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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阎罗
理清了思绪,她捏着药方离开柴房,一筹莫展地叹气。
按照这老骗子的说法,杜夫人是否取过心头血,无人知晓。
“这有何难?”
谁料一出门,竟正对上傅时凛覆了层寒意的眸子。
他说的轻巧,黎慰音声若文蚋道:“傅大人还能扒了全府女眷的衣服一一查验?”
隔着沉重灰蒙的夜色,傅时凛挑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挥手派侍卫押来阖府的女眷。
黎慰音彻底愣住,这人疯了吧,传出去的话,他的名声还要不要?!
不等她制止,傅时凛便抬步往正堂厅走去。
他们到时,各个院子的夫人、姨娘,甚至连幼年的女童,都被团团围在中央,那群婢女跪了满地,她们身上的衣裳散乱,还有锦衣卫在用力撕扯。
哭喊声响彻厅堂。
黎慰音蹙眉,扬声喝止:“——你们快住手!”
紧接着,杜夫人被带来,她愤愤盯着傅时凛,“傅大人,您这是要凌辱我杜氏满门吗?!”
傅氏凛不为所动,他淡漠盯着指节弯处的扳指,漫不经心把玩。
被杜夫人质问,也不过掀起眼帘,投去极淡的一瞥。
哭喊声却在这一眼的凝视中,霎时止息。
傅时凛就算把他们全杀了,圣上也不会怪罪一句。
比起活命,被剥光凌辱显得无比轻巧。
这个世道对女子苛刻,若是这群女眷被剥光查验,以后的日子该如何度过?
黎慰音走到傅时凛身边,声音低下去,“大人,我是女子,亦是医者,查验女眷还是交由我来做吧。”
她不再掐细声线,清灵灵的声音动人极了。
傅时凛轻哂,仿佛在嘲笑她此刻的善心。
也是,在他看来,无疑是多此一举的事情,这些女眷不过数十条生命罢了,杀就杀了。
但黎慰音自小遵从师命,将救死扶伤的训诫刻进骨中。
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短暂的沉默横亘在两人的对视中,黎慰音只觉脊背生寒,她在赌,赌傅时凛还要她相助。
若是赌输了,她的脑袋恐怕第一个落地。
终于,傅时凛收回沉冽的视线,挥挥手让他们退下,“我只给你一个时辰。”
黎慰音长舒一口气,目送傅时凛和一群锦衣卫离去。
杜夫人跪下感念她的恩德。
“夫人请起。”黎慰音上前搀扶,手指扣住杜夫人的手腕,轻轻一勾,她蹙眉,又不着痕迹松开,“还请夫人腾出一间厢房供我查验,在场的皆是女子,大家可以放心了。”
取得心头血,需要在心口三寸处下刀,女子皮肤娇嫩,一个月根本养不好伤口。
女婢们的胸口完好无损,黎慰音踏出厢房,目光定格在杜夫人和几位姨娘身上,“诸位,谁先来?”
姨娘们推搡着,全然不似为主君争宠时的殷切。
杜夫人不得已走出来,她面容渐沉,捻着裙摆走进厢房,“黎姑娘,这要如何查验?”
“杜夫人宽去衣裙即可。”
杜夫人的衣裙不似女婢们简约,里三层外三层,黎慰音耐心等着,无聊之际端详起贵妇人的装扮,随口问:“杜夫人喜爱玉器多过金器?”
“这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病气,我的身子一直不算好。”
那时,杜大人是她的青梅竹马,听闻上好的白玉养人,便差人掷重金为她寻来。
“可我的杜郎却离我而去了。”
杜夫人眼角泛湿,哭得哀戚。
黎慰音听着心里也不舒服,轻声安抚道:“杜夫人,斯人已逝,节哀。”
屋里冷清,窗户还开了一道缝隙,杜夫人擦干净眼泪,正要宽去外袍。
“黎姑娘,我年纪大了,受不了凉,你能帮我把窗户关上吗?”
黎慰音不疑有他,起身去关窗。
“嘎吱——”
木轴转动,她探出头去,正要拉回窗扉,一只手悄然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黎慰音心如擂鼓,一瞬间脑海中闪过许多猜测,最后都归于平静。
她回眸,竟是被关在柴房中的那个老骗子严鹤!他不知怎么逃了出来,还埋伏在窗边。
这角落恰巧被一扇围屏挡住,若非黎慰音走过来关窗,根本看不见。
黎慰音:.......
“黎姑娘,怎么了?”
身后传来杜夫人关切的询问,“可是窗户卡住了?”
“无事。”
黎慰音扬声回答。
严鹤压低嗓音,威胁道:“别耍花招,让她们都出去!”
他警惕地观察四周,眼神凶狠矍铄,完全不似在柴房中时看着那样萎靡邋遢。
“你究竟是谁,目的为何?”
黎慰音强自镇定,不答反问,垂放在身侧的手指轻捻。
“府中到处都是锦衣卫,你逃不出去的。”
“少废话。”
清雅的香气若有似无,严鹤捏住她单薄的肩头,将她挡在身前,似乎是在思考对策。
肩头的铁掌越来越用力,似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一般,黎慰音疼得脸色煞白,“放开我!”
“再乱动现在就杀了你!”
正在僵持不下之时,身后传来轻巧的脚步。
“黎姑娘,你——啊!”
“来人啊!有刺客!”
“黎姑娘!”
“有刺客!来人啊!”
既被发现,严鹤索性不藏了,他牢牢扣住黎慰音纤细的脖子,一步一步绕过围屏。
厢房里都是女眷,乍见这幕,被吓得花容失色,夺门而出。
好在杜夫人只是去了配饰,未来得及宽衣解带。
黎慰音只道庆幸。
杜夫人扶着小丫鬟的手,还算镇定靠在门边。
“放了黎姑娘,一切好说。”
“放了她我还能活?”
严鹤狞笑,手慢慢收紧。
黎慰音手无力地扒拉禁锢住她的手背,清雅的香气在她的动作下浓郁了几分,煞白的小脸逐渐涨红。
“黎姑娘!”
杜夫人和丫鬟惊呼!又不敢靠近,只能干着急。
傅大人怎的还不来!
“放、放手!”
“你所求不过是逃出去,我可以帮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
话虽这么说,严鹤手上的力道却松懈不少。
重获呼吸,黎慰音咳好一会才缓过来,软绵绵贴着墙滑坐在地,她扬起脸。
“你别无选择。”
严鹤眯了眯眼,似在考虑她的可信度。
“傅时凛不近女色,你是第一个能待在他身边的女人,抓住了你,他自然会放我走。”
黎慰音:......
不等她反驳,锦衣卫的脚步声近了。
严鹤脸色瞬变。
“走!”
他抓着黎慰音走出厢房,傅时凛和一众侍卫已经将此地团团围住。
杜夫人被丫鬟扶着回房,离开前,她又回头看了看,似乎是担忧黎慰音的处境。
“准备一匹马,放我走。”
四面都是锦衣卫,严鹤却不惧,他有人质在手。
“呵。”
傅时凛轻笑,视线轻飘飘落在黎慰音身上。
“黎姑娘放心,若你不幸遇难,本官定会帮你报仇。”
说罢,手一抬,屋顶上的弓弩手箭已然搭在弦上,蓄势待发!
黎慰音:.......
黎慰音无力回应,只能拿白眼看他。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
严鹤早就听说过傅时凛冷血无情,本以为这女人会是个例外,没想到......
计划失败,四面泛着寒光的冰冷箭矢泛着寒光已然对准了他,他插翅难逃。
莫非今日注定要命丧于此?
许是心神激荡,严鹤眼前的场景慢慢变得模糊,他甩甩头想要清醒一些,却越发头晕眼花。
“该死!”
什么时候中招的!
严鹤心里发狠,咬牙便想扭断黎慰音的脖子给他陪葬。
然而。
方才轻易被他捏在掌心的黎慰音只轻轻一拂手,他踉跄两步,一头栽倒在地。
“你......”
话还没说完,就昏了过去。
醉香丸果然好用。
可惜,等待发作的时间太长。
置身箭矢之下,她才真切感受到活阎罗的可怖。
若不是她甫被挟持便埝碎醉香丸,此刻怕是真的会万箭穿心。
万幸......
黎慰音揉揉被掐疼的脖子,正暗自庆幸。
“黎姑娘,他这是......”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中了迷药,约莫三个时辰后会醒。”
说罢,转身便走。
经此一遭,黎慰音身心俱疲,只想回去好好休息。
同傅时凛擦身而过时,黎慰音微微仰头,美眸情绪复杂难辨,唇瓣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回房了。
傅时凛:......
傅时凛看着那道赌气似走得飞快的纤细背影,黑眸微眯。
半晌,冷声道:“带下去。”
黎慰音刚回厢房,莺儿便迎了上来。
一眼瞧见她脖颈上触目惊心的淤青,忍不住惊呼,“姑娘,你怎么受伤了!”
说着,便匆匆跑出去拿祛瘀的伤药。
风风火火的模样,黎慰音都没来得及说话,她就跑得没影了。
黎慰音心底叹口气。
正此时,门外传来丫鬟卿儿的声音。
“黎姑娘可在?”
原是杜夫人听闻她回房,匆忙赶来。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黎姑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有劳夫人挂念,慰音感激不尽。”
黎慰音垂眸斟茶,睫毛投下浅浅阴影,唇边噙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黎姑娘,方才、方才挟持你的人,可是杀害老爷的凶手?”
杜夫人脸色苍白,眼角还挂着泪珠,想起那惊险的一幕还止不住后怕。
“不知。”
黎慰音只觉千头万绪搅在和成一团,理不出线头。
“黎姑娘,那人、那人是已经......”
杜夫人犹豫着,终是没能说出那个字。
“他只是中了迷药,并无性命之忧。”
“不过此人身上有诸多谜团,入了锦衣卫,傅大人总归是能挖出点秘密来的。”
“是、是吗。”
杜夫人似是松了口气,“如此,我便也放心了。”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见黎慰音掩唇面色疲惫,便起身告辞。
正巧莺儿带着家丁抬着浴桶进门。
双方打了个照面。
“姑娘,杜夫人怎么了?看着脸色有些不太好。”
“作恶之人,终会露出马脚。”
黎慰音托腮凝思,指尖在桌上轻叩,望着杜夫人远去的背影似是而非说了一句。
“姑娘你说什么?”
莺儿没听清,好奇地问。
黎慰音拢了拢鬓发,眼眸微弯。
“杜夫人仁善,听闻我受伤特意送了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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