是哪里好玩而是哪家酒店的垃圾桶里剩下的年夜饭最多。

　　一碟生鱼片端了上来，瞿彦晴拿起筷子，“怎么了，你最近要去欧洲玩？”

　　我夹起一块生鱼片沾了沾酱油和芥末，“差不多，我不是被家里的老太太逼着进公司上班了嘛，这个月底被派去欧洲考察学习，所以想向你取取经咯。”

　　“你以前去过的吧？”瞿彦晴吃下一块鱼生片，问我。

　　我被芥末给呛住了，好半天才能说话，“去是去过，可也不是独自一人去的呀，难免有些害怕嘛。”

　　“不是吧？”瞿彦晴不相信地笑，“我看你挺大胆的呀。”

　　芥末的催泪效果让我显得有些楚楚可怜，“我是外在大胆，其实内在是很胆小的，我哪能和彦晴姐你比呀。”我叹一口气，泪花在眼睛里朦朦胧胧，“奶奶也真是的，居然只派我一人去，有人陪着我都好呀。”

　　瞿彦晴想了想，大姐头的气场被我激发出来，她大气地说：“这样吧，我调一调休息的时间，这个月底我陪你去欧洲吧。”

　　“真的？”我的两只眼睛无一不透出感激不尽的光芒，“彦晴姐你真好！你真是我的好姐姐。”随即忐忑地问道，“不过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吧？我怕瞿伯伯会怪罪我耶。”

　　“放心啦，”瞿彦晴满不在乎地挥一挥手，“我和安叔叔说一声，他会帮我瞒天过海的。”

　　我忿忿不平地咬着筷子，唉，市长闺女为了出国玩特意请假，秘书长都会出来帮她打圆场，可怜我一介无权无势的小女子，为了自家男人的未来还要绞尽脑汁忙前忙后。

　　瞿彦晴用筷子搅了搅味增汤里的海带和豆腐，神情有些郁郁，她问我，“对了之琦，你有没有认识一些不错的妹子？我想介绍给我弟。”

　　我差点被咸不拉几的味增汤给呛住，“你、你弟？瞿彦阳吗？”

　　对于瞿彦阳的感觉我是害怕多过其他，毕竟他是唯一一个同时认识我的两个身份苏早早和华之琦的人，更可怕的是他还在苏早早和华之琦之间发现了联系——文昱奕。

　　所以瞿彦阳在我脑海里就是一个定时炸弹的形象，要么彻底和他断绝一切关系，要么就只能坐等他爆炸的那一天。

　　唉，要是安秘书长家里有跟我同龄的姑娘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和她打成一片，也不至于跑来抱瞿彦晴的大腿，还要随时防范着她的弟弟瞿彦阳。

　　“是呀，”瞿彦晴愁眉苦脸地说，“那小子真不让我省心，最近还……唉……我再不帮他找女朋友，我妈就要把我的耳朵给磨破了。”

　　“呃，”我抽了抽嘴角，“邓安妮不是和他挺好的嘛，还同学呢。”

　　“那臭小子的眼睛长脑门儿上了！”瞿彦晴用力地戳一戳自己的脑门儿，面目可憎，“居然看不上安妮。唉，安妮多好一妹子呀，模样不错家境又好，彦阳怎么就看不上呢？”

　　我心说是啊是啊，单凭邓安妮那家世我要是男的我都愿意哩，瞿彦阳那没眼色儿的怎么就看上了贫民苏早早呢？

　　我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安妮他都看不上，那其他人更看不上了。”

　　“难说，”瞿彦晴故作神秘地朝我挤挤眼睛，“我怀疑呀，彦阳有喜欢的人了。”

　　我险些咬断细细的杉木筷子。

　　瞿彦晴凑近我，“而且，还可能是你先生公司里的人呢。”顿了顿，“哎之琦，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吗？”

　　“啊啊啊，”我指一指味增汤，“这汤太咸了，咸得我都难受死了。彦晴姐等下我们去吃冰淇淋吧，我要缓缓这股子咸味儿。”

　　“这样啊。”瞿彦晴招来服务员，让他把我的味增汤给换了，在我还以为话题已经被我给转移走的时候，她又绕了回来，“话说你知不知道彦阳和你先生公司里的哪个妹子走的比较近？”

　　我连忙摇头，“不知道。”

　　瞿彦晴义愤填膺地说：“他一定是看上了TY公司里的某个姑娘，结果还被那姑娘给拒绝了，不然他也不会……”

　　“哎呀青春期的小男孩都是这个样子的啦，你们身为家长要顺其自然。”我再次不懈努力地转移话题，“彦晴姐你说我们等会儿去哪家吃冰淇淋？”

　　这回终于转移话题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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