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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血
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味道,混杂着淡淡的血腥,令人作呕。
所有人都被方才那惊天动地的反噬骇住了。
叶迦瑶此刻躺在不远处,胸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双目圆睁,充满了怨毒与不甘。
“迦瑶!”叶家主母发出凄厉的尖叫,连忙扑到女儿身边,看着她凄惨的模样,心疼得几欲昏厥。
然而,就在这片混乱与绝望之中,一名眼尖的叶家长老,忽然死死地盯住了试炼台中心那具焦黑的身体,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浮现出惊骇之色。
“那……那是什么?!”
他颤抖地伸出手指。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在那具焦黑如炭的躯体后肩上,一点金光,正顽强地绽放着。
那金光越来越盛,驱散了焦黑的死气,缓缓勾勒出一个繁复、古老、尊贵无比的图腾!
上古凤纹!
“快!快去禀报家主!!”
那名长老像是想起了什么尘封已久的家族秘闻,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与害怕
当叶成渊赶到试炼台时,目光死死地锁定了那枚凤纹。不会错的!和她身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在他胸中轰然爆发!
“阿照……”
他失神地喃喃着那个埋藏在心底十几年的名字,眼眶通红。
“是你……是你留给我的孩子……”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这十几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派人寻找这个失踪的长子,他甚至一度绝望地以为,这个孩子早已不在人世。
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
是被自己的亲妹妹,当成替死的血奴,险些命丧雷劫之下!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逆子!”
叶成渊甚至懒得去看叶迦瑶那凄惨的伤势,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他是你兄长!你竟敢……你竟敢让他为你挡劫!你这个畜生!”
“啪!”
清脆的耳光,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叶迦瑶被打得蒙了,嘴角溢血,又惊又怒地看着状若疯狂的父亲。
“父亲!您说什么?他……他怎么可能是我兄长?他就是个来路不明的臭乞丐!”
“闭嘴!”
叶成渊厉声喝断,“来人!”他怒吼道,“把这个逆子给我拖下去,关进祠堂!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立刻去请城里最好的医修请过来,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活他!”叶成渊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试炼场上空。
薛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床榻上。
鼻尖萦绕着一股清雅的檀香,混杂着浓郁的药香。他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精致华美的纱帐,以及雕梁画栋的屋顶。
他试着动了动身体,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瞬间从四肢百骸传来,但在这剧痛之下,他又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和而强大的药力,正在飞快地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与肉身。
那道苏醒的血脉之力,与这股外来的药力结合,让他那具几乎崩溃的身体,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棠儿!你醒了!”
一个带着无尽惊喜与激动,甚至有些颤抖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薛棠转过头,看见了叶成渊那张写满了关切与愧疚的脸。
这位叶家之主此刻再无半分威严,就像一个失而复得了绝世珍宝的父亲,激动得手足无措,眼眶中甚至隐隐有泪光闪动。
薛棠的心,莫名地抽动了一下。那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
是叶棠那个可怜的少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未曾熄灭的、对亲情的渴望。
然而,薛棠的灵魂,却是冰冷的。
他看着眼前这个激动的中年男人,喉头滚动了几下,那一声本该脱口而出的“父亲”,却无论如何也喊不出来。
他不是叶棠。
他只是一个占据了这具身体的陌生人。
叶成渊见他沉默,眼神中满是抗拒与疏离,心中的狂喜顿时被一阵苦涩所取代。
他以为,这孩子还在为叶迦瑶的事情生气。
也是,换做是谁,被自己的亲弟弟如此对待,都不可能轻易原谅。
“孩子……是爹对不起你。”叶成渊在床边坐下,声音沙哑。
“当年,是我没用,让你被人从我身边偷走,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我找了你十几年,了无音讯……我以为你已经……所以我把所有的愧疚,所有的思念,都转化成了对迦瑶的溺爱。”
“我总想着,如果你还在,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愿意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所以,我总是不自觉地想把这份亏欠,加倍地补偿在迦瑶身上……是我,把她养成了一副骄纵跋扈、无法无天的性子。”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已经罚她在祠堂跪着了,等她出来,我让他亲自给你磕头赔罪!她毕竟是你妹妹,棠儿,你就……原谅她这一次,好不好?”
他像一个做错了事的父亲,卑微地祈求着儿子的原谅。
薛棠依旧沉默。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叶棠那短暂而悲惨的一生。
那个少年,是带着何等浓烈的恨意与不甘死去的。而叶迦瑶,那个罪魁祸首,仅仅只是在祠堂跪一夜?
一条鲜活的、年轻的生命,就这么廉价吗?
他没有资格替叶棠原谅叶迦瑶!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因为久未说话而显得有些沙哑干涩。
他看着叶成渊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说道:“叶家主不必担心。”
一声“叶家主”,让叶成渊的心,如坠冰窟。
只听薛棠继续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气说道:“我还杀不了她。”
叶成渊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听懂了。
是“现在”杀不了,不是“不想”杀。
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年,那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里面没有半分少年人的天真,只有一片冰冷的、令人心悸的死寂与决绝。
第二天薛棠的伤势,在丹药和血脉之力的双重作用下,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能够下床走动了。
这时,房门被推开。
那位雍容华贵的叶夫人,领着眼神愈发阴鸷的叶迦瑶走了进来。
“棠儿,身体好些了吗?”
叶夫人脸上挂着温婉慈和的笑容,仿佛前几天在试炼台上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不是她一样。
她的目光落在薛棠身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怜爱。
“你受苦了。不过好在你吉人天相,平安归来,这是我们叶家天大的喜事。”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
“我和你父亲,还有族中几位长老商议过了。为了让你名正言顺地回归家族,我们决定,三日之后,开启祠堂,当着全族的面,用我叶家传承法器‘溯魂鼎’为你验明血脉后,正式将你的名字,记入族谱。”
叶迦瑶冷笑,她已经派人在那溯魂鼎的阵法核心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动。到时候,只要薛棠滴血入鼎,他便能催动暗手,让法器显现出‘邪魔夺舍’的黑光异象。
到时候,他只需振臂一呼,就会有人当场将他格杀!父亲就算事后追查,也只会以为是法器出了问题,死无对证!
一个卑贱的乞丐,也配与我争夺叶家继承人的位置?也配做我兄长?
他要让他,在最风光、最得意的时候,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薛棠敏锐地捕捉到了叶迦瑶低垂的眼眸中,一闪而逝的窃喜与怨毒。
他心中升起一丝警惕。
先不论叶迦瑶到底有何企图,现在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是他薛棠!
这所谓的“溯魂鼎”,真的只是验证血脉那么简单吗?还是……连神魂也能一并勘破?
他既然已经可以肯定,三日后的认祖归宗仪式,就是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杀局,就不能够坐以待毙。
他必须离开这里。
他的仇恨还没有报,绝不仅仅局限于这座勾心斗角的叶家大宅之中!
然而,他刚绕过一处假山,一个身影,便如同山岳般,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叶成渊。
他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天还未亮,棠儿这是要去哪?”
叶成渊的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仿佛能洞穿一切。
薛棠的心,停下脚步,面上不动声色。
“睡不着,出来吹吹风。”
“呵呵。”叶成渊笑了笑,缓步上前,替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别紧张,孩子。我知道你心里还有疙瘩。”
“明天开祠堂,只是走个过场,让你名正言顺地回来。你是我的儿子,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怎么验,都是。”
他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
薛棠沉默,知道自己跑不了了。罢了,认祖归宗是叶棠一直以来的心愿,他就当作了却叶棠的一桩心事吧。
三日后,叶家祠堂,气氛庄严肃穆。
祠堂正中央,悬浮着一尊古朴厚重的青铜大鼎,鼎身之上,刻满了镇压邪魔的繁复符文,正是叶家的传承法器——溯魂鼎。
叶成渊站在主位,神情肃穆。
叶迦瑶则站在薛棠身旁,脸上挂着虚伪的担忧。
“兄长,”她故作关切地说道,“这溯魂鼎,乃我叶家圣物,能辨真伪,勘正邪。。”
她话音一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恶意。“若你是夺舍了我兄长肉身的邪魔……那这鼎中镇压的万千神魔符文,便会立刻将你打得魂飞魄散!”
这番话,引得周围众人一阵窃窃私语。
薛棠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看她演戏。
“时辰到!开鼎!验血!”
随着司仪长老一声高喝。
叶迦瑶立刻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薛棠的手腕,用一根早已准备好的银针,狠狠刺破了他的指尖!
“请!”
她脸上带着急切的笑容,将薛棠的手指,推向了溯魂鼎的上方。
一滴殷红的鲜血,从指尖滑落,坠入鼎中。
嗡——!
溯魂鼎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鼎身剧烈震颤起来!
就是现在!
叶迦瑶眼中闪过一抹狰狞的厉色,暗中催动了早已埋下的法诀!
然而,预想中的黑光并没有出现,反而是金红色的光芒在鼎身上方汇聚,竟然化作了一面巨大的光幕。
光幕之上,开始浮现出一幕幕清晰的画面。
画面里,是一个衣衫褴褛、瘦弱不堪的少年,正蜷缩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几个比他高大得多的少年,正对他拳打脚踢。
“打死你这个小杂种!还敢偷东西!”
“一个没爹没娘的野种,就该饿死!”
他们打累了,将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狠狠地踩在脚下,碾得粉碎,然后还不解气地踹了少年一脚,扬长而去。
那少年,正是年少的叶成渊。
所有叶家人都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家主如此狼狈卑微的一面。
画面一转。
饥肠辘辘的少年,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眼中满是绝望。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旁边一座大宅院的墙头上,惊呼着跳了下来,好巧不巧地,正好砸在了他的身上。
那是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明眸皓齿,脸上带着一丝明媚的笑意。
她从少年身上爬起来,拍了拍手,弯着眼对他笑道:“我叫苏照晚!你是我除了家里人之外遇到的第一个人,相识即是缘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她就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少年灰暗的世界。
少年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而薛棠的目光,却死死地锁定了那名叫苏照晚的少女。
在她的手臂上赫然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上古凤纹!
难道她就是叶棠的母亲?
果不其然,鼎身上的画面再次跳转,最终定格在一对新人的背影之上。
红色的喜服,盛大的婚礼。
正是苏照晚和叶成渊大婚之日的场景!
“阿照……是阿照!”
叶成渊看着光幕中那巧笑嫣然的女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慢慢都是怀念。
全场,一片死寂。
血脉,已无需再证!
这溯魂鼎,非但没有验出邪魔,反而追本溯源,显现出了家主与那位传说中的主母相识相恋的过往!
“不!这不可能!这阵法是假的!”叶迦瑶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他明明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冰冷的身影,已经逼近到他的面前。
薛棠不知何时挣脱了锁链,在他耳边冷笑道:
“溯魂鼎明显被动过手脚,你当真禁得起查吗?”
“你再看看叶家主的表情,你觉得,他现在会站在谁那一边?”
叶迦瑶的尖叫,戛然而止。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父亲那张沉浸在回忆与悲痛中、对他视若无睹的脸。
他,输了。
认祖归宗的仪式,最终在一片诡异的氛围中,顺利完成了。
叶成渊看着眼前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愧疚,他只想倾尽所有来补偿他。
“棠儿,我们叶家实在是亏欠你太多,告诉爹,你想要什么?只要爹有,全都给你!”
薛棠沉默半晌,他不是真正的叶棠,按理来说没资格向叶家索取任何东西。
但目前有一件事情可能只有叶成渊能够帮他,就当他再欠叶棠一次,薛棠暗暗想道。
他的目光,穿过祠堂的屋顶,望向了遥远的、被云层隔断的北方天际。
“我想要一个,能参加九嶷宗弟子选拔的资格。”薛棠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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