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

　　——01——
　　五一假期，发生一件大事，毫无征兆的出乎意料。
　　唐叔再婚了。
　　跟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女人。
　　作为唐叔唯一的孩子，唐雅自然赶回来参加婚礼，我能感觉到，她的心情并非如表现出来的轻松。婚礼上，唐雅称呼那个女人为“阿姨”，她不愿改口，唐叔也没强迫她。
　　随后，唐雅早早离开席面。
　　我跟了出来。
　　在酒店花园里，找到她，似乎在跟什么人通电话。她看见我来，没说几句就挂断。
　　“给谁打电话。”我随口问。
　　“一个追我的人。”她答。
　　“噢。”我心口紧了一下，不过尚算淡定。怎么说呢？算是意料之中吧！
　　“就这样？”她顿了一下，似乎惊讶，“我还以为你会吃醋。”
　　“长成你这样，没人追才奇怪吧！”我说。
　　“你觉得我漂亮？”
　　“我又没瞎。”
　　“那你说，我爸觉得她漂亮吗？”
　　这话题转的猝不及防。
　　我带着些犹疑含糊其辞：“应该吧。”
　　“那你觉得是她漂亮，还是我妈漂亮？”她又问。
　　“当然唐婶更漂亮！”我斩钉截铁，半点不犹豫。因为事实如此。
　　“高考加油，”唐雅抬手揉揉我的脑袋，又转了话题，“听阿姨说，你最近成绩进步很大，继续努力，还是有可能考进我们学校的。”
　　“我进步这么大，那咱们能把□□加回来吗？”趁着她表扬，我觉得这时候向她提出好友申请，她同意的概率会比较大。
　　“等高考结束吧！”她笑着走开。
　　“加□□跟高考有关系？”我纳闷儿。
　　“跟我爸说，我先回学校了。”她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挥手作别。
　　“等一下，”我追过去，从怀里掏出一沓口罩递给她，“我妈听说最近有流感，叫我把口罩带给你，让你路上戴。”
　　从前流感，大家都很少有戴口罩的习惯。自从去年非典爆发，闹得人心惶惶，如今但凡有点风吹草动，老妈就逼着我们戴口罩。
　　她接过口罩，说：“替我谢谢阿姨。”
　　晚上回家，又看到对面门上大大的双喜字。我有些恍惚。本以为，这个囍字得等到唐雅结婚才看的见。唐叔和唐婶，他们曾那样相爱，如今他忽然另娶，我心里到底是五味杂陈。
　　该为他感到高兴吗？
　　我不知道。
　　我只是有些担心唐雅。今后，她就要和两个原本陌生的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了。
　　哦，那个阿姨还带来一个八岁男孩儿。
　　家住对门，我不免和阿姨还有那男孩儿碰面。因为某种奇怪心理作祟，我坚持只喊她阿姨，而不是唐婶。男孩儿名叫李乐，小名乐乐。他倒是不认生，喜欢黏着我喊哥哥，我也挺喜欢他。
　　乐乐是个小学渣，八岁的年纪，十以内加减法还算不太明白。我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所以对他很耐心。
　　周末，他又拿着作业本来找我辅导作业。
　　辅导完李乐，我又拿老苏的手机，给唐雅发短信报喜：“好消息，乐乐是个学渣，所以光耀唐家门楣，还是得靠你！”
　　她没有回复。
　　——02——
　　六月七日，高考的第一天。清晨，唐雅早早发来短信，简短两个文字加一个标点：“加油！”
　　老苏拿手机给我看。
　　看过之后，我仿佛真的加了油。两天高考，我都如有神助，感觉每个科目都在超常发挥。
　　大约，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我如是想。
　　六月八日，下午五点，考完英语，我的高考正式落幕。
　　校门口，我第一时间找老苏要了手机，给唐雅发短信：“考完了，在北京等我，哥们儿我要来找你了。”
　　唐雅回：“考得不错？”
　　我有点飘，发：“那是相当不错。”
　　拨通话过去。
　　唐雅挂断，发短信回来，写：“在上课。”
　　真是飘了，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我又发短信过去：“那你先好好学习，晚上咱们再聊。还有，记得要加我□□好友，之前你答应过的。”
　　她回：“好。”
　　步行来到停车场，车后排座椅上，坐着小小一只乐乐。
　　唐叔又出差了。为我庆祝高考结束，阿姨和妈妈同去市场采购，所以接送乐乐的活儿，便落到了老苏头上。近一年，唐叔出差的频率堪比外交部长，也不知军区又在搞什么大动作。
　　为了照顾乐乐，我也坐后座。
　　甫一上车，老苏从副驾座上，托出一个硕大包装盒。
　　“相机！”我欢欣雀跃，“佳能 EOS 300D！老苏，你可真够意思。相机加镜头，这不得花你仨月工资？其实，之前我也就是看了杂志眼馋，随口念叨念叨，没想到你真给买回来了。”
　　不愧是我亲爹！
　　老苏说：“祝贺你高考结束。但是，暑假别玩太疯……”
　　老苏的话，我充耳不闻。自顾自拆开包装，装上镜头，调好参数，对着车窗外按快门。屏幕上放大观看，相当不错，我由衷赞叹：“这成像质量，比之前你淘汰给我的老古董强太多了。”
　　倒腾半晌，我发现美中不足：“唯独有一点，就是为啥你不给俺配个好点的镜头咧？整个红圈24-70啥的，那个光学素质多好？”
　　当然，红圈镜头的价格普遍也很美丽，通常比300D相机机身的价格还要贵出好些。
　　老苏笑嗔：“贪得无厌，就你现在的渣渣水平，给你再好的镜头也是白搭。你还是先拿这支镜头，好好磨炼几年再说吧！”
　　作为摄影记者，报社给老苏配的是尼康方块机，业余他还喜欢搞风光摄影，所以无论是在工作还是在生活中，他都是个坚定的尼康党。如今能受我忽悠买一回佳能，想来已然做出了巨大牺牲。于是，我不再得寸进尺，只专心致志对着车内车外一通狂拍。
　　等过足了瘾，我又拿老苏的手机拍一张相机俯视图，发彩信给唐雅炫耀：“瞧，哥们儿有新相机了！”
　　半小时后，唐雅发回一张食堂餐桌照片，桌上摆小炒肉、西红柿鸡蛋汤、一碗白米饭、一瓶芬达：“弟弟，姐正坐在大学的食堂里吃饭！”
　　啥意思？
　　是说我相机不能当饭吃么？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没同她一般见识。转而向老苏感慨：“老苏，我发现你好有钱啊，啥时候，我才能跟你一样富裕？”
　　老苏却急着否认：“儿子，麻烦你讲话悠着点儿好吧，这话让你妈听到，她又该以为我藏私房钱了。今天给你买相机，要不是她批预算，我是连个镜头盖儿也买不起。”
　　不知为何，老苏的话，我是半句都不信。
　　呵，男人的嘴啊！
　　——03——
　　傍晚，回到家里打开电脑，屏幕上蹦出□□消息弹窗。
　　唐雅发来好友添加请求。
　　我笑逐颜开。
　　通过！
　　我又发起MSN好友申请，给唐雅。
　　唐雅通过。
　　我心满意足，斜阳下，笑的有点小人得志：哼，万一□□又被删，好歹还有个备用。
　　——04——
　　高考结束后第三天，唐风组了局，号称庆祝自由。
　　他叫我带上新相机出席。
　　KTV里，除了唐风、唐雨和权叔外，其余，基本是唐风的同班同学，我一概不认识。渐渐的，我领会出唐风的用意，我唯一的功用便是等散场，给大家拍张合影。
　　我，纯纯的工具人。
　　权叔是被小雨硬拉来的，处境与我相似，却又不同。
　　他，算是尊神像。
　　大神端坐在那儿，供众人瞻仰，膜拜，然后遗忘。
　　我敬被遗忘的大神一杯，呃，雪碧。感谢高考路上，他对我不吝赐教，没有他，必然没有我此前的进步神速。没有进步神速的成绩，老苏、老妈大概率会对我追求唐雅横加阻拦！
　　因此，在我心里，大神他是我的恩人。
　　我会永远铭记他。
　　大神呆呆的，也不太能适应如此喧嚣的场合。于是，我俩整晚窝在一起，扯着嗓子聊天。他聊数学竞赛、物理竞赛、计算机竞赛……我讲素描技法、绘画艺术、摄影知识……
　　我俩各说各话，聊得不亦乐乎。
　　忽然，全场鸦雀无声，目光纷纷聚集到我身上。原来他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玻璃瓶口转到了我这边。
　　我选择了真心话。
　　选大冒险的话，我怕他们起哄，叫我跟现场某个人表白啥的。若是如此，我就只能选唐风了。可是跟唐风表白，那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向我发问的，是甁尾对着的女生，因为彼此并不熟悉，所以她的提问对我很是友好。她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显然，爱闹腾的同学们，对此提问并不满意，爆发一片嘘声！
　　我想了想，指着唐风郑重作答：“我梦想当他姐夫。”
　　全场爆炸！
　　众人姐对我投来尊敬的目光。
　　哼，我一条汉子，说讲真心话，就必然是讲真心话，半点假都不掺。
　　——05——
　　唐风这厮是是真有钱，一晚上消费两千多，散场结账时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羡慕他。
　　——06——
　　高考成绩出来前，我和唐风去了一趟九寨沟。我本想等唐雅回来，约她一起，可是她暑假联系了实习，不打算回家。闻听噩耗，我很是沮丧，破罐子破摔，这才改约了唐风。
　　九寨沟归来，唐风过完十八岁生日，屁颠屁颠跑去报驾校学驾照了。
　　我生日在年底，还差整整半年，我恨自己生不逢时。
　　六月二十六，周三，高考成绩出炉。好消息是我的确超常发挥了，坏消息是我超常的还不够。分数有点尴尬，虽然摸到了唐雅学校的录取门槛，可但凡是好一点的专业都不敢选。
　　我发短信，问唐雅的意见。
　　她建议我报别的学校，选个好专业。
　　我知道她是对的。
　　但很纠结，纠结到我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我后悔自己开窍晚了。我要是早些开始喜欢唐雅，早点立志报考她的大学，成绩兴许会更好，不至于如此纠结。最终，我还是咬牙填了她的学校，专业选了服从调剂。
　　我只求被录取，就算专业不够理想，我也能接受。
　　大不了，等到大二尝试申请转专业。
　　查询录取结果那天，我沐浴更衣，焚香三遍，满心虔诚点开网页，输入考生信息。
　　结果，令我大跌眼镜。
　　我被调剂到西安了，专业是临床医学，学制5年。
　　从北京到西安，相距十万八千里。
　　我感觉天塌了。
　　就算第一志愿不能录取。难道，我北京的六所平行志愿，都是白填的？还有专业，也没问过我意见啊？为啥是临床医学专业？学医那么苦，莫非，录取官觉得我喜欢自讨苦吃？我是有病么？
　　哦，唐雅也学医！
　　哈哈，学医的都是天使，怎么会生病？
　　我将录取结果截图，□□发给唐雅。她看过后回复：“嗯，学校不错，临床医学也是他们校最好的专业。”
　　姐姐，这是重点么？
　　我生无可恋：“可学校在西安。”
　　唐雅回：“怎么，你对西安有意见？”
　　我置气道：“我对你有意见！”
　　食不知味，我郁郁寡欢了好几天。老妈来安慰我说：“你看，你跟小雅多有缘，都是学医，将来专业上还能做交流。”
　　谁要跟她交流专业？
　　我只想跟她交流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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