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求抱抱

　　兔子蛋糕做好后的第二天，糖果屋一大早就热闹起来了。

　　橱窗被擦得透亮，阳光顺着窗沿洒进来，刚好落在蛋糕柜上，把每一块甜点都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

　　空气里飘着奶油和草莓的香气，柔柔甜甜的，连风吹进来也带着一点黏黏的幸福味儿。

　　周六上午十点刚过，几位熟客就来了。

　　有住在隔壁的邻居阿姨，手里还拎着刚买的青菜，一边走一边热情地打招呼；还有路过的小学生，一看到橱窗就被吸引住了，兴冲冲地拉着家长进来。

　　他们一踏进店门，目光就被柜台边的小篮子牢牢吸住了。

　　那是一只白绒绒的小兔子，窝在一块软乎乎的薄荷绿毛毯上，两只长耳朵灵巧地晃着，眼睛红亮红亮的，一眨一眨。

　　它前爪抱着胡萝卜片，小口小口地啃着，吃得认真极了，时不时还扒拉几下蓝阮递过去的小零嘴，吃饱了就眯起眼，一副惬意满足的样子，惹得店里时不时爆出一阵阵惊叹声和轻快的笑。

　　“哥哥，这只兔兔是你的吗？它太可爱了！”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踮着脚趴在柜台边，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都快贴到玻璃上了。

　　蓝阮正在打包一块蓝莓布朗尼，听见这话，抬起头冲她笑了笑：“它呀，是我捡来的哦。有一天早上，它自己蹦进了店里，我一看这么可爱，当然舍不得赶走啦。”

　　一边说着，他还偷偷瞄了一眼那只窝在篮子里的“红豆”。

　　红豆兔耳朵动了动，嘴里正啃着胡萝卜的动作一顿，眼神里多了几分窃喜。

　　图白啸当然听见啦！但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小爪子轻轻拍了拍柜台边缘，尾巴也不安分地抖了好几下，

　　他不出声，只是啃着胡萝卜的速度慢了下来，眼睛时不时地瞟向蓝阮那边。

　　蓝阮正弯着腰整理蛋糕，围裙的带子在背后打了个漂亮的结，整个人忙得欢快，还轻轻哼着歌儿。

　　图白啸看着看着，整颗心都软成了一团团兔绒，什么任务、什么计划全都被抛到了一边。

　　心里忍不住嘀咕：哼！我哪是随便乱跑进来的，我明明是被你家的香味拐进来的好不好……

　　这个小秘密，他不会说出来，只会一点点收进心底，小心珍藏。
　　就和他想留下来的愿望一样，默不作声，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跳动。

　　他低下头，把剩下的胡萝卜片一大口咬掉。

　　没错！我得留下来！

　　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不想离开这个地方，更不想离开这个笑得暖烘烘的人。

　　中午十二点多，店里客人渐渐少了些。

　　蓝阮摘下围裙，哼着歌往后厨走去，说是要补几样用完的材料。

　　图白啸趁这个空当，悄悄从兔子形态变回人形，躲到靠窗的角落里，动作轻得连地板都没被吵醒。

　　他从口袋里摸出收集仪，屏幕亮起的一瞬间，他的眼神也跟着暗了几分。

　　【任务完成，请于三日内回总部报到。】
　　【剩余时间：2天13小时。】

　　冷白的字体静静浮在那里，没发出声音，却比任何一句话都来得沉重。

　　图白啸盯着这行字，心里闷得厉害，感觉有根绳子正悄无声息地往下拉着他，一点点没入深水……

　　他知道，任务完成意味着什么。

　　离开蓝阮，离开这间每天都有甜香味飘出来的小店，起码整整一个月都不能回来。

　　总部的规矩死板得要命，任务和任务之间必须有间隔，培训、整理、休整，一项都不能落。

　　可他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画面，不是总部，不是系统的流程图，而是蓝阮。

　　是他站在操作台前认真搅拌蛋糊的背影，是他拿草莓酱时手肘上粘了一点却毫无察觉的神情，是他把“红豆”的窝铺得软软的，还不忘塞一片小毛毯时，那副得意洋洋的笑。

　　图白啸抬起头，盯着柜台旁那只胡萝卜盘子，嗓子有些发紧。

　　“怎么办……”他轻声嘀咕，手指紧紧揪住衣角，掌心都出汗了，“我不想走……可总部那边……”

　　他下唇咬得发白，心里那点说不上来的情绪堆得越来越高，仿佛谁只要轻轻一推，他整个人就要塌下去。

　　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蓝阮笑眯眯递草莓酱的样子，又想到他昨晚兴致勃勃画兔子草图时的认真模样，心里的挣扎愈发强烈。

　　“图白啸？你在这儿干嘛呢？”蓝阮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带着熟悉的温度，把图白啸的思绪一下打散了。

　　他手一抖，差点没把收集仪摔出去，慌忙将它塞回口袋，转过身强撑出一个笑：“没、没事！”

　　蓝阮端着一盘刚出炉的奶油泡芙走近，热腾腾的香气伴着烤皮的奶香扑进鼻尖。
　　他偏着头打量图白啸，眉头蹙了起来，声音轻软里透着几分认真：“你今天怪怪的，是不是不舒服呀？脸都白了。”

　　图白啸下意识摆手，眼神却飘得不太稳：“没有啦，我挺好的，真的。”
　　说着，低下头，不敢对上那双总能看穿人心的眼睛。

　　蓝阮没再追问，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把泡芙放到桌上，又拉着他坐下。

　　话音一转，又变回了那种轻松的调子：“那你先吃点儿，歇会儿再帮我。我今天想做个新口味的兔兔泡芙，觉得你看了肯定会喜欢。一团团的，奶油还在耳朵上。”

　　图白啸低头看着那盘小泡芙，圆圆的、蓬蓬的，奶油点在一边，边缘还翘着一小块。

　　他拿起其中一只，咬下一口，嘴里立刻溢出细腻的甜味，可心口却沉得发闷。

　　蓝阮对他那么好，总是惦记他、哄着他，连新品都在为他琢磨造型，做出来的点心上都藏着他的影子。

　　可他呢，却只能一边吃着甜点，一边藏起被召回的事，不敢说、不敢提，更不敢让对方看到一点点异样。

　　嘴里明明是暖的，心却凉得发紧，感觉悄悄偷走了一份只属于自己的温柔，却连说一句“谢谢”都觉得不够坦荡。

　　整个下午，图白啸的状态都不太对劲。

　　递面粉时，他手一抖，洒得满地都是，白花花一片，扑在地砖上就没个停。

　　挤奶油的时候更离谱，手抖得厉害，原本该是兔耳朵的曲线变成了一团扭曲乱舞的线条，抽得连蓝阮都忍不住笑出声。

　　最离谱的一次，是他差点把糖粉当成盐撒进面团里，幸好蓝阮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蓝阮终于看不下去，放下搅拌勺，走过来，一边拍掉手上的面粉，一边拉着他坐到沙发椅上。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睫毛上，连带着语气也比平时沉了一点：“图白啸，你从早上就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图白啸心虚得不行，被他盯得眼皮都在发烫，低头揪着衣角，指尖反复搓着衣料，整个人都缩成一团，就是不敢说话。

　　蓝阮见他蔫巴成这样，声音也软了下来，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小拇指，哄道：“你是红豆宝宝呀，有什么事就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这一句“宝宝”，如同藏着魔法的咒语，轻飘飘一出口，图白啸那颗一直紧绷的心就一下绷不住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圈泛红，声音发抖：“蓝阮，我、我可能得走了。”

　　蓝阮怔住了，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缓缓褪去：“走？去哪儿？”

　　图白啸咬着唇，终于下定了决心，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藏了一天的收集仪，轻轻放到桌面上。

　　那块巴掌大的仪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毫无温度地躺在那里，却像个突然闯进他们世界的邪恶大反派，把所有的温柔都撕出一道口子。

　　“这是我的任务工具，”图白啸低着头，嗓音压得很低，“我是情感收集员……任务完成后，就必须回总部报到。现在剩下不到两天……我真的要走了。”

　　蓝阮盯着那块收集仪，好几秒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那块金属冷光晃了他一下神，他才慢慢皱起眉，抬眼看向图白啸，语气压低了一些：“你是说，你要离开我？”

　　图白啸一下慌了，忙不迭地点头，又慌乱地摇头，嘴巴张张合合，急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不是我想走，是规矩！回总部要整整一个月……我、我真的舍不得你……”

　　最后几个字低得几乎听不见，他垂着头，连耳尖都烧得发红，心里的挣扎几乎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蓝阮没说话。

　　只是低头盯着桌上的仪器，指尖轻轻敲了几下，眉心紧紧拧着。

　　不是生气，也不是难过，更没有责怪的意思。

　　却安静得让图白啸更慌了。

　　他握着衣角的手都快出汗了，嗓子发干，心里不停打鼓：他是不是不开心？是不是觉得我骗了他？万一他说“你走吧”……那我就完了。

　　我可能会当场崩溃得哭出来QAQ

　　可就在他快绷不住的时候，蓝阮抬起头，咧嘴一笑：“那就不走呀！”

　　图白啸怔住了：“欸？”

　　“你不是说喜欢这儿吗？那我们就想办法让你留下来嘛！”蓝阮一边说，一边把收集仪拨到一边，一副“这玩意儿不配打扰我俩”的态度。

　　“可、可总部那边……”图白啸小声提醒，心里却已经开始偷偷泛起甜味。

　　“总部怎么了？”蓝阮啪地一拍桌子，声音不大，但语气里满是认真，“你在这儿帮我做蛋糕，陪我聊天，我给你试新口味，一起打烊收拾，还能在洗碗的时候哼歌给你听……我们不是挺好的？他们凭什么让你走？”

　　他说到这儿，挺起胸，眼神又倔又笃定，为图白啸撑腰打抱不平。

　　图白啸看着他，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眼睛里那层湿意也被笑意慢慢替代。
　　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蓝阮，你不怪我瞒着你？”

　　“怪什么呀？”蓝阮不解地歪头，回答得理所当然，“你是红豆，又不是来害我，也没骗我。我这么喜欢你——你任务完成了，说明你也喜欢待在这儿啊。我超骄傲的！”

　　他挺了挺胸口，手掌啪地拍在自己心口上，笑得又甜又拽。

　　图白啸看着他，鼻尖一酸，心里却软成了一团。

　　忽然有点庆幸，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也许，这次他可以为了自己任性一次。

　　图白啸点点头，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一半，声音也轻松了些：“那……怎么才能留下来？”

　　蓝阮托着腮认真想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你不是说要收集温暖吗？我多给你一点不就行了？他们总不能赶走一个还在工作的人吧！”

　　图白啸哭笑不得，抬手揉了揉额角，无奈解释：“不是那样的……指标满了就得交任务，是自动回传数据，不能随便拖延。总部那边特别严格。”

　　蓝阮一听，皱了皱眉，忽地一拍手站了起来，满脸认真地提议：“那就跟他们说你还没完成！你不是有那个仪器嘛？咱们把它改一改，或者搞点小动作，让它显示你还差一点儿！”

　　图白啸听得心惊胆战，差点没把手里的纸巾捏碎，连连摆手：“别！那玩意儿一旦出故障就会自动报警，我不仅得挨罚，可能还会被调到别的星球！工资也得扣！”
　　他越说越急，脸都涨红了，活像刚刚出炉的蛋糕胚，滚烫又脆弱。

　　蓝阮闻言一噎，只能悻悻地坐回原位，低头小声嘟囔了一句：“那怎么办啊……我不想你走。”

　　他咬着下唇皱起眉头，神情认真得过分，就跟为写不出作文而犯愁的小学生似的。

　　图白啸看着他那副模样，心头一软，整颗心都要化了。
　　犹豫片刻，低声开口：“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总部有个特殊通道，可以申请驻扎留任。前提是——我得证明自己在这个区域有重要任务，比如……长期收集某个人的情绪波动。”

　　蓝阮眼睛瞬间亮了：“那不正好嘛！你就写我！就说我特别温暖，非得盯着我收集，少我一个都不行！”

　　图白啸耳根一热，低头轻轻嘟囔：“可、可是得写得很正式，还得详细解释为什么你这么重要……”

　　“这不是小事一桩？”蓝阮笑得眉眼弯弯，直接握住他的手，声音温柔又带点得意，“你就说，我是你的专属甜品师，每天给你试口味，陪你闲聊，给你搭窝，还会在你不开心的时候给你烤布丁。我对你的情绪有稳定影响，没有人能替代我。你要是走了，我就没人疼了，他们怎么舍得拆我们？”

　　图白啸被他说得心跳乱成一团，耳朵都红透了，嗫嚅着开口：“这、这样写……真的行吗？会不会太浮夸了……”

　　“那就试试看嘛！”蓝阮从抽屉里翻出纸和笔，啪地一声摊在桌上，眼神认真又带点鼓励，“你写，我来出词儿，保证打动天打动地，打动总部那群死板板的老家伙。”

　　图白啸看着面前那张干净的纸，忽然有些恍惚。

　　明明是任务间隙的临时停留，如今却多了一份说不出口的期盼。

　　两人窝在沙发上，头挨着头开始写申请。

　　蓝阮兴致勃勃地出主意，图白啸握着笔认真记录，写着写着，笔尖就渐渐偏离了“正式申请”的方向……

　　【蓝阮每天给我做草莓蛋糕，特别甜。离开他，我就再也吃不到了。】

　　“还有小窝！”蓝阮一边啃着饼干，一边提醒他，“写上我给你搭的小窝，特别暖和，我都想搬进去住了。”

　　【他为我搭了一个温暖的窝，每晚都能让我睡得踏实，连噩梦都没再做过了。】

　　【他还喊我宝宝，声音特别软，连情绪波动都能哄平。比起别人，他才是我最理想的收集对象。】

　　写完一整页，蓝阮眯着眼扫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拍拍图白啸的肩膀：“这回他们不批都说不过去。我觉得写得太走心了，感动得我都想给自己颁个宇宙最佳伴侣奖。”

　　图白啸红着脸，把申请内容输入收集仪，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发送出去。他心跳得飞快，既紧张又有点小激动。

　　他偷偷看了蓝阮一眼，发现他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眼神柔软得能把人溺进去。

　　图白啸忍不住道：“蓝阮，谢谢你。不管最后能不能留下，我真的已经很开心了。”

　　蓝阮一听，立刻伸手把他整个人搂进怀里，声音软乎得不行：“笨蛋，我们才刚刚开始呢，我才不舍得让我的小兔子跑掉。”

　　图白啸窝进那熟悉的怀抱，心头暖得发胀，鼻尖微微泛酸。

　　就在这时，收集仪“滴”了一声，屏幕上跳出一行清晰的字：
　　【申请已提交，审核中。】

　　图白啸闭上眼，感受着蓝阮手臂的力度，悄悄在心底祈祷。

　　拜托了，让我留下来……我想永远在这里，永远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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