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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君(5)
上午林风摇起来的时候晏淮已经跟秦琛去卫生所忙活去了,大白跟秦姨坐在院子里择菜。
“林小姐,你起来啦。”秦姨笑着问,“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吧,你想吃什么?”
“不用了秦姨,我吃个这个就行了。”
她本来就起得晚,不想再劳动秦姨为她单起炉灶,便随手拿了个小面包,大白眼巴巴地瞅着她,她又多拿了两个,一个递给大白一个递给秦姨。
秦姨择着菜摇头:“我不吃,给大白吃吧。”
她把另一个也给了大白,她吃完了也坐在秦姨旁边,想打探一下陈家的事,曲里拐弯的她不怎么会,上来就单刀直入。
“秦姨,这村里是不是有户姓陈的和姓蒋的呀?”
“有啊,那边。”秦姨手里还拿着菜,指着远处的一栋小楼,“看着了吗,那家就是姓陈的,四层的小楼,那院子老大了。”
村里大多是平房,秦姨家原本也就是二层,为了做民宿才又加盖了一层,陈家的四层小楼在这村子里可谓是鹤立鸡群了。
她看了一眼转头又问:“那蒋家呢?”
“蒋家?”秦姨似乎有些疑惑,“蒋家原来就在陈家边上,不过他们家已经搬走好久了,得有二十年了吧。”
“那您认识蒋成吗?”
“蒋成就是蒋家那小儿子吧。”
“小儿子?”她觉得有些奇怪,蒋学民不是说蒋成是独子吗,“他家还有其他孩子吗?”
秦姨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说:“原本是有三个的,不过啊,前头两个都早夭了,三岁都没活过。”
“那蒋成以前在村里,是不是跟陈家的哪个孩子玩得特别好啊?”
“那估计是陈游和陈明吧。”秦姨看了林风摇一眼,又接着说,“他们三个年龄差不多,打小就在一块玩儿的,只不过后来陈游死了,蒋家也搬走了,就没联系了吧。”
她思忖着没说话,秦姨又提起话茬:“说来也怪,这蒋家下了山就再也没回来过了,连祖都不回来祭,真是忘了本,连根都不要了。”
蒋学民的姑母说是他与陈家闹了矛盾两家才不来往了,她又开口问:“那陈家跟蒋家有什么矛盾吗?”
“矛盾?那我可就不知道了。”秦姨手上没停,却疑惑地看着她,“林小姐打听他们两家的事做什么?”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林风摇笑了笑,随口又道,“那这陈明现在在村里吗?”
秦姨蹙着眉想了想:“这两天倒是没见着,但明天祭山神,他肯定会回来吧。”
一听祭山神大白便来了劲:“秦姨,这祭山神好玩吗?有好吃的吗?”
秦姨看着大白十分认真地说:“这祭山神很庄重的,要准备三牲六礼,还要沐浴斋戒。”
大白撇撇嘴:“那我们昨天还吃鸡了。”
“我们提前一天斋戒就行了,主祭的人才要提前七天。”
林风摇看着秦姨问:“那主祭的是谁啊?”
“就是陈家,陈家的老太爷德高望重,一直都是他主祭的。”秦姨抬头看了看,“老太爷啊一百多岁了,那精神头比秦琛他姥姥都好。”
大白惊讶道:“一百多岁啦?”
“对啊,陈老太爷可是我们村里最长寿的。”
“怪不得是他主祭呢。”
“陈家为村里做了不少事,所以大家都很尊敬老太爷。”秦姨一脸感恩,又转头看向林风摇,“明日祭山神要穿那个麻布衣服,我等会儿给林小姐找件干净的,你别嫌弃。”
她笑着道谢:“好,谢谢阿姨。”
祭祀当天。
秦姨给林风摇寻了件靛青色的麻布裙子,但她身量比秦姨高,裙子只到她的膝盖,她感觉腿凉嗖嗖的,干脆又在里面加了条半裙,这才觉得好多了。
秦姨又拉着她坐在镜子前,拿着梳子给她梳了头发,又用木簪子将她的一半长发挽了起来。
林风摇看着镜中想到了些以前的事情,上一次有人给她梳头发还是师祖在的时候。
见她发愣,秦姨连忙问她:“是不是阿姨梳得不好看啊?”
她笑了笑说:“好看,谢谢阿姨。”
“那就好。”秦姨喜笑颜开又给她仔细理了理,“我可喜欢给小姑娘梳漂亮的头发了,可惜生了个儿子,原先还能给秦琛他妹妹梳梳头,现在丫头长大了也不让梳了。”
楼下,晏淮和秦琛几人已经等在院子里了,秦琛扯着嗓子喊:“妈,你们好了没有?”
秦姨牵着她一边下楼一边高声回复:“来了来了。”
两人一出来就听见秦琛抱怨:“您磨叽啥呢。”
“我给林小姐梳头发呢。”秦姨抬手给了秦琛一巴掌,“看看我梳得好不好看。”
秦琛:“还行吧。”
晏淮:“好看!”
秦姨嫌弃地又给了秦琛一巴掌:“你看看人家,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
秦琛挨了一巴掌,嘟囔道:“那是人家林小姐本来就好看。”
“你个没眼力见儿的家伙。”秦姨瞪了一眼秦琛,“林小姐,不管他,咱们走。”
秦姨拉着她出了门,一路上牵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跟她介绍村里,林风摇难得一直都是笑盈盈的。
晏淮和大白走在后面看着她,晏淮说:“林小姐今天挺开心的。”
大白望着前面两人也扬起了嘴角:“让她再多沉溺一会儿吧。”
清晨的阳光打在林风摇身上,微风吹动她鬓边的发丝,她满眼带笑地听着身边人的絮叨,感受着片刻的温暖。
玉槐村不大,几人很快就到了祭祀的地方,祭祀地是在村中心的广场上,他们到时广场上已经人头攒动了。
广场中间列着三条案桌,最上面摆放着三牲,中间是五谷鲜果,最下层立着香烛、香炉。
村民们按着规矩列队站好,林风摇几人跟着站在秦姨和秦琛身后,她越过人群往祭台上看,一个身披黑色披风的老人立在祭台前,站得板板正正,想必就是主祭人。
可秦姨说主祭人陈老太爷已经一百多岁了,按理应该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啊,可她怎么看着祭坛前这人精神矍铄,最多也就是七八十岁。
她还在思考的时候,旁边的副祭开始喊:“吉时到,请——山——神!”
陈老太爷站在祭坛前,捧着点燃的三炷香,向着玉槐村背后的高山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动作迟缓而凝重,随后将香插入香炉。
副祭随即高声呼喊:“恭请山神降临!祭——酒”
陈老太爷闻言,托着手将酒倾洒在祭坛前,以敬奉天地山川,之后就是诵读祭文,陈老太爷拿着黄纸拓写的祭文高声念诵:
伏望尊神,垂慈默佑,广布恩光。
一祈:风调雨顺,五谷丰盈;
二祈:林木丰茂,泉源流长;
三祈:道路通畅,出入无恙;
四祈:家门清吉,福寿安康。
神其有灵,来格来尝。
锡兹祉福,惠我无疆。
谨以
精诚,恭申奠献。
尚飨!
陈老太爷浑厚的声音如同古寺的钟声,在山间回荡,村民们双手伏在胸前静默地注视祈愿。
念诵完毕,陈老太爷将祭文在香烛上点燃,高举着手往上一挥,燃烧的祭文化作飞灰,缭绕的青烟带着祈愿飘上天空。
副祭再次高喊:“众信鞠躬。”
村民们便向着大山,行了三鞠躬,又在一声“礼成”的高呼后再次鞠躬,至此祭礼结束,之后便是分胙。
晏淮拿到分胙就递过给林风摇,笑盈盈地看着她说:“我的这份也给你,希望你福气加倍。”
她还没来得说话,大白也将分胙塞到她手上说:“我的也给你,希望我们空空,长命百岁。”
万山默默地走过来,看了一眼她手上,笑道:“那我就自己享用了。”
他说着就将分胙塞进了自己嘴里,边吃边说:“没想到他们这祭祀还弄得挺严谨正规的。”
晏淮也笑着应和道:“如今祭神的确实不多了。”
万山却说:“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神。”
林风摇这才幽幽地开口:“《祭法》有云,‘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
她正说着,主祭的陈老太爷走到她面前,一脸和蔼地问:“这小姑娘懂得倒不少,见你面生,你是谁家的丫头?”
刚刚的副祭走过来扶着陈老太爷说:“爷爷,这姑娘不是我们村里的,她是来咱们村里游玩的。”
“哦,怪不得我瞧着你面生。”陈老太爷笑得满脸褶子,“来玩好啊,我们这村子风景好得很,希望你们年轻人都能多来玩。”
林风摇点了点头,人群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喊声:“大太爷。”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跑过来扶着陈老太爷,气喘吁吁地说:“大太爷,二叔,我回来了。
陈老太爷脸一垮,斥责道:“你个臭小子,祭祀都结束了,你怎么才回来?”
男人笑了笑,解释道:“我这山下有事,耽搁了,大太爷您别生气。”
陈老太爷脸色仍然不好看,旁边的二叔连忙打圆场:“时间不早了,我们送您回去吧。”
老太爷哼一声,还是点了头,两人便扶着他回去了。
万山望着几人离开的背影说:“这陈老太爷说话中气尚足,怎么看也不像一百多岁的人。”
林风摇没搭话,转头问秦琛:“刚回来这个男的,是陈明吗?”
秦琛点了点头:“对,他就是陈明哥。”
她皱了皱眉,有些疑惑。
这个陈明脚步虚浮,一副体弱的样子,身上既无半分灵气,也没有沾染妖气,按理应该不可能将蒋成吸成那样,难道她的方向错了?
她站着发愣,万山走过来,低声说:“这个陈明,看着就是个普通人啊,莫非我们弄错了?”
她摇了摇头,也想不明白,除了陈明,蒋成没跟任何人接触接触过,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身后的晏淮看见这两人站在一起好一会儿了,微微皱了下眉,走过去说:“林小姐,咱们回去吧。”
林风摇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跟着晏淮往回走,路上一个身影从她身旁呼啸而过,她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春花。
春花正拿着刚得的分胙往山上跑。
她望着那风一样的背影随口问:“她这是去哪儿?”
秦姨看着跑远的人影说:“她去看苏芳。”
“苏芳是?”
“苏芳是春花的表姐。”秦姨一边走一边说,“春花啊生下来就呆呆傻傻的,没人愿意跟她玩,只有苏芳成天陪着她。”
秦姨顿了顿,语气有些怜惜:“苏芳不在了,春花就老跑到山上去看她。”
林风摇点了点头说:“那两人感情应该是很好了。”
“是啊,就是苏芳可惜了……”秦姨叹了口气,没再继续下去,转头道,“林小姐,你们慢慢溜达,我们先回去准备晚上的席去了。”
秦姨带着秦琛走得飞快,万山不知道去了哪里溜达,大白猴一样四处乱窜,就剩林风摇和晏淮,一路慢慢地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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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1.锡兹祉福,惠我无疆。——先秦《烈文》
2.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祭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