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

　　杨鹤延心里白高兴一通，他很快冷静下来，一路上已经将前后计较想了个明白。

　　顾惜瑶和自己没什么交集，上次他从宋何的同学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还不觉得怎样，可是如今直接策略行不通，竟然换了间接计谋，想要买通自己帮她说好话。

　　又或者这东西根本就是送给宋何的，怕他不要，所以让自己帮忙转交。

　　杨鹤延气得磨牙，有自己在一天，宋何想和哪个小姑娘在一起，做梦！

　　“哎你看，他是不是来找你的？”

　　杨鹤延的身高在一众男生里也属于出类拨萃的那一种，看到他朝这边走来，顾惜瑶笑了笑，和朋友告别，“我先走了。”

　　两人找了一处僻静的拐角，谁也没有说话。

　　“我……”

　　“你……”

　　杨鹤延想打破僵局，但两人同时开了口。

　　“你先说吧。”

　　顾惜瑶咳嗽了一声，“你有喜欢的人吗？”

　　杨鹤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不过还是面无表情地回答：“高中毕业之前我暂时不考虑这件事。”

　　顾惜瑶有些惊讶，杨鹤延的回答竟然和宋何说的一样，原本以为宋何是敷衍自己，没想到是真的。

　　她聪明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你的保送名额应该问题不大吧？”

　　杨鹤延沉默了一瞬，“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尽力争取。”

　　“祝你成功。”

　　“谢谢，”杨鹤延唇角僵硬地抬了抬。

　　两个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着，顾惜瑶想找个话题，便说：“宋何他……”

　　杨鹤延忽然转过头直直地盯着她，“他也是。”

　　“是什么？”顾惜瑶懵了。

　　“高中毕业之前，他不会谈恋爱的。”

　　宋何远在千里不知道他们鸡同鸭讲了一番，他一会儿是想象藏情书的事情被发现败露，一会儿是看见杨鹤延和顾惜瑶在一起郎才女貌十分登对，心里跟滚油烹了似的。

　　他恶狠狠地盯着那个纸盒，从里面拿出几个金色方块，打开闻了闻，带有某种香甜的味道，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扔进了嘴里。嚼了几下，醇厚的苦味在嘴里化开，原来是巧克力，这么苦一点也不好吃，宋何在心里默默想到。

　　一连吃了七八个才解了点气。

　　杨鹤延怒气冲冲地走了，回来时面色缓和了许多，可是看见一溜的包装纸，他脸色更黑，“你吃了？！”

　　宋何委屈极了，也顾不得发现不发现的事了，人家送的就那么稀罕自己吃一个都不行？他大喊道：“我就吃了，你想吃也没有！”

　　杨鹤延看他生气了，姿态也放低了，声音都小了，蹲下来哄他，“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吃吗？”

　　宋何毛顺了顺，点点头，拆了一个放在杨鹤延嘴边，“你也吃一个。”

　　杨鹤延又喂给他，“我不吃，你吃。”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宋何咔哧咔哧嚼巧克力的声音。

　　“我和她说清楚了，”杨鹤延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嗯，嗯？”宋何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嘴里的巧克力都不觉得苦了，细品还有回甘，怎么嚼怎么香。他有点想笑，但是又不好表现的太明显，转移话题道：“这个巧克力可比咱们之前吃的好吃多了，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

　　杨鹤延没说话，把一地的包装纸收拾干净，“不是说饿了吗，走吧，去吃饭。”

　　杨鹤延带他来学校外面下馆子，肯德基。宋何看着菜单上面的价格连连咋舌，一个套餐十几块钱，他爸妈一个月工资才几百块钱，一顿饭吃几十块钱简直是不可想象。

　　杨鹤延没什么反应，一直问他这个吃不吃，那个吃不吃，宋何心疼极了，赶紧把单子抢了过去，不让他再加了。

　　杨鹤延家有钱他是知道的，杨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一个人把他拉扯大。杨鹤延上初中之后她就独自南下打拼，挣了不少钱，在一众同龄人中他的零花钱让人羡慕嫉妒恨。

　　杨鹤延自己因为文笔好，还常常在出版社发表文章，稿费同样是一笔可观的数目。

　　餐品很快就端了上来，色泽金黄，香味四溢。宋何本来都不觉得饿了，结果一上菜风卷残云般扫荡了个干净，吃完还意犹未尽。

　　杨鹤延知道他体力消耗大，也没拦着。吃完饭问他要不要走走，宋何拽着他到街机厅玩游戏。杨鹤延不擅长这些，总是被宋何ko。

　　上午跑了五千米下午就能活力十足到处跑，宋何还沾沾自喜于自己的身体恢复能力好，他哪里晓得这是身体还没缓过劲来，睡一觉起来保准浑身酸疼。

　　晚上回家杨鹤延帮他用热毛巾敷了敷，宋何觉得这是多此一举，闹了一天很快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睁眼险些爬不起来，全身上下简直没有一处好受的。

　　国庆这几天宋父宋母不放假，全靠杨鹤延照顾他，又是送饭又是穿衣，就差上厕所给他扶着鸟了。

　　就这么在床上躺尸了三天，总算缓过来点，宋何迫不及待跑去了西厢房。

　　杨鹤延窝在书桌上学习，宋何也不打搅他，一个人玩杨鹤延的MP3玩得津津有味。MP3里大多都是英语听力，宋何从角落里才翻出来几首老歌。正听着歌，一阵铃声响起，是杨鹤延家的座机。

　　宋何自告奋勇替他接起，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郑维？”

　　“宋何，真是你啊。”

　　“你怎么打这个座机电话？”

　　“我想叫你出去玩，你又没有电话，不过我想起来你哥家有个电话，就打打试试，没想到还真是你。”

　　“出去玩？去哪玩呀？”宋何往书房的方向看去，杨鹤延正往外走，两人视线相交，宋何用口型问他是不是嫌吵，杨鹤延摇摇头，在他旁边坐下。

　　“你就跟着我就行了，一会你在胡同口等我，我带你好好玩玩。”

　　“我……”，宋何投去询问的目光，得到肯定之后才答应下来，“好，那我等你。”

　　“干嘛，你不想我跟你呆着吗？”宋何躺在杨鹤延腿上，撒娇道。

　　“不是”，杨鹤延摸了摸他的脸，“你都躺了好几天了，跟同学出去玩玩也好。”

　　一辆凯迪拉克缓缓停在路边朝他“滴”了一声，宋何总算知道郑维为什么让他在胡同口等着了，来来往往的人无一不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宋何做贼似的上了车，生怕有邻居认出他来。

　　开车的男人带着墨镜，身上有一股痞气，仔细看和郑维还有三分相似。男人介绍自己是郑维的小叔，今天充当他俩的司机。

　　“怎么样，这车，帅不帅？”郑维得意洋洋。

　　宋何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外观还是内饰，奢华感扑面而来，宽敞舒适的后座躺着都够用。轿车奔驰在北京大街，搞得他都有些激动，放下车窗冲着外面大喊大叫。

　　“什么时候回去啊？”男人打开转向灯拐了个弯。

　　“你别管了，到时候再联系你。”

　　郑维说话的语气很不客气，男人也没生气，“行啊，我就听信了。”

　　“王府井百货大楼？！”宋何难以置信地看着车停了下来，在他心里这都是女人们逛街才去的地方，譬如何丽丽女士就十分热衷于光顾各个商场，不过大多数情况都是只看不买。

　　“走啊，带你体验体验高端消费”，宋何无奈地被拉走了。

　　郑维一走进店里店员就热情地围了上来。宋何第一次见识到衣服还有这么多讲究，衬衣分丝质的棉质的涤纶的，外套分呢子的羽绒的皮的，领带的种类和花色应该如何搭配，手表的选择，看得人眼花缭乱。

　　像他自己，平常穿校服，夏天穿短袖，冬天穿棉袄，怎么也想不出来这么多衣服怎么穿。

　　郑维也不试，看着好就要，善财童子一般。

　　宋何还试了一件棕色皮衣，难怪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件衣服一穿简直是周润发啊！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走出商场，这里面大部分都是郑维的东西，宋何什么也没给自己买，倒是给妈妈买了一条丝巾，店员帮忙试戴了一下，他觉得效果不错，狠狠心拿下了。

　　逛了一上午此时此刻是又饿又累，郑维带他来到一家莫斯科餐厅吃俄餐。

　　看着里面的装潢宋何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刚才那条丝巾已经把零花钱用的差不多了，他都在思考要是自己一会付不起账从哪条路跑更近。

　　郑维看出了他的局促，大方地让他随便点，自己请客，就当是陪自己逛了一上午的报酬。

　　这是一家西式餐厅，菜式花样多，看着也精致。红菜汤，瓦罐炖牛肉，烤杂拌，还有一种长得像面包似的点心，一口下去差点没把牙蹦掉，宋何揉着嘴默默想，俄罗斯人就吃这啊？

　　吃完饭两人在街上一边溜达一边消食，郑维和她抱怨自己老爹管他太严，不让他到处玩，这次叫他表哥开车送他们都是瞒着他爹偷偷跑出来的。

　　郑维突然拉住宋何的胳膊，声音里带着激动，“你看，那是不是顾惜瑶？”

　　宋何闻声看向对面，虽然离得远，可的的确确就是顾惜瑶没错。

　　郑维还要跟他八卦，宋何却什么都听不进去，顾惜瑶旁边的人，化成灰他也不会认错，是杨鹤延！

　　两人并肩而立，已是人群中耀眼的存在。青春少艾的男女，更平添一丝青涩。

　　郑维看他脸色不好，急忙叫他表哥开车把宋何送回了家，那天宋何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他这时候才想明白，难怪杨鹤延急着把自己赶出去，合着是方便去和姑娘约会！

　　约会就约会吧，有必要对自己藏着掖着的吗？腿长在他身上，难道他还能拦着不让去吗！

　　杨鹤延回家的时候宋何正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生闷气，见人回来跟个炮仗似的窜起来，质问他道：“你下午去哪了？”

　　杨鹤延还没明白，但是他知道顺着毛捋就对了，“没去哪啊。”

　　“你还骗我！”宋何当场就炸了，“我都看见你和小姑娘约会去了！虽说我是没把情书给你，可你也用不着这么防着我吧！”

　　宋何越说越委屈，觉得杨鹤延真是世界上最坏的人。

　　杨鹤延脑子还没转过个儿来，却从话里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情书？什么情书？”

　　宋何愣了愣，两人视线相交，他急忙抱住杨鹤延的腰，

　　“哎我说！”

　　宋何扭捏地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他都做好了杨鹤延会生气的准备，谁知道他不但不生气，反而春风满面跟中了彩票似的。

　　“你，你不生气啊，”宋何小声说。

　　“你这小脑袋瓜子里天天都想什么呢，”杨鹤延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宋何见他没生气，底气又足了起来，“你别多想，我就是怕影响你学习，高三正是关键时期……”

　　宋何正想模仿老唐对杨鹤延进行一场“早恋不可取，害人又害己”的深刻教育，杨鹤延忽然认真地叫了他的名字，

　　“宋何”，

　　“嗯？”

　　“我不谈恋爱”，杨鹤延的目光看得他有点腿软。

　　“噢，那，那挺好的啊……”，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了，两人一时无话。

　　宋何越想越不对，脑子刚转过弯来，明明是他的问题，怎么最后被审问的人成了自己？

　　“你还没说你和顾惜瑶干嘛去了呢！”

　　杨鹤延掏出一个袋子递给宋何，示意他打开看看。

　　“这是？”宋何有些不可思议。

　　“你不是说上次那个巧克力好吃吗，我查了一下，那是部队特供的，市面上买不到”，杨鹤延抿了一下嘴唇，“所以我就给了顾惜瑶钱，让她帮忙再带一盒。”

　　宋何一时说不出话，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其实我就是随口一说……也没那么好吃……，”

　　宋何嘟嘟囔囔，杨鹤延脸立刻沉了下来。

　　“嗷，你咬我干嘛？！”

　　“吃，吃不完不许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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