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铃花

　　第三天黎明，维恩被一阵剧痛惊醒。手腕上的封印纹路如烧红的铁丝般灼热，蓝色光芒透过皮肤闪烁。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但颤抖的身体还是惊醒了艾瑞克。

　　"维恩？"艾瑞克立刻清醒，紫眸因担忧而变暗，"封印在反噬！"

　　维恩只能点头，冷汗浸透了衣衫。艾瑞克迅速将他抱到温泉边，浸入水中。温暖的泉水缓解了一些疼痛，但纹路仍在发光。

　　"三日期限到了。"艾瑞克自责地抓着自己的银发，"我该想到的..."

　　维恩抓住他的手腕。"不...不是你的错。"他艰难地说，"这三天...值得。"

　　艾瑞克翻找出一小袋紫色粉末，倒入泉水中。水面立刻泛起银光，形成一个旋转的漩涡图案。"月影草，能暂时稳定能量。"他解释着，将维恩的手浸入漩涡中心。

　　确实，疼痛逐渐减轻，但维恩能感觉到封印力量正在重新占据主导。那种熟悉的沉重感又回来了，像无形的锁链缠绕全身。

　　"今晚就是满月。"艾瑞克忧心忡忡地说，"也许我们不该冒险..."

　　维恩摇摇头，尽管脸色仍然苍白。"我说过要参加你的庆典。"他试图微笑，"一点疼痛不会阻止我。"

　　艾瑞克抚摸他的脸颊，尖耳担忧地耷拉着。"你确定吗？"

　　维恩用吻代替回答。这个吻比之前的都要急切，仿佛在对抗即将到来的分离。当他们终于分开时，艾瑞克的紫眸因情感而深邃。

　　"我有个礼物给你。"艾瑞克突然说，从洞穴深处拿出一个小包裹，"本来想在庆典上送的。"

　　包裹里是一件手工缝制的斗篷，内衬是柔软的兔皮，外面覆盖着某种闪亮的银色叶片，一动就如流水般闪烁。

　　"月光树的叶子。"艾瑞克帮他披上，"穿上它，在黑暗中几乎隐形。"

　　维恩抚摸着斗篷，喉咙发紧。"这太珍贵了..."

　　艾瑞克只是微笑，帮他系好领口的骨扣。"现在，休息吧。晚上会很漫长。"

　　维恩确实需要休息。封印力量的恢复消耗了大量体力，他很快在艾瑞克的怀抱中沉沉睡去。梦境混乱而焦虑——他梦见自己站在空荡的王座上，手腕上的纹路如活物般蠕动；梦见艾瑞克被锁链缠绕，紫眸中充满谴责；梦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黑暗中低语："纽带必须断裂..."

　　"维恩！醒醒！"艾瑞克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洞外已是黄昏，最后一缕夕阳为一切镀上血色。"该出发了。"

　　艾瑞克自己也装扮一新——银发编成复杂的发辫，点缀着小颗水晶；裸露的皮肤上画着发光的魔纹；一件深紫色披风用骨针固定在肩头。他看起来不像平日的森林少年，而像一位真正的王子。

　　"你看呆了。"艾瑞克得意地晃晃脑袋，尖耳愉快地抖动。

　　维恩诚实地点点头。"你...很耀眼。"

　　艾瑞克脸红了，爪子不自觉地伸出又缩回。"来吧，趁天还没全黑。"

　　他们沿着一条隐蔽的小径前行，艾瑞克不时停下来确认方向。随着天色渐暗，森林开始发光——不是比喻，而是字面意义上的发光。蘑菇、苔藓甚至某些树叶都散发出柔和的蓝绿色光芒，为两人照亮道路。

　　"月光森林的名字不是白叫的。"艾瑞克骄傲地解释，"满月时，整片森林都会苏醒。"

　　确实，随着月亮升起，森林变得越来越活跃。发光的飞虫成群起舞，树木仿佛在呼吸般轻轻摇摆。远处传来鼓声和歌声，节奏原始而迷人。

　　"快到了。"艾瑞克压低声音，"记住，别说话，别摘帽子，紧跟在我身边。"

　　庆典场地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圆形剧场，四周高耸的岩石上爬满发光藤蔓。中央燃烧着篝火，上百名妖兽围坐四周——有的完全是人形，有的保留着兽耳或尾巴，少数甚至以半兽形态出现。维恩紧张地拉低兜帽，庆幸有艾瑞克的斗篷遮掩。

　　"艾瑞克王子！"一个高大的妖兽战士注意到他们，走上前来，"长老们正找你呢。"

　　艾瑞克挺直腰背，突然变得威严起来。"我带了一位远方部落的朋友。"他流畅地说谎，"他喉咙受伤不能说话，请见谅。"

　　战士好奇地打量维恩，但被艾瑞克一个眼神制止了。"随我来吧，王子。仪式要开始了。"

　　维恩紧跟着艾瑞克来到前排座位。中央空地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妖兽正在用古老的语言吟唱，其他妖兽跟着应和。随着歌声，篝火变幻出各种动物形状。

　　"他在讲述我们的起源。"艾瑞克凑近维恩耳边解释，"月亮女神如何用月光和星尘创造了第一个妖兽。"

　　仪式持续了近一小时，维恩被深深吸引。这比城堡里那些刻板的宗教仪式生动多了，充满真诚的信仰和自然的韵律。当吟唱结束时，所有妖兽同时发出长嚎，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现在开始狂欢部分！"艾瑞克兴奋地说，拉着维恩站起来。鼓点变得更快更强烈，妖兽们成对起舞——动作狂野而优美，仿佛在模仿各种动物。

　　艾瑞克带着维恩加入舞群，引导他模仿自己的动作。起初维恩笨手笨脚，但很快找到了节奏。在闪烁的火光和月光下，没人注意到这个"远方部落来客"的舞步略显生疏。

　　"你学得真快。"艾瑞克在旋转间隙夸奖道，紫眸映着火光。

　　维恩刚要回应，突然僵住了——在对面的人群中，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皇家卫队长加雷斯，正伪装成妖兽混在庆典中！更可怕的是，卫队长的目光锁定了他们，开始穿过舞群向这边移动。

　　"艾瑞克，"维恩紧急拉住他，声音压得极低，"有猎妖人！那边！"

　　艾瑞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全身立刻绷紧。"不是猎妖人，"他咬牙切齿地说，"是你的人。他穿着妖兽皮伪装。"

　　维恩胃部一阵绞痛。卫队长出现在这里只意味着一件事——他们是来抓自己的。而且如果加雷斯认出艾瑞克...

　　"我们得走。"维恩急促地说，"现在就走。"
　　艾瑞克抓住他的手，两人悄悄退出舞群，向场地边缘移动。但就在他们即将到达树线时，一支箭破空而来，深深扎入艾瑞克肩膀。

　　"妖兽王子！"加雷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放开我们殿下！"

　　维恩转身，看到卫队长和十几名伪装成妖兽的士兵正快速逼近。其他真正的妖兽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陷入混乱。

　　"跑！"艾瑞克推开维恩，自己却因箭伤踉跄了一下。维恩看到他肩头的箭羽——银色的，涂着某种发蓝的物质。

　　银霜毒。

　　"不！"维恩扑向艾瑞克，刚好扶住他软倒的身体。艾瑞克的紫眸因痛苦而收缩，魔纹在皮肤上忽明忽暗。

　　"殿下，退后！"加雷斯已经赶到眼前，长剑出鞘，"这怪物挟持了您半个月，国王震怒..."

　　"他没有挟持我！"维恩怒吼，将艾瑞克护在身后，"是我自愿跟他走的！"

　　卫队长愣住了，其他士兵也面面相觑。这片刻的迟疑给了妖兽族反应时间。突然，数十名武装妖兽战士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两群人团团围住。

　　"人类胆敢玷污神圣庆典！"一位妖兽长老怒吼，爪子完全伸出，"杀了他们！"

　　混战一触即发。维恩跪在艾瑞克身边，绝望地看着银霜毒在爱人血管中蔓延。艾瑞克的呼吸越来越弱，紫眸开始失去焦距。

　　"解药！"维恩抓住加雷斯的衣领，"给我银霜毒的解药！"

　　卫队长震惊于王子的态度，但依然摇头。"只带了毒箭，没带解药，殿下。而且...为什么要救一个妖兽？"

　　维恩的回答被一阵剧痛打断。手腕上的封印纹路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形成一个环绕两人的能量场。交战双方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住了，暂时停手。

　　"维恩...别..."艾瑞克虚弱地抓住他的手腕，"封印失控...会杀了你..."

　　维恩却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在生死关头，他突然明白了封印力量的真正本质——不是武器，不是枷锁，而是桥梁。艾尔蒙特家族世世代代误解了它的用途。

　　"我不会让你死。"维恩低声承诺，将额头抵住艾瑞克的，"还记得你说的'生命共享'吗？"

　　艾瑞克紫眸睁大。"不...那只是传说..."

　　维恩已经闭上眼睛，开始吟诵那本禁书上记载的古老咒文。封印纹路的光芒越来越强，形成一个旋转的蓝银色漩涡，将两人包裹其中。外围的人们惊恐地看着这异象，无人敢上前打断。

　　"以血为媒，以魂为契..."维恩继续吟诵，感觉到生命力正从自己体内流向艾瑞克，"以月之名，合二为一..."

　　漩涡突然收缩，然后爆发出一阵强光。当光芒散去时，艾瑞克肩上的箭已经化为灰烬，伤口愈合如初。而维恩则面色惨白，嘴角渗出血丝。

　　"维恩！"艾瑞克抱住他下滑的身体，惊恐地发现王子的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妖兽长老们敬畏地看着这一幕。"生命共享仪式..."最年长的一位喃喃道，"几百年没见过了..."

　　加雷斯趁机命令士兵们撤退。妖兽族沉浸在震惊中，没有追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中央那对少年身上——一个奄奄一息的人类王子和一个泪流满面的妖兽王子。

　　艾瑞克将维恩抱在怀中，银发垂落遮住两人的脸。"为什么..."他哽咽着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维恩虚弱地微笑，手指轻触艾瑞克的脸颊。"因为...灵魂认得灵魂..."他的声音轻如耳语，"去找我...七年后...谈判桌上..."

　　说完这句话，维恩的手垂落下来，眼睛闭上了。艾瑞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整片森林随之震颤。月光突然变得异常明亮，照在维恩苍白的面容上。

　　"他没死。"一位妖兽巫医突然上前检查，"但生命共享仪式消耗了他太多生命力。他需要立即治疗。"

　　艾瑞克抬头，紫眸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带他去圣地。"他命令道，声音因情绪而嘶哑，"用最古老的方法。"

　　长老们面面相觑。"王子，圣地从不允许人类..."

　　"他现在不仅是人类！"艾瑞克怒吼，魔纹在全身闪耀，"他是我的一半灵魂！谁敢阻拦？"

　　没人敢再反对。在月光照耀下，妖兽战士们小心地抬起维恩，向森林最深处进发。艾瑞克紧跟在旁，银发在夜风中飘扬，紫眸中闪烁着新的决心。

　　"等我，维恩。"他轻声承诺，"七年后，我会找到你。无论要跨越多少阻碍。"

　　远处，城堡的钟声敲响午夜。高塔的窗户后，国王站在维恩空荡的卧室里，手中握着那本被翻烂的妖兽传说集，脸色阴沉如暴风雨前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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