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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钥匙被甘棠随手扔在门口的柜子上,发出哗啦一声脆响。他踢掉脚上的鞋子,懒得把拖鞋从柜子里拿出来,干脆赤脚踩在地板上进了客厅。
这是他二十八年人生里第一次独立租的房子,本意只是想跟老爸老妈证明一下自己有独立生存的能力。
他回忆着上辈子两人大学同居时俞嘉树找房子的流程,挂在各大平台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一个心仪的。房东也好说话,几番交流就敲定了最终合同。
甘棠觉得自己走了好运,不仅房租便宜,还离学校特别近,装修看着也像新的,这年头还能上哪找这么便宜的学区房?
签完字当天,他就喜滋滋拍了个视频发到家庭群里,以此炫耀自己天赋异禀的租房能力。
结果老妈紧接着就一条语音泼了他一盆冷水:“你看到空调和冰箱上的标识了吗?五级耗电,房租可都藏在电费里,还真以为天上掉馅饼了?”
甘棠不在乎电费,反正也不用自己交。
他潦潦草草洗漱一番,就感觉浑身精力已经消耗殆尽了,把自己扔在柔软的大床上,摸出手机打开。
距离放学时间过去一个小时,俞嘉树终于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那人的微信昵称和头像还是和上辈子一样,一个树的emoji配着一双捧书的手。
甘棠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脸上不自觉浮起笑意。
【又有傻子念我ID】你好呀,俞嘉树同学~
消息发出去,他才注意到中二病时期起的欠揍昵称。眼珠滴溜一转,趁等待回复的间隙切到个人页面,改了个新的昵称。
改完趴在床上,抱着手机等了一会儿,对面却没了信儿。
甘棠不由自主皱眉,按理说俞嘉树怎么也该给自己回个你好,明明刚通过自己的好友申请,大概就是在看手机,怎么打个字几秒钟时间就没影了?总不能是放下手机去学习了?
好家伙,甘棠内心直呼好家伙,从俞嘉树惊人的自律程度来看,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想着,他继续打字发消息骚扰对方。
【十年铁树饲养员】你干什么去了?怎么不回我呀?
【十年铁树饲养员】是在学习吗?
【十年铁树饲养员】理我一下好不好啊~
甘棠的打字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单方面消息刷屏了,可俞嘉树还是没理他。
上辈子他们在一起后,俞嘉树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把他设成了特别关心,几乎每条消息都能秒回,每个电话都能秒接。
他格外享受这种被重视和偏爱的感觉,眼下突然回到了自己和任何人都没有区别的时候,落差感难免会带来点难过。
甘棠兀自堵了会儿气,翻个身,切了屏。
不回就不回,反正明天在学校见面有的是机会质问他。
他打了把游戏,困意就漫上来了,于是放下手机准备睡觉。甫一闭上眼睛,枕头边的手机叮叮一声,亮起屏幕。
甘棠立马睁开眼,迫不及待拿起来看。
果然,是俞嘉树回消息了,虽然有点晚,但依旧相当实在地回复了每条消息。
【树】你好。
【树】抱歉刚才有事,没有看信息。
【树】不是在学习。
甘棠打哈欠的时候嘴角都是上扬着的,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字回复道:我等你的消息等了好久。
俞嘉树又发了一遍对不起。
【十年铁树饲养员】那你先跟我说一声晚安,我就原谅你。
甘棠盯着手机屏幕等了几秒,对话框弹出两个字:晚安。
心满意足。
【十年铁树饲养员】原谅你啦。
【十年铁树饲养员】晚安。
他关上手机,无意间瞥到卧室窗帘有一半没拉上,躺着的时候能够看到高悬天空的一弯月牙,细细的一条,像是笑得眯起来的眼睛。
今晚月色真美啊。
算起来,上辈子他和俞嘉树的交集,也是从一条好友申请开始的——
那是大一寒假里极其普通的一天。
年关刚过,老爸回公司上班,老妈闲不住,拉着几个好姐妹出去旅游,偌大个家里只剩下他自己。
每天两眼一睁就跟个孤魂野鬼似的,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来回游荡。
然而那天,一个他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加的韶海大学A省老乡群,忽然一跃到了消息列表第一——
隔壁市有人在群里捞人玩剧本杀。
闲得能结出张蜘蛛网的甘棠福至心灵,顿时来了精神,兴冲冲在聊天框里打字,问榆江有没有一起组局的。
然而半晌过去,0个人回复他。
整个群将近两百人,A省一共才几个地级市?怎么算都不能就他一个榆江人。
甘棠不甘心,干脆打开群成员列表,从头到尾一个个点开主页,看到底有没有榆江的。
可这年头年轻人有几个会老老实实把自己真实地址写在主页,一会儿功夫他就看到五个冰岛的七个百慕大的还有一个赤道几内亚的。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翻到手指发酸,竟然还真叫他抓到一个。
那个人就是俞嘉树。
甘棠翻了个身,忽觉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如果不是这个无聊到脑抽的行径,他和俞嘉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然而加上好友那天,他们并没聊什么,组局的事儿更是摸不着边儿,问他在干嘛也只说有事。
最后甘棠实在受不了对面人机一样的回复,赌气不理他了,不过好友倒是没删,就那样留在列表吃灰了。
“这人也太没劲了。”他嘟嘟囔囔吐槽一句,抬头看了眼时间,又老爸打了通电话,问他晚上还回不回来吃饭。
“不回了,今天大年初五迎财神,跟你几个叔叔出去吃,保你爸的公司今年营收创新高。”
“大过年的把亲儿子一个人丢家里,你看看财神会不会眷顾你。”甘棠怼他。
“你少乌鸦嘴,”老爸说,“要是今年赚不到钱,你的零花钱也得减半。”
“那还是别,”甘棠一下就老实了,“愿伟大的财神保佑你今年明年后年,年年赚得盆满钵满!”
老爸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至于老爸那年到底有没有营收创新高,甘棠又不过问他公司财务,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他自己倒是变相省下了一笔钱。
这就是大半年后的事了。
那年六月中旬,暑假时间一出,甘棠就迫不及待地买好了回家的机票。
但偏又走了霉运,那段时间榆江遇上台风,接连几天阴雨连绵,所有航班全部停运,临放假前几天,到手的机票泡了汤。
他赶紧又去看高铁,结果仅有的两趟全部告罄,连候补的机会都没有。捧着手机刷新了无数遍,两个软件来回跳,愣是刷新不出一张回家的票。
室友建议他看看绿皮火车。
家境优渥的小少爷长这么大从没坐过绿皮火车,无意识就忽略了这个选项,经室友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
“二十个小时!”看到时间的那一刻,甘棠眼睛都睁大了,呵呵笑了两声,“我还是从楼上跳下去变成阿飘飘回去比较快。”
室友说:“正常,你睡一觉看看电影刷刷剧就过去了。实在不行你找找有没有同行的,两个人一块可能好点。”
而提起同行的人,甘棠只能想到一个。
他打开微信,找到在联系人列表里吃灰的俞嘉树,上一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大年初五刚加上好友那天。
他点开聊天框,思考片刻才开始打字。
【又有傻子念我ID】俞嘉树,你暑假打算怎么回家啊?
消息发出去,一直等到晚上才有回信。俞嘉树说自己要火车回去。
甘棠看到这个回答心中大喜,连忙回复:我这次也坐火车回去,你买的哪一趟?我们一起走吧!
片刻后,俞嘉树发给他一张火车票购票截图,甘棠点开看了半天,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退回聊天界面飞快打字。
【又有傻子念我ID】大哥,二十个小时的路程你坐硬座回去?
【又有傻子念我ID】高铁超过十个小时我都要考虑考虑,这可是硬座哎!
【树】硬座便宜。
这四个字映入甘棠眼中,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老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教过他,这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幸运,生在阔绰的家庭,娇生惯养长大,花钱可以大手大脚。
也许这个俞嘉树,就是恰好不太幸运的那一个。
他迟疑少顷,又给对方发消息。
【又有傻子念我ID】要不你把这个票退掉吧,我来买两个人的,可以买到一起,这样我们回去路上还能一起聊天打游戏解闷。
【又有傻子念我ID】你把手机号和身份证号都发给我。
俞嘉树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倒没多说什么,不知道是没心眼儿还是太信任他,直接把这些东西发了过来,一起发来的还有硬座的车票钱。
你不用出钱了,我可以……
甘棠原本想说他可以把对方的车票包下来,但打字打到一半,迟疑了一下,还是清空了聊天框,把钱收了。
小少爷转头去买了两张韶海到榆江的软卧车票。
让他在火车上待二十个小时已经够要命了,不买张最贵的票都感觉对不起自己。
付完款之后他没有给俞嘉树发截图,只发消息说买好了,到时候一起去车站。
放暑假的那天,甘棠早早地收拾好行李,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十几分钟,跑到男宿外面的长廊去等俞嘉树。
长廊两边都是绿化丛,那时节蚊子正多,他穿条短裤,不大会儿小腿上就被咬了七八个包。
一直没见到俞嘉树的身影,甘棠就掏手机给他发消息,问他出来没。
他一边拍蚊子一边打字,老是按错键,错着错着就烦了,干脆直接弹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几遍,接通了。
“你还要多久啊?”甘棠开口就问。
“两分钟。”电话那端声音低沉。
甘棠冷不丁愣了下,俞嘉树的声音好听得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在听筒里响起的那一刻,他的耳朵居然有种麻掉了的错觉。
自从刚加上好友那天,问到他是学计算机的,甘棠脑补的形象一直是那种剃着寸头,穿着格子衫束脚裤,可能还戴个眼镜的理工男,但现在光听这个声音,就感觉和他脑补的形象相去甚远。
“那个……”甘棠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很快俞嘉树的声音又响起来:“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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