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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破言局
裴文德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奎王李滋的话语,只觉自己好似在黑暗的迷宫中艰辛摸索,好不容易觅得一丝微光,满心期待着光明的降临,却冷不丁被一块沉重的巨石当头痛击。那巨石沉沉地压在胸口,窒闷之感如潮水般涌来,令他几乎喘不上气,仿佛置身于窒息的深渊。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猛地站起身来,动作之迅猛,竟使得案几上的茶杯也随之剧烈晃动。他大步流星地冲向房门,用力一推,便向着花园疾步而去。
一路上,他脚步踉跄,往日的沉稳荡然无存。狂风呼啸着扑面而来,如同一头猛兽肆意地撩动着他的发丝,几缕凌乱的头发糊在他那写满忧愁与困惑的脸上。他眼神游离,脚步虚浮,整个人被茫然无措的情绪所笼罩。
然而,他又能去往何处呢?他的目光在空荡荡的花园中散乱地游移着,最终落在了那座八角亭上,仿佛在绝望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暗自思忖:“就去那儿吧,去看看那些花花草草、小鱼小虾,事已至此,大不了就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罢了……”
裴文德独自一人站在花园的八角亭中,手中无意识地转动着一片树叶,眼神空洞地望向远方,思绪也随之飘向了不知名的角落。
没过多久,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匆匆走进了花园。此人身高足有一米八五,身姿笔挺,一袭华丽的锦袍更衬得他身形修长健硕。他的面庞轮廓分明,犹如刀削斧刻般刚硬,剑眉斜飞入鬓,双眸深邃而锐利,透着久经官场的精明与干练,周身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丝毫不见三十多岁之人应有的青涩。
裴文德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地转过头。望着眼前这个气势非凡的中年男子,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哎,这人究竟是谁?”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还没等他理出一点头绪,就见那男子径直朝着自己走来。
裴文德见状,整个人仿佛被雷电击中一般,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心中充满了慌乱与惊愕。他的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攥住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盘旋:“这可如何是好?这人到底是谁?”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在男子身上游移,对方身上散发的强大气场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男子每走近一步,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揪紧一分,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想要逃离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子一步步靠近。
男子大步流星地迈向八角亭,脚步沉稳而有力。“文德。”他的声音低沉而醇厚,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那人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需行礼,目光紧紧地锁住儿子,操着洛阳官话,语重心长地说道:“吾儿,为父深知你胸怀天下,主张万民富则国富,这份志向着实令人赞赏。”那人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越过裴文德,望向亭外随风摇曳的绿植,继续说道,“然而,这世间险恶,官场更是波谲云诡,明争暗斗、腥风血雨从未停歇。你年纪尚轻,如此贸然踏入仕途,为父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呀!听这口气,眼前这人应该就是裴文德的父亲了,而且这语气似乎是在劝慰自己!看来,当下最要紧的是赶紧学会这里的方言,不然一开口恐怕就要露馅了……
这人摆了摆手,眼神中既流露出身为父亲的慈爱,又透着久居高位的威严。
他微微仰头,目光透过八角亭的檐角,望向远方,似乎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外人都知道我乃裴休,河东闻喜人氏。自幼饱读诗书,心中怀揣着治国安邦的远大志向,弱冠之年便高中进士,从此踏入官场,历经无数的风风雨雨。这些年来,朝堂局势变幻莫测,党争不断,为父始终秉持公正之心,在这权力的漩涡中坚守着自己的初心,其中的艰难险阻,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裴休收回目光,看向儿子,神情变得柔和而恳切:“吾儿,你可知道为父为何如此笃信佛教?这世间苦难繁多,官场的黑暗更是让人心中充满悲悯。佛法让我明白,只有内心澄澈明亮,方能在这纷繁复杂的尘世中不迷失方向。”
“为父希望你先入佛门修行,并非是要你远离尘世,而是想让你借助佛法来磨砺自己的心智,修炼出沉稳平和、慈悲为怀的心境。待你在佛法上有所领悟之后,再踏入仕途,那时,无论面对何种乱象,你都能够坚守自己的本心,不被权力和利益所迷惑。”
他顿了顿,双手轻轻地搭在儿子的肩上,语重心长地说道:“为父官至宰相,深知这个位置所肩负的重大责任。这不仅仅是一份荣耀,更是万民的殷切期许。为父一路走来,虽已竭尽全力、殚精竭虑,但仍觉得有许多不足之处。日后,若你能继承为父的衣钵,登上这宰相之位,一定要以天下苍生为念,以公正廉明为根本,切不可辜负了这一身的重任啊。”
江小蕊眼眸滴溜溜一转,心一横,决定冒险试探一下裴休对佛法的笃信程度究竟有多深。
于是,她故作悠然地说道:“儿已领悟,愿侍佛以救民。”
裴休听到“儿悟,侍佛救民”这句话,眼中满是欣慰之色,抬手轻抚胡须,朗声说道:“吾儿能够理解其中的深意,实在是让为父倍感欣慰!佛道以慈悲为怀,可修身养性,磨去你身上的浮躁之气。待你在佛门中有所感悟后,再踏入尘世,必能以悲悯之心为怀,施行善政,恩泽万民。”
裴休微微颔首,神色关切,又叮嘱道:“佛门修行,清苦孤寂,你切不可半途而废。研习佛法,切不可只停留在表面,应当深入探究其精髓,将其融会贯通。”
裴休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儿子裴文德,眼中满是慈爱,接着说道:“吾儿既有此志向,为父甚是欣慰。只是为父眼下还有重要的事务亟待处理,你且好好休息,日后再详细谈论修行之事。”
江小蕊深知此时唯有以不变应万变,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她暗自叫苦不迭,每一秒都过得无比煎熬,在心里拼命回忆着古装剧中古人的言行举止。她用力抿紧嘴唇,站得笔直,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就连衣角也被她小心翼翼地控制在身侧,丝毫不敢有任何晃动,仿佛正在进行一场决定生死的紧张对峙,生怕一个细微的举动就会暴露自己的异样。
直到听到裴休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江小蕊紧绷的神经才瞬间放松下来。她缓缓转过身,长舒了一口气:“这个人终于走了!”双腿一软,她直接瘫坐在八角亭的石桌上,久久无法回过神来。“真是太吓人了,差点就露出破绽了。”
等她缓过神来,便开始仔细回忆刚才的对话。从裴休的话语中,她逐渐拼凑出原主裴文德的生平:年纪轻轻便高中状元,才华横溢,前途无量。裴文德一心想要入仕,心怀百姓,主张以民为本,渴望在朝堂上施展自己的抱负,为黎民苍生谋取福祉。然而,裴休却因为某些原因,不愿让儿子踏入仕途,反而希望他能够皈依佛门,远离尘世的纷争。“这可真是个棘手的问题,我究竟该如何应对这复杂的局面呢?”江小蕊眉头紧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江小蕊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心中充满了困惑:“一个状元,怎么会□□地出现在荒郊野外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也太离奇了。”她抱紧双臂,打了个哆嗦,脑海中又浮现出李景昭的面容,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这家伙看起来神秘兮兮的,难不成是个深藏不露的大boss?说不定还是个成精的狐狸呢?”
她越想越害怕,在亭子里来回踱步:“不行,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谁都不能相信。要不干脆听他父亲的话,找个寺庙躲起来,天天吃斋念佛,谁也不见?”可刚这么一想,她又连忙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可不行,好不容易才重新活了一回,天天躲在寺庙里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当棵花草呢!既然来了,无论如何也要好好地活一场,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小蕊正满心慌乱、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二郎!”她连忙转过身,只见一个模样憨厚的小厮,拎着食盒匆匆跑了过来,跑得满脸通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下来。
小厮几步跨到跟前,“咚”的一声把食盒放在石桌上,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热情地说道:“二郎,俺大牛买来了玉露团,您赶紧尝尝。”江小蕊心里“咯噔”一下,紧张不已,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听到“俺大牛”这三个字,她才知道这个小厮名叫大牛。她强装镇定,冷淡地“嗯”了一声。
大牛似乎完全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疏离,傻愣愣地站在江小蕊身后,挠了挠头,脸上始终挂着傻乎乎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关切与期待,似乎在盼着二郎能立刻尝尝他带来的玉露团。
“大牛。”江小蕊的脑子飞速运转着,仔仔细细地回想着刚才小厮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咬了咬牙,慢悠悠地模仿着喊了一声。这两个字一出口,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后背也微微沁出了汗水,生怕被对方看出破绽。
那小厮原本还一脸憨笑地傻站在那儿,听到这声呼唤,眼睛瞬间亮得如同两盏小灯笼,心里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应道:“中,俺在这儿哩!”应答完后,依然傻憨憨地站在那里没有离开……
江小蕊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她暗自思忖:难不成是刚才和裴休交谈的时候,自己的哪个细微举动露出了破绽?这人该不会是裴休特意派来的吧,名义上是侍奉自己,实则是在暗中试探、监视自己?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脸上却强装镇定,眼神不经意地瞥向小厮,试图从对方的神色中捕捉到一丝端倪。
江小蕊越想越觉得情况紧急,当下最关键的事情,就是要尽快学会这里的方言,否则迟早会露出破绽,到时候可就麻烦大了。可究竟该去哪里学呢?她皱着眉头,绞尽脑汁地思索着。突然,她眼前一亮,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上街去!
江小蕊主意已定,一刻也不耽搁,抬脚便走出了府门。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瞬间将她淹没。身旁,小厮大牛如同一个忠诚的卫士,寸步不离地跟随着她。
没过多久,一家茶馆映入了她的眼帘。江小蕊径直走了进去,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大牛则站在她的身后。她深吸了一口弥漫着茶香的空气,眼睛紧紧地盯着周围的茶客,耳朵也竖了起来,准备捕捉每一句地道的方言。
小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江小蕊每天都争分夺秒地学习着。白天,她穿梭在洛阳城的大街小巷,辗转于各个茶馆之间,一边佯装悠闲地品着茶,一边竖起耳朵,不放过周围人交谈的任何一个词汇、任何一种语调,从家长里短的闲聊到奇闻轶事的讲述,她都听得津津有味。
到了晚上,回到住处后,她不顾整日奔波的疲惫,关起房门,对着铜镜,逐字逐句地模仿、练习着白天听到的方言。从平舌音和翘舌音的微妙差别,到语调的抑扬顿挫,每个细节她都反复琢磨、练习了千百遍。那些原本拗口的词汇和发音,在她的坚持不懈下,渐渐变得顺口、自然起来。
如今,再听到旁人用洛阳方言交谈,江小蕊不仅能够迅速理解其中的含义,还能毫无障碍地回应,字里行间都透着地道的洛阳味儿,仿佛她本就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一般。
在茶馆的这段日子里,江小蕊收获颇丰。她得知自己身处的国家叫大唐,可心中依然充满了疑虑,暗自琢磨着:“这个大唐,到底是不是书上说的那个大唐呢?唉,谁让自己是个虔诚的理科生呢?”
平日里,听着茶馆中闲客们的闲谈,江小蕊坐在那里,听闻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讲道:“诸位可知,那裴休裴大人出身于名门河东裴氏,这家族可是底蕴深厚,人才辈出,在朝堂与文坛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裴休大人更是了不得,官拜宰相,在任职期间,他清正廉洁,一心扑在国事上,为百姓谋福祉,为朝廷解决难题,推行了许多有利的政令,备受众人赞誉。他还是一位虔诚的佛教信徒,大力弘扬佛法,对佛教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听到这里,江小蕊心里“咯噔”一下,这不就是自己见过的裴休吗?紧接着,说书先生一拍醒木,眉飞色舞地继续说道:“至于裴休大人的公子裴文德,那更是人中龙凤!他高中状元,在金殿对策时,言辞恳切,文采斐然,就连皇上都对他赞不绝口。如今在翰林院任职,结交的都是达官显贵、文人雅士,平日里赋诗作文,才情尽显,在京城可谓是风头无两!”
江小蕊一边摇着折扇,一边暗自嘀咕:“原来这裴文德是这个时代的偶像啊!”她留意到,说书先生谈及裴文德时,茶馆里的众人都兴致勃勃,眼神中满是羡慕和钦佩。有的人满脸崇拜之色,有的人则与同伴低声议论着,话语中全是对裴文德才华和成就的称赞。
江小蕊心里暗自得意,折扇摇得更加欢快,还装作谦逊的样子。她心想,这次“黑洞洞”总算没有亏待自己,既然得到了这备受尊崇的身份,往后一定要大展拳脚,说不定能在这大唐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她越想越激动,眼中闪烁着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大唐的锦绣前程。
江小蕊正得意地摇着折扇,尽情享受着身为这个时代“偶像”裴文德所带来的无上荣耀,周围众人的目光和赞叹声让她心里乐开了花。就在这时,一个爽朗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文德兄!”
江小蕊微微一怔,缓缓转过头,只见一位身着绣着精美云纹的华丽锦袍、头戴玉冠的年轻公子正大步朝自己走来。此人剑眉星目,脸上带着不羁的笑容,周身散发着一种贵气与随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
江小蕊连忙收起折扇,微微拱手,尽量让自己的举止显得自然而不失风度,操着文德官话读书音说道:“兄台,许久不见,今日在此相逢,实乃幸事。”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生怕露出什么破绽来。毕竟自己虽然顶着裴文德的身份,可对眼前这个人却是一无所知。
那公子几步上前,一把揽过江小蕊的肩膀,刹那间,江小蕊浑身一僵,心脏猛地开始狂跳起来。“天呐,他怎么突然靠得这么近!”她在心里暗自惊呼,脸颊也因为慌乱和紧张微微泛起红晕。虽说现在自己顶着裴文德的男儿身,可骨子里还是个女孩子,这般亲密的肢体接触,实在让她感到极度不自在。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可又担心动作太明显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只能强装镇定,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心里却像揣了只小鹿一样,七上八下的,默默祈祷着这场“煎熬”能快点结束。那公子笑道:“文德兄,你如今可是风头正盛,连这说书先生都把你夸赞得如此厉害。”他的声音爽朗,带着几分豪迈,引得周围人的目光又纷纷投了过来。
江小蕊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心中却在飞速思索着该如何应对,她用文德官话读书音应和着:“兄台莫要取笑,不过是些闲言碎语罢了。今日既然相遇,不如找个地方小酌几杯,好好叙谈一番。”说完,她暗自祈祷自己的应对没有露出破绽。
那公子眼睛一亮,拍手笑道:“正合我意!走,就去城西的那家酒楼,那儿的酒菜堪称一绝,今日一定要与文德兄畅饮一番!”说着,他便拉着江小蕊往外走去,那股热情劲儿,让江小蕊一时之间都有些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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