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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上的真话
十月的风已经带了凉意。
沈叙推开天台生锈的铁门时,一股强劲的风迎面扑来,吹乱了他的额发。他回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江寻——少年微微缩着肩膀,校服外套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
“这里风大。”沈叙说,声音在风声里显得模糊,“但很安静。”
江寻走到天台边缘的栏杆前,双手扶着冰冷的铁栏,望向远处。从这个高度看出去,整个校园尽收眼底——红砖的教学楼、修剪整齐的草坪、操场上奔跑的白色身影,还有更远处,城市模糊的天际线。
“很高。”江寻轻声说。
沈叙站在他身边,也扶着栏杆。铁栏上的油漆已经斑驳脱落,露出暗红色的铁锈。午休时间的校园显得慵懒,偶尔有学生三两两穿过操场,笑声被风吹散,传到天台上时只剩破碎的尾音。
两人沉默了很久。风声呼啸着从耳边掠过,像无数看不见的手在撕扯着什么。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江寻终于问,没有转头。
沈叙看着他的侧脸。江寻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细密的阴影。风吹动他浅色的头发,有几缕贴在额角。
“想找个没有别人的地方。”沈叙诚实地说,“教室里……今天人太多了。”
上午的四节课,江寻几乎是在包围中度过的。周婷婷和她的“关怀小队”换了策略——不再一窝蜂涌上来,而是轮流、持续、细水长流地接近。课间递过来一块糖,课堂上借一支笔,下课问一道无关紧要的题。
每一次接触都短暂自然,每一次笑容都恰到好处。像一场精心编排的默剧,每个演员都知道自己的走位和台词。
江寻应对得越来越熟练。他会礼貌地接过糖说谢谢,会借出笔后安静地收回,会解答问题时言简意赅。但沈叙看见了他每一次接触后微微紧绷的肩膀,看见了他垂下眼帘时那转瞬即逝的疲惫。
“他们还在尝试。”沈叙说,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缥缈,“想把你拉回他们设定的轨道。”
江寻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栏杆,发出细微的金属声响。“我知道。”他说,“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我按照他们的方式生活?”
“因为可控。”沈叙看着远处一只飞过的鸟,“可控是最安全的。对他们来说,对你来说可能都是。”
“安全……”江寻重复这个词,语气里有种奇特的陌生感,“沈叙,你觉得我现在安全吗?”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沈叙转过头,对上江寻的目光。少年的眼睛在阴天的光线下颜色更浅了,像被水稀释过的琥珀。
“我不知道。”沈叙最终诚实地说,“我只知道,我在尽我所能保护你。”
江寻点点头,像接受了这个答案。他又转过头去看远方,风吹起他的衣领,露出白皙的后颈。
“沈叙,”他忽然说,“你相信命运吗?”
“命运?”
“就是……所有事情都是注定好的那种感觉。”江寻寻找着词汇,“像一条早就铺好的铁轨,我们只是在上面前进,不能转弯,不能回头。”
沈叙的心脏微微一紧。“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有时候我会觉得……”江寻停顿了很久,久到沈叙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觉得我的生活像一场排练了很多次的演出。所有人都在对台词,只有我不知道剧本。”
风声突然大了起来,卷起天台上积着的几片枯叶,打着旋儿升上灰色的天空。
沈叙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栏杆上的铁锈碎屑刺进掌心。他看着江寻的侧脸,看着这个每天醒来都要重新认识世界的少年,看着他眼神里那种深藏的、连自己可能都无法理解的孤独。
“江寻,”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在风里有些发颤,“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现在的生活、身边的人,甚至包括我告诉你的一些事,并不完全是真的,你会怎么办?”
话出口的瞬间,沈叙就后悔了。太直接,太危险,太早。但就像被某种力量推动着,这些话自己挣脱了理智的控制,从喉咙里涌了出来。
江寻没有立刻回答。他保持着望向远方的姿势,手指却慢慢停止了敲击。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有几缕遮住了眼睛,但他没有去拨开。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沈叙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沉闷而急促,像在胸腔里撞钟。他等待着,等待着江寻可能的任何反应——困惑、愤怒、追问、或者更糟的,那种被背叛的受伤。
但江寻只是沉默。
就在沈叙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江寻轻声开口了:
“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声吞没。沈叙不得不向前倾身,才能听清。
“我不知道我会怎么办。”江寻继续说,依然没有转头,“因为对我来说,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分不清。”
他顿了顿,手指再次轻轻敲击栏杆,这一次的节奏更慢,像在思考的节拍:
“每天早上醒来,世界都是新的。你告诉我这是学校,这些是同学,这是我们的教室。我就相信。因为除了相信,我没有别的选择。”
风掀起他的衣角,他微微打了个寒颤,但没有动。
“如果有一天你告诉我,这些都不是真的。”江寻终于转过头,看向沈叙,眼神清澈得让人心痛,“那我会想……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沈叙的喉咙发紧,像被什么堵住了。他想解释,想告诉江寻这不是他的选择,想说他也在寻找真相,但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变成无声的喘息。
“然后我会想,”江寻继续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别人的事,“也许真相太可怕了。可怕到你觉得,让我活在谎言里会更好。”
“不是的——”沈叙终于找回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或者,”江寻打断他,不是粗暴的,而是温柔的打断,“或者你觉得时机还没到。或者你在保护我。或者……”
他停了停,风吹动他的睫毛,像蝴蝶颤抖的翅膀:
“或者你也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你也在迷雾里,只能告诉我你看见的那一部分。”
这些话一句比一句精准,一句比一句接近真相。沈叙看着江寻,看着这个被设定为“空白”的少年,突然意识到,也许江寻比自己想象的更清醒,更通透。
“江寻,”他艰难地说,“如果我确实……没有告诉你全部真相。如果我确实在隐瞒一些事情。你会恨我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沈叙感到一种近乎自虐的快感。他在逼迫江寻表态,也在逼迫自己面对最坏的后果。
江寻又沉默了。这一次,他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放在栏杆上的手。那双手很白,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沈叙注意到,他的右手食指上有一个很小的疤痕,浅白色的,像月牙的形状。
“沈叙,”江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一个问题,“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沈叙愣了一下。“记得。开学第一天,在旧教学楼。”
“不。”江寻摇头,“我是说,对你来说的第一次见面。对我来说,每一天都是第一次见面。”
他抬起头,眼神里有种沈叙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不是悲伤,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沉的、近乎哲学性的困惑:
“每一天,我醒来,什么都不记得。每一天,你出现,告诉我你是谁,告诉我我们的关系。每一天,我都要重新学习信任你。”
风突然转向,从侧面吹来,把江寻的头发全吹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的脸在阴天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每一处线条都干净利落。
“如果信任是一种选择,”江寻慢慢说,“那我每天都在选择信任你。不是因为我记得你对我好,不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回忆,不是因为这些任何正常人用来建立信任的东西。”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清晰而坚定:
“我信任你,只是因为……在所有的陌生里,你是唯一让我感到熟悉的人。在所有的空白里,你是唯一有颜色的人。”
沈叙感到眼眶发热。他迅速转过头,假装被风吹迷了眼睛。但江寻的话还在继续,像细密的针,一针一针扎进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所以,”江寻最终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如果是沈叙你告诉我的,我愿意相信。就算不是真的,也是你希望我相信的,对吗?”
这句话。
这句话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沈叙的心脏。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复杂的、酸软的、几乎让人无法呼吸的沉重。他想说不对,想说你不应该这样盲目信任,想说你要学会怀疑包括我在内的一切。
但他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江寻的眼神太纯粹了。那种毫无保留的、将整颗心捧出来的信任,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沈叙所有的隐瞒、算计和小心翼翼。在这面镜子前,所有理性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所有“为你好”的辩解都显得虚伪。
“江寻,”沈叙终于找回声音,嘶哑得厉害,“你不应该……这样信任一个人。”
“为什么?”江寻问,是真的困惑,“如果连你都不能信任,我还能信任谁?”
“你可以信任自己。”沈叙说,每个字都像从心底挖出来的,“你的直觉,你的判断,你感觉到的不对劲的地方。这些才是你应该相信的。”
江寻看着他,眼神渐渐变得茫然:“可是……我没有记忆。我的直觉可能只是错觉。我的判断可能都是错的。”
“那就犯错。”沈叙突然激动起来,他抓住江寻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江寻微微后退了一步,“犯错也没关系,怀疑也没关系,甚至恨我也没关系。但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毫无保留地相信我。”
江寻的肩膀在他手下微微发抖。不是害怕,沈叙能感觉到,那是一种更深层的颤抖,像某种被压抑的情绪正在试图冲破躯壳。
“为什么?”江寻又问,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为什么不能相信你?”
“因为……”沈叙闭上眼睛,又睁开,“因为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
“会怎样?”江寻追问。
沈叙说不下去。他看着江寻清澈的眼睛,想象着有一天真相大白时,这双眼睛里可能出现的震惊、痛苦、被背叛的绝望。那个想象像一把钝刀,在他心里反复切割。
“你会受伤。”他最终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江寻沉默了。他低下头,看着沈叙抓着自己肩膀的手,然后抬起自己的手,轻轻覆在沈叙的手背上。
他的手很凉。
“沈叙,”他说,声音轻柔得像在安慰一个孩子,“我已经受伤了。每天都在受伤。”
沈叙僵住了。
“每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这是一种伤。”江寻继续说,语气平静得可怕,“发现自己没有过去,没有回忆,没有可以锚定自我的东西,这是一种伤。”
他的手指在沈叙手背上轻轻摩挲,像在确认触感:
“发现自己依赖一个人,却又知道明天会忘记他,这是一种伤。发现所有人都对我笑,但笑容都不对劲,这是一种伤。”
他抬起头,眼神里有种沈叙从未见过的清醒:
“我已经在伤里了,沈叙。所以再多一点,也没什么。”
风声突然小了下去,像世界屏住了呼吸。远处传来隐约的上课预备铃,但在天台上,那声音遥远得不真实。
沈叙看着江寻,看着这个每天在伤痛中醒来的少年,看着他在无数次的遗忘中依然选择信任,依然保持纯粹,依然有能力说出这样残忍又温柔的话。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低估了江寻。低估了他的坚韧,低估了他的洞察,低估了他承受痛苦的能力。
“对不起。”沈叙说,声音哽咽。
“为什么道歉?”
“为所有的事。”沈叙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撑在栏杆上,低下头,“为不能告诉你真相,为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为……为我的无能为力。”
江寻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姿势撑在栏杆上。两人的肩膀几乎挨在一起,沈叙能感觉到江寻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校服传来微弱的暖意。
“沈叙,”江寻说,“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会做梦。”
沈叙侧头看他。
“不是每天晚上都做,但偶尔会。”江寻望着远方,眼神有些飘忽,“梦里没有具体的内容,只有一些……感觉。很冷的感觉。白色的光。还有声音,很多声音在说话,但我听不懂。”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栏杆上划着什么图案:
“每次从那样的梦里醒来,我都会特别……空。像有什么东西被挖走了。然后看到你,听到你的声音,那种空的感觉才会慢慢被填满一点。”
沈叙感到心脏又被攥紧了。他想起林茜发来的信息,想起“认知重置”,想起实验室事故。那些零碎的线索在脑海中拼凑,形成一个模糊而恐怖的画面。
“江寻,”他听见自己问,“如果有一天,你能想起来。想起所有被忘记的事情。你会想要想起来吗?”
江寻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睛,像在认真思考这个假设。风又大了起来,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我不知道。”他最终说,睁开眼睛,眼神复杂,“也许会,也许不会。但我觉得……那些被忘记的东西,一定很重要。不然,不会有人这么努力地让我忘记。”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沈叙思维中最后的犹豫。他看着江寻,看着他在风中微微发抖却依然挺直的背影,突然下定了决心。
“江寻,”他说,声音在风里异常清晰,“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江寻转过头,看着他。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全部真相。”沈叙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自己也还在寻找,因为有些事我自己也不确定。但我要你记住——无论你听到什么,无论别人告诉你什么,无论你感觉到什么不对劲——”
他顿了顿,确保江寻在认真听:
“——你都要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那些让你不舒服的笑容,相信那些让你困惑的矛盾,相信你梦里那些破碎的片段。这些才是真实的,比任何人告诉你的都要真实。”
江寻看着他,眼神从困惑慢慢变得清明。他点点头,像一个学生理解了重要的定理:
“我相信我的感觉。也相信你。”
“不。”沈叙摇头,“不要相信‘我’。相信‘你选择相信我的那个感觉’。这两者不一样。”
这个区分很微妙,但江寻似乎听懂了。他思考了几秒,然后说:“我选择相信你,是因为每次你说话的时候,眼神都不会躲闪。因为每次我问你问题,你都会认真回答,即使答案很复杂。因为……”
他停下来,脸上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红晕:
“因为你是我醒来后,唯一想记住的人。”
上课铃正式响起了。从教学楼的方向传来隐约的喧闹声,午休结束,下午的课程要开始了。
沈叙站直身体,最后看了江寻一眼。“我们该下去了。”
他们转身走向天台门口。在推门前,江寻突然停下脚步:
“沈叙。”
“嗯?”
“如果有一天,”江寻说,声音很轻,“我是说如果。如果真相真的很可怕,如果想起来真的很痛苦……你还会陪着我吗?”
沈叙的手停在门把上。铁质的把手冰凉刺骨,但他的掌心却在出汗。
“会。”他没有回头,声音却异常坚定,“无论真相是什么,无论你想起来什么,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他推开门,楼梯间的阴影扑面而来。在踏入阴影前,他听见江寻在身后轻声说:
“那就不怕了。”
下午的课,江寻比平时更加安静。他没有再对那些“关怀”做出任何回应——既不拒绝,也不接受,只是以一种近乎漠然的态度,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外。
沈叙观察着他的变化。江寻的眼神更深了,那种每天醒来时的空茫里,开始有了某种沉淀的东西。他听课更专注,笔记记得更详细,甚至在化学课上主动举手回答了一个很难的问题。
老师都惊讶了。同学们也投来诧异的目光。但江寻浑然不觉,或者说,他不在意。
课间,沈叙收到林茜发来的加密信息:
“查到了。八年前实验室事故有三名幸存者,两人至今仍在精神疗养院,一人下落不明。下落不明的那位,事故前是项目的首席研究员助理,名叫江默。年龄、性别等信息全部被加密处理过,但姓氏是江。”
沈叙盯着手机屏幕,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变冷。
江默。
江寻。
下课铃响时,沈叙还沉浸在那个姓氏带来的冲击中。江寻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沈叙?”
“嗯?”沈叙迅速收起手机。
“你在想什么?”江寻问,眼神清澈,“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心不在焉。”
沈叙看着他的眼睛,想起天台上的对话,想起那份沉重的信任,想起那个下落不明的“江默”。
“在想,”他最终说,“有些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需要我帮忙吗?”江寻认真地问,“虽然我可能什么都记不住,但也许……我能感觉到一些你看不到的东西。”
这话说得天真,却让沈叙心中一动。是啊,也许江寻被重置的记忆里,还保留着某种直觉,某种对真相的敏感。
“放学后,”沈叙说,“我们要和林茜、陈烁见面。他们会告诉我们一些新发现。”
“关于我的?”江寻敏锐地问。
沈叙犹豫了一秒,点头:“可能。”
江寻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点点头:“好。”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沈叙翻开课本,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天台上的对话,回放着江寻说的每一句话,回放着那份让他既感动又恐惧的信任。
窗外的天空更阴沉了,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来,像要吞噬整座城市。教室里亮着日光灯,苍白的光线落在课桌上,落在江寻专注的侧脸上,落在他微微颤动的睫毛上。
沈叙忽然想起江寻说的那句话:
“我已经在伤里了,所以再多一点,也没什么。”
但沈叙知道,有些伤是不一样的。有些真相,一旦揭晓,可能会彻底改变一个人,可能会摧毁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亲手揭开那个真相——为了江寻被剥夺的记忆,为了那个下落不明的“江默”,也为了自己对这份信任的承诺。
放学铃响时,天空开始飘雨。细密的雨丝斜打在窗户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江寻收拾好书包,看向沈叙,眼神里有种沈叙从未见过的坚定:
“走吧。”他说,“去听听他们发现了什么。”
沈叙点头,背上书包。两人走出教室,走廊里已经挤满了放学的人流。在嘈杂的人声中,沈叙听见江寻轻声说:
“沈叙,无论听到什么,我都准备好了。”
沈叙转头看他。江寻的脸上没有笑容,但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平静的、近乎接受的坦然。
那份坦然,比任何眼泪都更让沈叙心痛。
但他知道,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真相就在前方,无论它多么残酷,他们都必须面对。
因为有些信任,一旦给出,就不能辜负。
有些真相,一旦开始追寻,就不能停止。
雨越下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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