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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1
利刃刺进胸膛的声音宛如地狱的审判,温热的血液喷溅而出,而我却如坠冰窖。
看着那双逐渐失神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我渐渐平静下来,内心却陷入不可名状的疯狂,被杀戮唤醒的疯狂随时都能吞噬我的意志。
在场侍奉的仆人,看着主人瘫倒在地的身躯,忍不住发出惊恐的尖叫。
我浑浑噩噩地站起来,从仆人身边经过时,他没有阻拦我,只是用一种恐惧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一只魔鬼。
他的尖叫招来了更多人,他们看着曾经趾高气昂的贵族如今再也不能对他们发号施令,他们有人惊呼有人沉默,却无一人敢责问我,任由我离开。
我能感受到他们都死死盯着我,让我如芒在背。
我切身体验到了苏丹每日都会接受的注目礼,那些恐惧里隐藏对强大的臣服,所以苏丹的统治才会稳固。
今天是第十一天,我没有选择最后一天实施罪行,如果拖到最后一天,所有人都会闭门不见,而没有临近期限的时候,会有人自作聪明,邀请我会面,试探我的口风,想借这张无罪的杀戮卡除掉他的仇敌,却没想到他会作茧自缚。
贵族被杀的消息也许很快就会传遍整个王都,那些忧虑不安的贵族今夜能睡个好觉了,若是消息传到了王宫里,苏丹一定会为我提前献上的惊喜而享受片刻的欢愉。
贵族府邸门口的马车已等候多时,车夫恭敬地向我行礼,却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看见我一身的血迹,他呆愣在原地,惶恐不安地维持着礼仪,身子却止不住的颤抖。
我无视了他的反应,坐上了马车,手掌按在木制扶手上留下鲜红的血印,我不忍再看,高声吩咐车夫送我回去,以此掩饰心中的不安。
杀戮带来的疯狂让我血液沸腾,我这才意识到,在我身体里流淌的与苏丹同源的血脉,难道也在渴求鲜血的献祭?
我涌上一股对自己的厌恶,对苏丹的憎恶,我恨自己还能冷静地剖析自己,更恨苏丹把我推进了地狱,把昨日的我彻底划上了句号。
2
沐浴在纯净的月光下,我忽然想到了什么,让车夫改了方向。
当我摩挲着苏丹卡难以入眠的时候,梅曾提议我可以试试向纯净者教会的祭司寻求帮助。
梅是纯净之神的信徒,我陪他参加过几次礼拜。
神明真实存在吗?要让神明注意到这个残忍的游戏吗?
然而主祭伊曼接过我递出的奢靡卡,闭上眼沉默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告诉我他无法摧毁苏丹卡,无法对我的遭遇伸出援手。
“如果您需要祝福或者忏悔,我可以为您提供帮助。”
此刻,他的话回响在耳边,我心中陡然生出一丝希冀。
人在一筹莫展时,总会不由自主寻求信仰的救赎。
夜晚的教会静谧无声,我擅自的拜访没有受到太多阻拦,也许是顾忌我还有个王族身份的空架子,抑或是我满身血迹的样子太过骇人,也可能是我扔下的那一包金币砸在大殿上发出的声音犹如一种震慑。
我如愿以偿地再次见到了伊曼,我当着他的面,折断了那张杀戮卡。
伊曼冷淡地看着狼狈不堪几乎要陷入癫狂的我,交给我一片边缘锐利的纯白石片。
他转过身,拨开洁白的长发,露出洒着金粉伤痕累累的后背。
我却看着那些纵横交叠的伤疤出神,为什么我要再次伤害别人?
为了活命犯下杀戮的罪行,又为了忏悔罪行再次握起利刃。
“为什么?”我喃喃自语。
“神会宽恕您的一切。”伊曼的声音平静淡然。
我仿佛真的听到了神明的宽恕,我已经无法思考,把全身心都交给了被我寄托希望的神。
等我回过神来,伊曼的后背又增添几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他压抑着痛苦的喘息,向我吐露纯净之言。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异腔调,听完的一瞬间,我仿佛身上一切肮脏不堪的罪恶真的都被洗刷殆尽,沿着石片转移到了伊曼的身上,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神原谅了我犯下的罪行吗?我并不知道,我只是借着忏悔的名义去合理化这份罪恶,让自己逃避良心的谴责,但至少,体内那股躁动的疯狂被暂时压抑住了,
我恢复了平静。
3
回到家时已是半夜,没有人知道我出门是为了实行一次杀戮,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是在和贵族的交谈中感觉时机刚刚好,然后就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
梅一直在等我回来,他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或责备,他悲伤地看着我,什么话都没说。
我直接瘫倒在床上,疲惫压倒了最后的意识,我沉沉入睡,神智却似乎来到另一个时空。
我已经回忆不起被我杀死的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了,甚至连是男是女都回忆不起来,我只记得那双暗淡无光的眼睛蕴藏着最恶毒的诅咒,死死追逐着我的步伐。
我又见到了名为苏丹的恶鬼,又或者是恶鬼化作苏丹的模样,我不由自主地奔跑起来逃避着恶鬼,而跑着跑着,我发现我的手变成了利爪,我成为了恶鬼的同类。
我不再逃跑,反而向他走去,随后自星光处跌落,落在蛛网上动弹不得,我拼命挣扎,疯狂想要抓住什么——
梅痛苦的低吟叫醒了我。
我如梦初醒,看着他手臂上被我掐出的血痕。
梅紧紧地抱住了我,他还是什么话都没说,他知道所有的安慰都无济于事。
也许是伊曼的纯净之言发挥了作用,又或许是我本能地遗忘昨晚发生的一切,此刻的我平静释然。
“我没事了。”我主动宽慰梅,他的关怀又唤起我对幸福的向往。
已经天亮,我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内心愈发坚定。
我憎恶那个让我经受一切痛苦的人,我不再祈求任何救赎,我将亲手结束这场丑陋的游戏。
4
我又一次站在朝堂上,简略讲述了我的杀戮罪行。
苏丹有些兴致索然,他原本期待着看到一个惊慌失措濒临崩溃的软弱之人,而我过分的平静让他皱起眉,目光锐利地打量着我。
我看着他,又想起那天奈费勒的话。
我的确再没有喊过苏丹一声王兄。
我的王兄是王国最耀眼的存在,他是为众剑所吻过的王子。
优秀的人值得所有人的青睐,更何况他是我最敬爱的兄长,那是一种无法辨清的情感,就算父亲安排的婚姻,也从未阻拦我追寻兄长身影的目光。
梅和王兄是性格截然不同的人,我曾是那样幸福,拥有两个最爱我的人。
可兄长看我的眼神,一点一点冷了下去,直到政变的那一夜,王座上的魔鬼呼唤着我的名,我喉咙发紧,怎么都说不出王兄二字,反而喊着苏丹时,我松了一口气。
苏丹他不是王兄,我就这样欺骗了自己八年,幻想着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希望。
现在我终于清醒了,我会杀死这个占据兄长身体的名为苏丹的恶魔,让这个国家回到正轨。
当那个装着苏丹卡的盒子又递到我面前,我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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