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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通道
“到了。”乔鲁诺踩下刹车。后座的米斯达和凯米娅嘀嘀咕咕了一路，全是些蹩脚的话题。
凯米娅的意大利语很烂，但勉强能正常交流。所以到后边米斯达干脆不说英语了。乔鲁诺听见凯米娅问他要不要去喝一杯，她请客。
“好啊好啊，”米斯达开心地拍了拍乔鲁诺的肩膀:“乔鲁诺，你也去吧？”
“他成年了吗？”凯米娅投以怀疑的目光。
乔鲁诺深吸一口气:“我成年了。”
几分钟后，他们身上带着干了的血迹，出现在凯米娅公寓楼下一家闹哄哄的小酒吧里。凯米娅贴心地花钱安排了一个卡座——看上去她并不缺钱，乔鲁诺眯起眼盯着她的背影——警察的薪水是多少来着？
“洛朗小姐还挺大气，”米斯达接过那瓶红酒:“你……”
“我再去拿些甜点。”凯米娅的视线飞快地略过乔鲁诺。乔鲁诺心想她是不是对自己是否成年的事情仍然有疑虑？
真是的，自己只是脸年轻了一点。乔鲁诺压住心头的不满，她不也才二十出头吗？
“这位先生，”也许是酒吧的光线过于昏暗，隐藏了他们身上的血迹，竟然有人上来和乔鲁诺搭讪:“喝一杯吗？”
乔鲁诺微笑着正要拒绝，一个熟悉的声音率先开了口:“让一下。”
搭讪的女人悻悻地退开了。凯米娅在乔鲁诺身旁坐下，把一盘布丁推了过去。
“这家伙，总是这么受欢迎。”米斯达朝两人举了举杯，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那酒度数很高。”凯米娅提醒道。
乔鲁诺看了看表。已经凌晨四点了。这么一想考试时间是八点，时间还是太紧张了。
“您有什么急事吗？”凯米娅注意到他看表的动作。
“……”乔鲁诺犹豫着要不要说，米斯达先替他开了口:“他上午有考试。”
“大学的，”乔鲁诺赶紧补充道。天杀的他真的成年了好吧？
酒馆外的街上传来一声巨响。听上去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了。不少人跑出去围观，乔鲁诺慢条斯理地享受着布丁。
“这种声音在那不勒斯很常见吗……”凯米娅有点担心:“我出去看看。”
“呃……”正对窗户的米斯达突然发作:“什么鬼啊我们的车子被炸了！怎么回事！”
乔鲁诺看向凯米娅。她仰头叹了口气，摊在卡座的沙发里，眼神似乎是想抱怨:还没完吗？
“车里显然有定位器或者定时炸弹。”米斯达紧张地搓了搓手:“一会儿他们就要找过来了。”
“他们已经找过来了。”乔鲁诺看向街上攒动的黑影。
“那我们怎么办？从卫生间溜出去吗？”米斯达挠挠头:“卫生间好像没有窗户。”
“抱歉，牵连到你了。”乔鲁诺凑近凯米娅耳边低声说道。
凯米娅回过神来:“……哦……那一会儿我能假装不认识你们吗？”
乔鲁诺轻笑一声:“很遗憾，不能。”
凯米娅眯起眼，和乔鲁诺对视了两秒，确定地说道:“你又在威胁我了，死意大利佬。”
“这么说不准确，”米斯达纠正她的说法:“乔鲁诺其实是英日混血。”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凯米娅留心了一下正在往里走的几人:“我想到一个离开的办法。你们有洁癖吗？”
“不会是从下水道离开吧？”米斯达喃喃道。
该死。和下水道也没什么区别。不对，还不如下水道。此时他们三个人正挤在狭小的垃圾管道里。乔鲁诺一边维持着高难度的攀爬动作，一边试图无视内壁黏腻的触感和下方垃圾房的酸臭味。
凯米娅唤出Juicy Apple，让他不断地把水泥墙面变出突刺，好让他们向上攀爬。
“……坚持一下，先生们，”下方传来凯米娅断断续续的声音:“楼梯应该被他们监视了，我们得爬到三楼。”
“不是四楼！”上方的米斯达兴高采烈道:“还有我希望不要有人倒垃圾——”
他的话音刚落，管道高处倏然出现一个小亮点，接着一大袋垃圾就像雨一样从他们身上路过。
乔鲁诺一个没扶稳滑了一下，凯米娅眼疾手快，伸手握住了他的脚踝。但实际上这也没什么用，还好乔鲁诺很快找到了新的握力点。
“还好只是些碎纸，”米斯达叹了口气:“大概是有人在清理碎纸机。”
“谢了……”乔鲁诺的声音不自然地响起:“你可以松开了。”
“……抱歉。”凯米娅甩开手。他真的成年了吗？脚踝也太细了吧？
不知道在垃圾管道里爬了多久，米斯达终于第二次摸到了铁皮。他们从三楼的垃圾管道钻出来，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常年住在垃圾场的气息。
楼梯间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这边。”凯米娅拉着穿过走廊，掏出钥匙打开最里面的一扇门，示意他们快点进去。
靠！他们这一身垃圾味怎么解释？米斯达瞥见沙发上的一角似乎有一个黑色的文胸，这让他脸颊有些发烫。
“跟我来。”凯米娅拽住乔鲁诺的胳膊，带着他们来到卧室。她打开衣柜把两个脏兮兮的家伙推了进去。
“保持安静。”凯米娅那双蓝灰色的眼睛瞪着他们，接着她又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道:“别把我衣服弄脏了！”
还没等两人说好，衣柜门就被关上了。乔鲁诺疲倦地靠在一小块木板上，任凭黑暗和衣服的香味吞噬着他和米斯达。
他听见凯米娅打开了浴室的花洒，接着是衣服掉在地上的声音。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但无人应答。
敲门声更响了。乔鲁诺想象着有人踹门的样子。希望这门质量好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了开门的声音。接着是略带诧异的意大利语。
“抱歉，小姐。你有看见一个金发男人吗？”
接着是凯米娅的声音。她说的是英语:“抱歉，你在说什么？”
另一个声音用蹩脚的英语重复了一遍问题。
“没有。”凯米娅耸耸肩:“为这种问题无礼地打断一位女士洗澡可不是绅士的行为!”
“抱歉，女士。”另一个声音停顿了一会儿:“打扰您了。”
乔鲁诺听见米斯达松了一口气。又过了一小会儿——凯米娅打开了衣柜门:“他们走了。”
“你们先简单冲一下身上，”凯米娅从衣柜里翻出几件还算中性的衣服:“脏衣服扔到篮子里。冰箱里有吃的。别弄脏我的家具。”
乔鲁诺看见米斯达的脸红得像苹果。怪不得那些人没好意思再进来盘查——凯米娅只裹了一条浴巾，头发湿哒哒地披在肩上，修长的双腿上滚动着晶莹的水珠。
简直就是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乔鲁诺移开视线:“我一会儿去可以用一下你房间里的电话吗？”
“当然，请。”凯米娅转身朝阳台走去。
冲洗完换上了干净衣服的乔鲁诺先给布加拉提打了电话，然后才和米斯达研究了冰箱里的吃的。凯米娅又回到了浴室，看上去似乎打算洗很久。
“呐，”米斯达一边嚼着速食披萨一边嘀咕:“她那个样子就敢去开门，真是太没防备心了。”
这不是很明智的选择么？乔鲁诺心里想着。不然那些人大概率会进来查一下。
凌晨五点多了。乔鲁诺有些困。米斯达还在嚼着披萨。他躺在沙发里闭上了眼。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凯米娅问米斯达为什么不把披萨用微波炉热一下。
“我以为能直接吃，”米斯达说道。
“他睡着了吗？”乔鲁诺听见凯米娅的声音压低了很多。
“好像是。”米斯达的声音也压低了:“他早上的考试怎么办？”
“问题不大。”
乔鲁诺感觉一张毯子落在了他身上。
接着屋里的灯灭了。他大概能意识到米斯达在他旁边打了地铺。虽然他有时还会思考凯米娅会不会半夜拿着刀站在他旁边，但最后还是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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