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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宠物医疗虐待案(3)
周一上午九点,市□□会第三会议室。
李安代表站在发言席前,面前坐着十二位立法起草小组成员。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深红色的会议桌上,空气里弥漫着严肃的气息。
“关于《市反虐待动物条例》补充条款的提案。”李安调整了一下话筒,“今天主要讨论新增‘兽医伦理强制规范’章节的必要性。”
坐在后排观察席的林暖深吸一口气。她的包里装着U盘,里面不仅有护士提供的视频,还有她过去三天整理出的材料——七起康悦医院相关的手术死亡案例,十二位主人的证词,以及那份令人触目惊心的“训练手术排班表”。
但她今天准备的,不止这些。
“反对意见很明确。”一位年长的委员开口,“兽医行业已有自律规范,过度立法可能干扰市场正常运作。”
“但如果自律有效,就不会有这些。”李安按下遥控器,幕布上出现金毛豆豆的照片,“这只三岁的导盲犬,在康悦医院做绝育手术时死亡。尸检报告显示——”他切换画面,江致远提供的专业分析图表清晰呈现,“麻醉药物代谢产物严重超标,与过期药物特征相符。”
会议室里响起低语。
“个别案例不能代表行业。”另一位委员皱眉。
“不是个别。”李安继续切换,“过去十八个月,康悦医院四家分店,共发生二十三起术中死亡或严重并发症案例。这是统计图表。”
柱状图上的数字触目惊心。
“而且,”李安停顿,目光扫过全场,“我们有证据表明,某些医院存在系统性的伦理失范行为。”
他看向林暖。她坐在后排观察席,手轻轻按在包里的U盘上。但她今天准备的,不止是视频证据。
林暖站起身,走到会议室前方的设备操作台。她的手心微微出汗,但动作很稳。
“这是一段由内部人员提供的资料。”林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议室,“内容可能引起不适,但真实发生。”
视频开始播放时,会议室陷入死寂。
画面里,那只白色比熊犬躺在手术台上,腹部被切开。第一刀歪了,第二刀,第三刀……年轻医生颤抖的手,歪扭的切口,粗糙的缝合。
林暖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记忆。
她回到三天前,在康悦医院外监听到的手术区心声——那些实时发生的痛苦,那些她亲耳“听”到的呼喊。这些不是视频里的声音,而是她在同一家医院、类似手术中捕捉到的真实动物心声。
现在,她要将这些心声传递给四位关键委员。
她开始聚焦。
首先传递给卫健委副主任的,是那只深度麻醉动物的涣散意识:“…黑…什么都看不见…好冷…为什么动不了…”——不是语言,是感受,是那种沉在黑暗水底、四肢麻木、意识逐渐飘散的寒意。
几乎同时,传递给司法委委员的,是半清醒动物的困惑与恐惧:“…我在哪…这些人是谁…为什么在我身上切东西…痛…好痛…”那种清醒地感知到疼痛却无法动弹、无法理解的绝望。
给第一位人大代表的,是重复的恐惧循环:“…又要痛了…又要痛了…又要痛了…”像被设定好的程序,在每一次刀锋落下前就在恐惧下一次,那种对疼痛的预期性恐怖。
给第二位人大代表的,是最让林暖心碎的那个声音——那个训练有素的计数:“…第十一刀…第十二刀…数到二十就好了…再忍忍…”这不是动物的本能,这是被训练出来的、对痛苦的麻木接受,是无数次重复伤害后形成的扭曲“纪律”。
她没有传递视频里那只比熊的心声——那是过去的、她未曾实时监听到的声音。她传递的,是她亲自在医院外捕捉到的、正在发生的痛苦。
但这些痛苦与视频画面产生了可怕的共振。
视频播放到第十七分钟,比熊的心率监护仪报警。画面里医生说:“推一支肾上腺素,继续练习缝合。”
就在这一刻,林暖加强了传递的强度。
她将四种感受叠加,让四位委员同时感受到:
无法动弹的禁锢感 + 清醒感知疼痛的恐惧 + 对下一次切割的预期性恐怖 + 被迫接受痛苦的麻木
会议室里,四位委员的表情同时剧烈变化。
卫健委副主任的手猛地抓住桌沿,指节发白。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感受到的是那种医学上的无助,是明明还活着却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医学恐怖。
司法委委员闭上了眼睛,但眼皮在剧烈颤抖。他的嘴角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作为法律人,他此刻感受到的是最原始的“不公”:无辜者被束缚、被伤害却无法申诉的绝对不公。
第一位人大代表,那位五十多岁的女代表,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她没有去擦,只是怔怔地看着视频画面,但目光已经穿透画面,看到了更深处的东西——那种母性本能感知到的脆弱生命的痛苦。
第二位人大代表,一位严肃的退休法官,摘下了眼镜。他的手在抖,抖得几乎拿不住那副老花镜。他试图深呼吸,但吸到一半就卡住了,像是胸口压着什么沉重的东西——那是他职业生涯中审判过无数罪犯,却从未直面过的、最沉默的受害者的痛苦。
视频还在继续播放。
比熊的腹部被缝合、又被切开,针线在皮肉间穿梭。画面里,年轻医生在练习“分层缝合”,针尖刺入,线拉紧。
林暖没有传递视觉,她传递的是与画面匹配的感受:
针尖刺入皮肤的锐痛。
缝线拉扯组织的钝痛。
麻醉不充分时,肌肉被牵拉、皮肤被穿刺的清晰痛觉。
还有更深的——那种“被当成物体”的屈辱感。不是作为生命被对待,而是作为教学模具,被随意切割、缝合、再切割。
“够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打破了会议室的死寂。
是那位退休法官代表。他举起手,动作有些僵硬:“关掉吧。”
视频定格在第三十一分钟,比熊被抬下手术台,腹部布满歪扭缝线的画面。
会议室里只有压抑的呼吸声。
女代表终于抬手擦去眼泪,但新的眼泪又涌出来。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卫健委副主任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用力擦了擦脸。他看向林暖,眼神复杂:“这个…这个感受模拟…”
“是基于动物神经科学和行为学的研究。”林暖的声音很轻,但清晰,“动物有疼痛感受器,有恐惧中枢,有记忆能力。它们在痛苦时的大脑活动,与人类有高度相似性。”
她说的是科学事实。但没说的是,她传递的不是“模拟”,而是真实记录——是她作为唯一能听到这些声音的人,为那些沉默生命做的“翻译”。
“需要…需要多少技术手段才能实现这种模拟?”司法委委员问,他的声音还有些不稳。
“复杂的声音分析、神经信号解读算法、情感计算模型。”林暖说出准备好的术语,“但核心是…尊重事实。我们只是把已经存在的痛苦,用人类能理解的方式呈现出来。”
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打破沉默的是李安。他缓缓站起身:“各位,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兽医伦理强制规范’条款。因为如果没有法律约束,没有伦理底线,这种痛苦就会继续发生——在无数我们看不见的手术台上,在无数不会说话的动物身上。”
他指向定格的视频画面:“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它们被看见,被听见。”
卫健委副主任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眼镜:“起草小组…需要尽快完成条款草案。”
“今天下午就开专项会议。”另一位委员说,声音坚决。
“我同意。”女代表终于能说话了,虽然声音哽咽,“而且我建议…把这种‘同理心材料’作为立法说明的附件。让每一个审议这份草案的人,都先…感受一下。”
“附议。”退休法官代表说。
“附议。”
“附议。”
……
十二位委员,全数通过。
会议结束时,林暖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同时传递给四个人,传递如此强烈而复杂的感受,消耗了她大量精力。她扶着椅背站稳。
李安走过来,低声说:“你还好吗?”
“还好。”林暖勉强笑了笑,“就是…有点累。”
“那段‘模拟’…”李安看着她,“真的很震撼。你是怎么想到用这种方式的?”
“因为痛苦需要被理解,而不仅仅是知道。”林暖轻声说,“我们可以告诉人们‘动物会痛’,但只有当人们真正感受到那种痛,才会明白为什么必须立法保护。”
李安深深点头:“下午的起草会,你能参加吗?可能需要你解释一些技术细节…”
“让苏晴参加吧。”林暖说,“她是法律专业,更清楚条款该怎么写。我…我需要休息一下。”
其实是需要恢复。能力使用过度带来的眩晕感还在,耳朵里有轻微的耳鸣。
走出会议室时,江致远在走廊等她。
他什么都没问,只是递过来一瓶水,然后轻轻扶住她的手臂:“车在楼下。”
坐进车里,林暖才放松下来,闭上眼睛。
“传递了四个人?”江致远问。
“嗯。”林暖揉着太阳穴,“而且强度比较大…他们反应很强烈。”
“应该的。”江致远启动车子,“如果那种感受都不足以让人动容,那就没什么能了。”
车子缓缓驶入街道。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在林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致远。”她突然开口。
“嗯?”
“你说…那些动物,在承受那些痛苦的时候,会希望有人听见吗?”
江致远沉默了很久。红灯亮起,他停下车,转头看着她:
“我不知道它们会不会‘希望’。但我知道,应该有人听见。”
绿灯亮了。车子继续前行。
而在这个城市的另一端,执法车队正驶向康悦宠物医院。
阳光照亮了前路,也照亮了那些即将被揭开黑幕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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