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赐福同人】命道守恒

　　一片嘈杂，雾气蒸腾，混着脂粉和大烟的腻味。满地是喜庆的大红色地毯，人来人往——在这家皇城最大的饭馆里，正中央架了一方小台子，说书先生举着扇，满面红光，台下的人像一群鹅，伸长脖子听。
　　似乎正在讲一出好戏。
　　一个戴着灰色狐狸面的短衫少年从方台后闪出，背上负了一个细长的土棕包裹。他扶着墙根，晃晃悠悠，目光依然警惕地四下里扫。有些食客路过，见他这身平民打扮，身形匀称漂亮，都以为是今晚预备上台的戏子。灰狐面见周围人待他平常，似乎是心头轻巧了些，步伐加快，向门口走。临近门边时猛地顿住，倒退几步，隐在一道窗帘旁，捂住心口。
　　只见一男子迈过门槛进了馆子。
　　他身着干练低调的玄衣，衣摆处流动着风纹样式的暗金刺绣，脚上踏了一双灰色长靴。长发披散，看上去神色稳重，态度温和；举手投足间端正有礼，克制有度，步伐有力，又似乎隐隐藏锋。那男子在门口站定，向回看，先是冲进一声热情的“风兄”，声音清脆洪亮，纵使是在混混沌沌、吵吵嚷嚷的这里，也显得很突出。
　　门口等待的男子略显无奈，嘴上挂着笑。
　　接着，一个青色的身影跃进门槛，乐呵呵地挽上他的手臂。
　　灰狐面眯着眼睛打量那两个人，尤其是后到的这位——他看上去非常年轻，叽叽喳喳、热热闹闹、面若桃花，手执一柄扇，呼呼呼地向门外挥。那扇子一面题了个“水”字，一面画着三道水波，一看就不是寻常法宝，定出自神官之手。那年轻人为了让自己显得突出一些，撑着那男子的肩膀上蹿下跳，对着门口比比划划。那男子也不恼，只是直直地立着，任由他折腾。
　　还有人？灰狐面不安地四下看看，这才小心地把目光聚集到门口。
　　一个少年风风火火闯进门里，在门槛处拌了一下，向前一磕，两个人上前扶住他。那个执扇的年轻人带着点心疼，说出来的话让另一位没有绷住，“噗”地一声笑了。少年的身形比那男子小，比那年轻人大，身着黑色短衫短裤，背一把修长的月牙宝铲。他直起身，给了两人一人一记敲击，有些不好意思，说话时又像是在生气。三个人的氛围却丝毫没有吵架的样子，你来我往地扯上两句，又各自笑了。
　　灰狐面征征地盯着第三个来人，半个身子露出窗帘而不自知，很快，门口又进了一群食客，三人淹没在人群里。
　　他不甘心地在人群中坚持不懈地找，终于接近那三人。
　　再伸头看那少年，他的五官端正，皮肤粗糙，比另外两个人黑一些，是常年行走在阳光下的。纵使身处人群、美食和评书场子里，还是满脸淡然，从容自得，仿佛自动和欢闹隔离开了。他慢悠悠地跟在两位伙伴身后，目光游移在屋顶房梁处。不经意往下看，瞧见一张可爱的灰色狐狸面具，只在人群中一闪，便不见了。
　　“地兄，你在看什么？”
　　那年轻人一手拉着被称作“风兄”的男子，一面转头，关切地问。
　　被称作“地兄”的少年忽地回神，含糊道：“我觉得那个房梁有些旧了，该尽早换下来才是。”
　　小方台上，说书先生一展扇，周围戏班子拉拉杂杂拼起一段慵懒的开场曲。人群谈笑声小了一个度，一部分人认真地听评书，另一些人专注地吃饭喝酒，还有些人咋咋呼呼地扯着两个朋友，指着戏台子。
　　“哇！风兄，地兄，这是我哥的戏！我哥的！”
　　这第三种人说的正是那年轻人，他热情推荐的声音过于大，引得周围一片嘘声。
　　“你是哪里的小毛孩子？水师大人是你哥，我就是风师他爹！闭嘴给老子安静看戏。”
　　不知哪里粗声粗气地喊了一声。
　　那男子的脸色明显阴沉下来，缓缓搜寻人群，似乎在找刚才那个暴脾气的食客。不等他发作，离那声音最远的另一头涌起一阵声浪，大概是破口大骂诸如“你以为你是谁！”“敢这样说风师大人！”这类话。
　　那边声音还没压下去，这边已经开始扔蔬果过去了，两个坐得很远的方阵大打出手。
　　隐约听见那个被称作“地兄”的少年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调侃到：“风水二师的信徒又打起来了，声势不弱南阳玄真呐，你不管管吗？”
　　那男子正欲起身，年轻人已经爬到位置上，勇敢地用脸接了几个橘子瓣，大声道：“父老乡亲们，是我的错！我说的不是水师大人，其实……是演员里有我哥！嗯！没错，所以你们不要再打啦，我给你们道歉！”
　　说书先生和戏班子纷纷劝架，店小二堆着笑脸收拾残局，酒娘趁机端了正菜上来，安抚一阵，又赠了些酒。
　　少年接了酒瓶，给两位各自斟上一碗，自己也抿了一口。年轻人坐下来，没事人似的举了碗，这就拉着身边两位要干杯，其他食客陆续静下来吃喝。馆内开始有人叫戏，起先是几个人，后来大家都醉的差不多了，也放开嗓子叫起来。少年自然冲在前列，一边喊一边和两位朋友介绍这馆里的风土人情。
　　见势头正好，评书先生上唇碰下唇，领了调子这就开了第一幕：
　　“说这水师啊，原先家里就是商户，底子好，他的妹妹却偏生遇上了白话真仙。兄妹二人因这怪物丢了家，只得相依为命……”
　　台子上，一位斯斯文文、相貌英俊的蓝衣青年和一位肤白若雪、娇巧可爱的青衣女孩牵着手，你靠靠我的肩，我蹭蹭你脸，楚楚可怜的样子。这氛围当真是粉粉嫩嫩，简直可以挤出甜水来，那年轻人却用水师扇猛拍大腿哈哈尬笑，见水师信徒那方向目光又不太对，年轻人转为憋笑，憋得脸通红，少年在一旁给他顺气。
　　“……水师潜心修炼，终于得道飞升，当即点将了妹妹，哪知这白话真仙不依不饶，竟然有上天的神通。于是，水师和妹妹在上天庭修炼几年后，便一同运功除掉那怪物。谁知……”
　　一个黑衣短装，脸涂得白白紫紫红红的丑角儿蹦上台，他哇呀呀大喝一声，这就过去搂了水师妹妹。

　　“哥哥～”

　　“阿妹～”
　　台上深情款款，款款情深，水师信徒们那是聚精会神，泪流满面。小二们自然也是开心的，捧着碗收一圈，满满油花花的钱币。风师信徒那里气压极其低下，甚至有几个人摔了碗骂骂咧咧就要走。不过说到底这样的公共场合，老是闹事也是脸皮薄的，不愿，大不了趁机多吃几口，再咕咚咕咚咽了酒下去。酒娘们见缝插针地安慰，顺着话头谴责，也能揽来不少小费。无论如何，馆子老板都是赚的。
　　年轻人不笑了，刷地站起来，拍了桌子扬声道：“先生，可否换一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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