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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笛声飞
“公主……公主?”
叶茗眼神微微一凝,方才看到面前的素馨一脸愕然的看着自己,不由自主便“啊”了一声,应下来:“我在的。”
素馨有些气鼓鼓的嘟着嘴:“奴婢自然晓得公主在,奴婢也在小厨陪了公主许久,只是公主这不是要做梅菜肉饼,可公主这走神走得……现在这肉,只能做饺子馅了。”
在长生殿里没架子惯了,素月素玉碧珠和李嬷嬷这么些个老成守规矩的,看她多半带着宠溺,而独独素馨这活泼性子,相处越发像是朋友,有时也会说些不是奴才该说的话,却字字句句都是为着叶茗着想。叶茗此时才从神游太虚里回来,看着被自己有一下没一下几乎剁成肉酱的瘦肉,只是怔怔道:“是啊,没法吃肉饼,那就吃饺子吧。”
说着搁下菜刀,揉了揉眉心:“就是觉得乏了,叫小厨里的厨娘来罢,我想先休息。”
素馨虽说抱怨几句,但见叶茗那心神不宁的模样,也是贴心的替她解了围裙披上外裳,给打理了一阵扶着出了小厨。心想自打那日沈世子送了公主回来,她便一直是这样心事重重的样子,虽说底子好,就是美人胚子,但连着四五日下来,一贯喜欢研究的点心茶道没了兴致,最是兴致勃勃烹调的菜色也没心思,便是逗弄流影也是没精神的。
……这么几日折腾下来,人看着就是憔悴了,多教人心疼!然而素馨身为宫婢,便是再活泼再大胆,也晓得这主子间的事是不能乱问的,是以也只是和其他人在膳食起居上多用心思,间或关怀几句,点到即止,盼着她能早早好起来。
都说男女间小吵小闹不是没有,只是这样好的公主,沈世子也舍得让人伤心么!便是一贯看好的驸马,惹得公主不高兴了,便是不对的!
这头素馨护主心起,叶茗却没这样多的心思。那日沈闻说的话依然犹言在耳,字字珠玑:“阿茗,皇上的赐婚,我没有拒绝。”
没拒绝,为何不拒绝?
这样的问题问出来,沈闻并没有答,只沉默着将她送回来。她也不是纠结的性子,他不给理由,她总会替他想好,譬如这样方便将来将荣月公主灵魂换回之事,譬如只是想给荣月公主一个安身之所,好教她日后远离尘埃是非……可再多的原由,终抵不过难得清醒过来的荣月公主一句轻飘飘的调笑。
“雅言这呆子,只怕是自个已经心悦于你了都不晓得。”
难得清醒,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她却是知道的。
沈闻自己说不出原由,叶茗也拼了命的想不出原由,大抵都是当局者迷,都不能看清。而荣月公主作为一个旁观者,尚且还是一个十分了解沈闻的旁观者,如何会看不明白?
纵然心底里泛出一丝丝难过,统不过是因着这个曾经爱着自己到连命都丢了的呆子,心终于不在自己这,是以觉得寂寞了罢?
荣月公主心想,若是她还活着,也许会真的觉得难过。因着人总有那么些劣根性,哪怕是你不想要的,但只要他喜欢你,你也就下意识的觉得他是你的。而这样的状况哪怕面上不表露,满眼满口的祝福对方找到幸福,但欢喜之余,谁又不会觉得寂寞和难过?
更何况这个人前世一世蹉跎,全是为了自己。
她只庆幸自己已是个死人,才能这般毫无芥蒂的去希望对方一生无忧。
然而便是她说得再明白,叶茗也只能摇头:“公主莫要说笑了,雅言心里只有你,若是连你都这般说,他只怕会很难过。”
“所谓爱情么,其实就是人体多巴胺分泌多了,激素刺激罢了。这效果也持久不了,一般就一年半到三年,所以爱情的保质期很短,我也不在意的。”
不是不想去相信,而是她不能去信,只怕自己一旦信了,若是错了,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若真是那般,她只怕比现在更痛苦。
一见她又开始絮絮叨叨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荣月公主便知道她必定又在自己的死胡同里打圈,只盈盈笑道:“是么?按着你老说的科学不科学,我喜欢阿夜这么久,雅言也喜欢了我两辈子,岂非不攻自破?”说着又笑吟吟乜她一眼,“还有你,说三年之期,这会也早过了罢?”
叶茗摇头道:“你们本来就不科学……”书里的人,能用科学常理去衡量么?
“而且正因如此,雅言才断不会贸贸然喜欢上我。”
荣月公主叹道:“你可晓得我许下的三个愿望?痴情之情必得之,那是我为雅言许下的,但那个情,必定不是我,也是这般恰好,你来到此地,何苦自欺欺人?”
叶茗苦笑道:“如何是自欺欺人?雅言在找能让你回来的法子,想来再过不久,也该有消息了。”
荣月公主见她否决得快,心里只是一叹,知她心结打得深,也晓得这天底下,活人断然比不过死人的道理。是以哪怕沈闻动了心,不说旁人,便是沈闻自己,都还在鼓里蒙着。
她当下也只抿唇一笑,随着汹涌而来的困意闭上双眸。眼看这会魂魄之力将散,她能清醒的日子,着实不多。
三年都寻不来的法子,如何能在弹指间找到?她只怕等不到,也不想等到了。
这些个事儿,还得他们自己解决。
……
……
原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叶茗一番自我否定再否定,便是想着也许会带着荣月公主的身子嫁过去,却也没再当回事,毕竟当时皇帝亲口说要多留她两年,指不定那会本尊都回来了,就更没她什么事了。
是以在三日后那道赐婚的圣旨降到头上来的时候,叶茗正拿肉食逗弄着流影的手就是一抖,险些没把筷子戳到流影蜡膜上,引得鸟儿一阵不满的叫了几声,才高冷的有去梳理羽毛。
迷迷瞪瞪的接了旨,一旁的安公公笑眯眯道:“恭喜公主,贺喜公主,得嫁如意郎君。”
叶茗虽说心中震惊,但该做的半点不落,让素月打赏银子给安公公,顺带探个口风:“父皇那,可还有别的话?”
安公公是跟在皇帝身边的老公公了,能常伴君侧还得君心,到了这把年纪,已经是个人精了。只是早就知晓沈闻与叶茗感情亲厚,听到她这番话,心中虽疑惑,但还是晓得什么该说,笑眯眯道:“皇上自是舍不得公主的。只是如今这沈世子也是是出了名的俊秀有才,朝中不少官员指着想将千金嫁过去,皇上这不,先将事儿定了,日子往后再说么?”
这便是所谓的订婚么?
叶茗心里一叹,心中略略一松,倒也没再说什么,只微微一笑,柔声道:“如此多谢公公了。”
“公主太客气了,奴才这便回去复命了。”安公公领了赏,裣衽周全了礼数,这才退了出去。叶茗只看着一行人出去,才不久,方才跪着领旨的素馨却长长呼出口气,嘻笑道:“这可好,奴婢还想着什么事儿让公主这般魂不守舍的,原是天大的好事呀,奴婢在这给公主贺喜了!”
素馨性子不稳重,但一张巧嘴最是甜蜜,偏巧还是真心实意,更是教人无法抗拒。叶茗此刻心情复杂,也不知是喜是忧,只能笑而不语。可这不,长生殿出来接旨的奴才们除了素玉都是喜上眉梢,谁人不晓得这沈闻与叶茗感情好?这般水到渠成的事情,可不值得高兴么?
李嬷嬷一面双手合十一面念了声佛,笑道:“这下可好,公主这心思全了,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便也安心了,长乐侯府不比别处,本就是散淡的,公主嫁过去,只怕也不会吃苦头!”
素月也笑道:“可不是?奴婢等这一日也算等到了,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奴婢可得吩咐小厨多做些好的庆贺庆贺!”
眼看一伙人都是欢喜雀跃,叶茗心绪纷杂,只能淡淡勾出笑意,也再说不出什么,再一看远远站在一旁垂着头不说话的素玉,心知这又是个麻烦,毕竟那日南歌夜看着像是放弃了,但此人最擅吐好人卡,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杀个回马枪。
至少素玉这看来,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叶茗只觉得有些疲乏,索性便由着他们高兴,自个回了房,看着案上的古琴发呆。
此时远远传来悠扬笛声。
笛声清脆灵动,吹着的曲调却是安然舒服的,婉转悦耳,很快便能使人心平静下来。这样的笛声,叶茗也晓得出处,这些年曾听荣月公主提起过,当年她虽钟情南歌夜,而对方虽有这样好听的名字,却毕竟是江湖中人,谋略杀人无一不精,却是不通乐理。反倒是沈闻,二人感情尚好时,时常合奏,琴声笛声,却是有着难以言喻的默契。
叶茗来到此地这么些年,却是一次都不曾听过。
荣月公主叹道:“是啊,自打我和阿夜一道,这些只怕成了雅言心里的伤,自此一生,我也没再听过他吹笛了。”
可如今,他却在吹笛。
碧霄宫就在旁侧,这样隔着传来的笛声还能清晰入耳。叶茗仔细想想,大抵也能猜到方才宣旨的公公应也去碧霄宫宣读圣意,这样的曲调,算是他在安抚自己么?
这样的安抚算什么?这样的破例算什么?
叶茗本还强行压下的感情瞬间便乱了,叶茗抬手按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抑制住自己无法控制的情绪。
对方有所动作,喜欢的人愿意为自己做一些事,本是值得高兴的,但如今这般,又算什么呢?
她李惠,到底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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