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于钟信不作声了，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地方，甚至小区里只剩他们八个人和一个是死是活还不知道的老太太，肯定不是人类范畴之内能解释的事情了，他不光害怕，他也没释靳的胆量去敲栓了红绳的门。
“我要敲门了，你走不走？”释靳的手悬在门把手上，他并不是不爱说话的类型，短暂的起床气——姑且称为起床气好了，他早上很没精神不愿意说话，但现在清醒多了，而且身边就于钟信一个人了，他还是愿意跟于钟信聊上两句的。
他跟于钟信也算得上朋友，如果于钟信要走他也不会拦他，至于门里边的老太太……
“十分钟…哥，十分钟你还没下来我就上来找你。”于钟信推开楼梯间的门，在下楼的时候回头望了站在门前的释靳一眼，然后跑了下去。
咚咚咚。
骨节分明的手在实木门上敲了几下，三声之后，原本拴在门把手上的红绳掉落在了地上。
“请进——”
是有人的。
老人的声音沙哑，嗓子里像是有咳不出的痰，老太太咯咯的笑着，释靳只觉得头皮发麻，他的手握在门把手上，轻轻往下一推，门就能打开，屋内的全貌他也能看到。
跑，还是进去？
未知的恐惧攥紧了释靳的心脏，他竟有些喘气不上来，门内真的有人——
刚刚的他，还是不知者无畏的态度。
人？不对，老太太不是人，这个小区只有他们八个活人，那老太太是什么？
释靳一咬牙，将门推开，老旧木板腐烂的气息直往他的鼻子里钻，鼻头还有点发酸，他稍稍有些站不住，直到门全部打开，原本黑暗的屋子里才多了几缕光亮。
老太太有些不满的哼唧了一声：“把门关上，我不爱待在阳光下。”
释靳听话的往前挪了几步，门被虚掩上，他的夜视力还行，老太太房间的全貌被他尽收眼底，老太太是将屋内的墙全部打通了，最中间留了一张床，这也是李闫晚上能看到老太太坐在床边盯着他看的原因。
屋子仅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实木柜子。
“我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客人了…”老太太坐在床上，嘴里喃喃：“我也很久没有见过人了。”
“陪我这个老太太聊几分钟吧…”老太太说话有些不方便，说一句话要喘息好几分钟，鬼使神差般，释靳点了点头。
老太太咧了咧嘴，是笑吗，释靳分辨不出来。
“你可以打开那柜子看看——都是我的、年轻时候的我的杰作。”
释靳手心里微微沁汗，他在心里默念，老太太的行动不方便，不会拿他怎么样…可是她不是人，怎么能拿形容人类老人的词去形容她呢。
但…算了，豁出去了。
柜子离释靳也不是很远，释靳小步小步的移，然后站定在柜子面前，老太太的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没有移开过：“你不是一个人吧。”
释靳的手放在柜门把手上，木头腐烂的味道他只需要轻轻翕动鼻翼就能闻到：“为什么这么说。”
“昨天看到的那个人，和你长得不一样。”
一个想法从释靳脑子里冒出来，然后他又把它压了下去，这老太太的视力还挺好的……不对，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释靳拉开柜门，灰尘跑出来之后，映入眼帘的是衣服，少说有三十几件的衣服。
拉开柜门的那瞬间，释靳想过几十种可能——可能是鬼突脸、可能是人类腐烂的尸体、可能是国外的木乃伊、甚至是他们刚刚讨论过的晴天娃娃，为什么，会是衣服？
这个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是设计师？还是…裁缝？说是裁缝更贴切一点吧。
“老婆子我啊，已经在这里待很久了…”老太太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怀念的表情：“也很久没有见过人了…这门手艺，还是我妈妈教我做的。”
“可是现在啊…她早就不在咯咯咯咯…”
她在笑，为什么？
亲人的离世换来的不应该是悲伤吗？
是她疯了，还是两人之间另有矛盾。
释靳抿了抿嘴唇，看起来提起她妈妈，她似乎会发疯，不管了，得找个理由离开这里。
再待下去，他只感觉必死无疑。
要抱着必死的心态做任务吗，好奇怪的感觉。
老太太还在那边咯咯笑，释靳在思考离开这里的方法，脑海里闪过的许多方法都被他一一否认。
“要听故事吗，小孩子都喜欢听故事。”与房间融为一体的老太太目光过于直白，最终停留在释靳胸口上的校徽上。
释靳心口忽然有种刺挠感，老太太又开始咳嗽，木板床随之震动，与他们睡得上下铺翻身的动静几乎一样。
呼吸声渐渐平缓，老太太将一口浓痰吐出。
释靳突然庆幸房间比较黑，他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模糊不清，包括老太太。
老太太没有管释靳的回答，只是自言自语的说着：“从前，有一对母女，她们过得非常不幸。在18岁那年，母亲生下了女儿，在女儿人生的前16年里，她们过得算是幸福的。”
释靳默默听着，脑海里自动过滤着老太太所说话里的信息。
如果他没猜错，那个女儿或者母亲，是这个老太太。
“不愁吃、不愁穿，因为女儿拥有一个宠爱她的外婆。”老太太说话没有停顿，一口气说了出来，然后接着道：“某天，外婆将女儿叫去了自己的房间，房间有几匹白布，女儿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天——”
“小严，外婆活不久了，外婆活够了…这么长时间一直瞒着你，外婆这里有几百块钱，拿好了，藏好了，不要告诉你妈妈……我年轻的时候，你太姥姥也就是我的妈妈，教我做衣服，她说，衣服是让别人穿上开心的，我还没来得及教你妈妈，现在教给你，我就没遗憾了。”
“女儿学会了，第二天外婆就消失了，妈妈告诉女儿，外婆已经离世了，让女儿向前看。”
“再之后，女儿发现了妈妈的秘密，妈妈有异食癖，喜欢吃活人肉，女儿发现妈妈先把外婆吃了，还吃了她们这栋楼的邻居。”
释靳的瞳孔微不可察的震了一下，不是说故事情节有多让他震惊，而是他有些好奇，这个老太太扮演的是哪个角色，女儿，妈妈，还是幸存的邻居？
但他更倾向于这个老太太在故事中是女儿的角色。
“几个月后，妈妈没了粮食，女儿也把她拒之门外。”
“那天，妈妈疯狂的砸门，用拳头、用石头、用砖头……”
“没人听见她的叫喊声，因为她们住的那栋楼，十八户人家，早就被她杀干净了。”
虽然释靳知道，这种架空的世界观出现什么都不稀奇，可一个女人杀了十八户人家，这按常理来说是不可能的，除非，她有一个帮手。
不能只有一个，可能两个三个，甚至更多。
可她从哪儿找来的，与她相同，都有异食癖，还都喜欢吃活人肉的家伙儿？
“咯咯咯，又来客人了，让我猜猜——是昨天那个男生吗？”
老人站不起身，她左半条腿是残疾的，释靳看见了，他一开始就发现了，老太太只能用力地挺起上半身向外面张望，门被打开一条缝，阳光透了进来，外面是于钟信的身影。
真来找他了？
已经十分钟了吗。
——释靳还活着。
于钟信将门大开后，一眼就看见了正对着他微笑的老太太，老太太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头顶的头发稀稀疏疏，咧开嘴笑，漏出残缺的牙齿。
于钟信想叫出声来，又看到了角落里的释靳，不是，释靳他怎么不动啊，不会真跟恐怖片里一样被控制成为这个老太太的手下、傀儡了吧！
可是在阳光的照射下，老太太是有影子的，这让于钟信想跑的念头消了消。
滋啦一声，副校长的声音回荡在空落落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出。
“支线任务发布中
与戴严学习制作衣服，并在游戏结束前制作成功。”
既不知道戴严是人是鬼，又不知道主线任务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是成功。
现在又蹦出来了个支线任务。
要求他们与戴严学习制作衣服。
制作个鬼啊！
他也就会个穿针了。
到底是支线任务，做不做是无所谓的，像于钟信这种，玩游戏从来不做支线任务。
老太太不再说话，广播音结束后，她在床上咯咯咯直笑，有些瘆人。
“衣柜里有我新做的衣服，喜欢就拿去几件吧……或许穿在你们身上，正合适。”
于钟信张口本想拒绝，但释靳按住了他的肩膀，一口答应了下来。
于钟信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与老太太攀谈的释靳，最终抱着三四件衣服出了门。
走之前，老太太扯着嗓子要他们注意关好门，释靳在走之前也将门带上了。
走了几步，释靳又扭头将红绳又重新挂在老太太家的门把手上。
戴严的故事没听完，老太太却不给他们讲了，剩下的只能看看小区内有没有什么其他线索。
任务要求他们还原事情真相那这三件事之间是肯定有一定的关联的，关联大还是小他就不清楚了。
衣服是释靳要的，最后却是于钟信抱的。
衣服搭在于钟信的胳膊上，色泽艳丽，于钟信没忍住摸了摸衣服的袖口，光滑细腻，质量和用料都看起来十分不错。
于钟信不由得夸了一句老太太的手艺：“这做的不比我买的好？”
说完之后，释靳并没有作出回应，于钟信又开始找别的话题：“哥，你说她还是人不？”
于钟信抱着衣服走在释靳的身后，跟着释靳的步子走，听到这话释靳脚步一顿，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四处飘，他将一缕头发撩到耳后，漏出耳朵来，回应于钟信的问题。
“她还是人。”
“但是有没有别的什么特异功能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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