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两张仿若临水自照的脸
养伤的日子里,林白玉最爱的便是晚膳后的闲逛。
夏末的晚霞漫天,微凉会让人发颤的夜风,这些都令她着迷。
就连那条总藏匿在她衣衫内的毒蛇,也闲适地露出脑袋搭在她肩头。林白玉偶用食指逗弄着它下颌,声音轻轻的,“快入秋了,我好几天没去过蛇房,我们去瞧瞧吧。”
“小姐!蛇房闷热,还是等你养好了身体再去瞧吧。”小蓼紧张地挽上林白玉臂膀,将她往另外一侧带,“院内西角的花小姐还没瞧过,咱们先去……”
“拙劣。”林白玉道:“蛇出什么事了?”
在林白玉无声凝视的审问中,小蓼纠结地说道:“小姐昏迷时,大人差人将养在蛇房的蛇全搬走了。”
又是陆商。
“咬人的蛇是我随意唤来的,搬走我养的蛇作甚?”林白玉道:“走,去找找蛇被藏在了何处。”
“蛇就在大人的院内,不过……被只听命于大人的将士把守着,小姐怕是没机会将它们带回来了。”穿着一身明媚橙色衣衫的小蓼却是满面愁容,她原先是位捕蛇女,运气极佳才被小姐看中,得了份养家好差事。
若小姐不能如愿的要回蛇,还会要她吗?
小廖低下脑袋,说话轻轻的,“小姐,奴婢不是刻意隐瞒的……若能让小姐消气,便惩罚奴婢吧。”
“在你眼里,我便这么不明事理?”林白玉无奈,“又何必在私下称呼自己为奴婢,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这样。”
“是……”小姐此刻虽面色无虞,但一心挂念自己前程的小廖丝毫不敢怠慢,她道:“眼下大人正在气头上,小姐若想取回蛇怕是不易。不过奴婢倒是知道有个地方,能抓获不少蛇,或许能代替那些蛇让小姐开心……”
林白玉先是眉头一紧,她不赞同小蓼口中的代替一说,而后她又恶劣一笑,因为她忽然有了个主意。
她开合的浅色嘴唇里,偶尔露出的虎牙,似是散发着森森白光,“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里?”
“遇虎崖……”小蓼开始后悔告诉她此事。
“在官道那边啊。”说罢,她拉着小蓼的手就往外跑,“我们现在就去!”
“可是天都黑了!”
“捕蛇不就得趁天黑。”
避开巡逻侍卫,林白玉拽着小蓼溜去了后门。月亮被乌云笼住,天色如墨一般黑,前方的木门被两旁的灯笼,映出些昏沉暖色,小蓼急道:“小姐差人去便是了,若再遇险……”
林白玉不以为然,“有何好怕的呢?”
闻言,小廖面露忧色,幽怨道:“小姐又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了。”
“遇虎崖官道不是设有巡检司吗?你且放心。”林白玉推开门,解下腰间环佩扔去地面。
小蓼不解的要去捡,被林白玉拦下,“扔在这里,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只有被发现了,那位陆大人才会双手奉还我的蛇啊。”
小蓼忧心道:“其实只要是小姐不见了,大人定会担忧急于安抚。小姐也不必夜半去遇虎崖那种郊外之地。”
“反正都知道那处蛇多,我也空闲,去抓点野货喂它们也无妨。”贴在肩头的蛇,欣喜亲昵的蹭着林白玉脸颊。
“那……不如多找些人同往吧?”
“这样我还能出的去?走吧。”
“可是……”
“别说了,走。”
随后一紫一橙罗裙,前后擦过门槛出去。
她们提着八角提灯,顶着皎洁月色在长街奔跑。等侍卫发现后门异样时,那处只剩一地冷寂昏黄的烛光,还有那被主人遗落在地的孤零零环佩。
遇虎崖四周长着半人高的芦苇,崖底左侧有条宽阔的官道,位于道路中段的巡检司还亮着微弱的烛光。
小蓼瞥了眼巡检司,这才略微安心的沿着芦苇丛中破开的小道往下走,顺道熟稔的将伸至道路中的长叶拨开。
“你常来此地?”林白玉问道。
“嗯。”前方不断拨开芦苇叶的小蓼声音轻轻的,“我娘身体一直不大好,以前一得空便会跟着爹爹捕蛇去卖了补贴家用。”
看着前方小蓼的可靠背影,林白玉问道:“那……她还好吗?”
小蓼笑道:“这些年多亏得了小姐这份差事,娘所食的汤药才得以无虑,好了许多了。”
闻言,林白玉怅然又欣慰的轻轻一笑,“那便好。”
“小姐,此处陡峭,抓着我的手往下走。”两个人小姑娘拉着手,一起朝着崖底走着,“若运气好,半个时辰便能抓一小笼。”
走到遇虎崖中段时,林白玉隐约听得远处的车轮咕咚声,她俯身看去。车队暖黄色的烛光蜿蜒绵长,看来是位大人物,护卫的人手颇多。
林白玉瞥了眼,便不以为然地接着找蛇。
紧接着,一声突兀的利刃撞击声,震飞了入夜栖息的飞鸟。
“怎……”
“嘘。”林白玉迅速捂着小蓼的嘴,吹灭了两人的提灯。拉着她缩进半人高的芦苇丛里,静静观察着前方忽然开始的混战。
小蓼冷汗直冒,心都快蹦到嗓子眼,嘈杂的砍杀声就在耳边,她甚至都觉得那猩红黏稠的血液喷到了自己脸上。惊恐下,她还是想到先去安抚小姐。她转头,竟看见小姐镇定异常。
小蓼屏息,刚接触小姐时,她便觉得小姐身上有一团扑朔迷离的雾拢着,与众不同看不真切也令她感到害怕。
林白玉眯眼,借着车队灯笼的烛光,依稀见得南疆二字。
那些半路杀出的人大抵是身手不凡,这场混战很快便平息了,巡检司的烛光也灭了。
“小姐,我们快回府吧……”小蓼恐惧低呼道。
“等他们再走远些。”
小蓼抿嘴点头。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不知名的夏虫在呱呱叫着。
“小姐快看!那,那处……好像还有人活着。”
林白玉顺着小蓼指的方向看着,那与地面融为一体的一堆‘人’里,蠕动着站起来了个黑影。两个小姑娘当即瞪大了双眼,丝毫未发现身后悄声逼近的杀手,他抽出白刃,靠近林白玉后,又突兀的将刀刃收了回去,甚至在她耳畔故意吹了口气,让她发现自己。
林白玉心中一耸,猛地转头。
一个用斗笠遮住脸的高大黑衣人就在她们身后!
是方才的杀手!
林白玉拽着小蓼便跑,这举措似乎引得那黑衣杀手轻笑了一声。杀手又怎会放过她们,林白玉感到颈间一痛,而后便没了知觉。
黑衣杀手眼疾手快地将她搂入怀里。
“放开小姐……”紧接着小蓼栽进了芦苇丛中。
杀手歪头,细细打量着夜色中的林白玉脸庞,充满珍惜爱怜的手指,轻柔的将贴在她脸上的湿发拂至一旁。林白玉总能做出令他倍感意外的事,这次也是,她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闯了进来,打乱他计划的重逢。
“你一直呆在那处作甚?偷懒?”崖底传来一个语气恶劣的男人声音。
意外之喜被打断,杀手语气仍然儒雅,“逮到了两只偷听的耳朵。”
“杀了。”那人继续怒道:“你做事慢,你手底下的人做事也总有纰漏,他们放跑了两个人。”
“接下来便让我来弥补失误吧。”杀手凝视着下面的人,幸得是他发现的林白玉,否则此刻处理这些人还有些麻烦。
很快,崖底彻底没了动静。
藏匿在林白玉衣衫内的黑蛇,吐着信子倏尔竖起脖子,转瞬又放下了敌意,用额角蹭着他伸来的手指,黑衣人惊诧中带着点欣喜,“你还记得我。”
不能语的黑蛇,只一昧贴着他。
黑衣杀手抱起林白玉往上走,“就让我提前送你主人一份薄礼吧。”
……
“小姐?!”
“小姐你醒醒啊!”
朦胧间小蓼的声音逐渐清晰,林白玉刚睁开眼,又被明晃晃的阳光晃的迷了眼。
“太好了!总算醒了……”小蓼哭着扑进林白玉的怀里,打量着眼前陌生的小巷,“我们怎会在这种阴森森恐怖地方!?”
想起昨夜之事,林白玉猛地坐直身子,盖在身上的陌生斗篷顺应滑落。
小蓼抽噎道:“难道……昨夜我们撞见的行凶……是,是幻觉吗?”
林白玉肯定道:“是真的。”
“可是我们还活着。”
“谁知道呢,许是对方忽然大发慈悲,不想伤及无辜吧。”
“小姐!都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思说笑啊。”
“那小蓼教教我,在这种时候该做什么反应?要像你一样哭鼻子吗?”说罢,林白玉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给她。
“小姐就不要打趣我了。”小蓼擦拭着泪水,“我们得赶紧回府将此事禀告大人。”
“不行。”林白玉抓着斗篷面露疑惑,杀手给她盖着斗篷,是担心自己夜里着凉?他到底是谁?“陆商问起,就说我们跑去抓蛇了。其余的,一概别提。”
“可为何要隐瞒……万一小姐又遇危险该如何是好?”
“在蜀郡能有什么危险?”林白玉将斗篷随意丢去一旁,“难道你是想成天被关在府里,被那些侍卫监视着一举一动吗。”
小蓼摇头,她贴着林白玉紧张的左右环顾,“那我们赶快回府,最近也不要出来走动了。”
“走吧。”
她们身在一条长长的隐秘巷内,街道上的热闹声离她们颇远,只有一排正午的光,从巷顶扫了下来。
她们各有所思的行走着,在巷子转角处,迎面撞上两位浑身是血,惊惧无比的姑娘。
看清对方容貌时,惊呆的小蓼喃喃道:“小姐……她,你们怎么长得一模一样?”
这一刻的冲击,更是打的林白玉脑中一片空白。
她是谁?
怎会在此?
为何受这么重的伤?
为何与自己长得一样?
亲人?
这怎么可能!?
林白玉比谁都清楚,除了她和舅舅,所有人都死在了那场火里。
……
“她们会不会就是昨夜杀手口中逃跑的两人?”小蓼警惕的打量着对方的异乡穿着,低声道。
小蓼的话将她拉了回来,林白玉定睛打量着和她长得一样的姑娘。那个杀手,是故意让她们相遇的,随即嗤之以鼻道:“无聊,我们走。”
他的目的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怎料那位伤重女子拽住了林白玉的手。
林白玉不悦回头,那张与自己模样无差,满是血污的脸近在咫尺,令她心口一颤。她竭力控制自己不去细想,逃似的想甩开她的手,却并未挣脱,“放开,我无闲心参合任何莫名其妙的事。”
闻言,伤重女子面露哀伤,她扯下腰间玉牌,将其塞入林白玉手中,眼含期待的望着。
手中的玉牌沾满鲜血。
林白玉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勉强撇了眼玉牌。
【南疆王府】
林白玉神色大变,赶忙用衣衫将血擦净,定睛细看,玉牌中间被一团银杏围着的四个字确是【南疆王府】
“你是谁?”她抬头问道。
闻言,伤重姑娘激动张嘴。
但被割破的喉咙里,只能发出细微呜呜声。她只能更用力的抓紧林白玉,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眸里,彷佛藏匿万千她不能语的话。缓和片刻,她朝着身旁那位,满脸惧意啼哭不断的姑娘使眼色。
“真的要说吗……”怯懦的表妹柳晚岁一怔,满脸纠结犹豫,“我表姐她,她是……是南疆郡主。”说罢,便紧张的观察林白玉的反应。
周遭凝滞的空气被林白玉的干笑撕破。
“郡主?她?”林白玉低头摩挲着手中玉牌,毫无疑问,货真价实,“你实诚的,让我怀疑你是在说谎骗我。”
瞧她不信,柳晚岁急得直落泪,“是真的!眼下生死关头,骗你与我们而言有何好处?!”
林白玉明知故问道:“她是郡主,那为何会落得如此?”
“我们从南疆一路护送贡品进京面圣,怎料昨夜遇了杀手,除了我们……其余人都死了……”柳晚岁如实作答,眼中满是渴求,只盼林白玉信任自己,愿意施予援手。
林白玉神色一凛,喃喃道:“原来是要进京面圣啊。”
柳晚岁点头,哀求道:“姑娘你是蜀郡人吧?就行行好……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可否带我们去个安全的地方?最好是官府之类的……另外劳烦姑娘再替我表姐请一位大夫。”
“帮忙?我自是可以帮忙。”林白玉摩挲着手中玉牌,盯着伤重命不久矣的郡主,眼底笑意愈深,“不过嘛,我历来明码标价。”
“标价?”柳晚岁着急道:“可我们没有银两了,事后!等事后再补给姑娘。”
“你别急,我不要银两。”林白玉莞尔,“我只当你们答应我了,我要时自会来取。”
柳晚岁不敢应答,急切的去看表姐,想让她做决断。郡主布满血丝的双目,深深望着林白玉,片刻后,她方才有气无力的点头答允。
林白玉十分满意,“官府自是去不了的,不过我会为你另寻一处藏身之地。”
柳晚岁看着眼前破庙,惊惧的神色下面露犹豫,“姑娘……藏身之地是这里?”
“是呀。”
“可……”
林白玉笑道:“若不喜欢,那我只好请你们送回那条巷子了。”
柳晚岁只得悻悻闭嘴,不做声的扶着表姐走了进去。
“且慢。”林白玉跨步上去,将自己一直贴身带着的紫玉口弦塞给柳晚岁,“拿着,此乃我重要之物。我会给你们找可靠的大夫,也会在今日酉时前来,带你们去另外的藏身地方。若我爽约了,你再拿着此物去官府,定能找到我。如此,你们可安心了。”
柳晚岁接过紫玉口弦,这口弦上的图案,像是南疆的。柳晚岁不敢面露疑惑,只悄悄瞄了眼表姐。她悲痛的神情中又掺着点庆幸,这反应不像是初次见她的样子。但对方却是一副陌生的反应,实在蹊跷。奈何表姐气若游丝,也无法言语,不能为她解密了。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林白玉按着柳晚岁肩膀,附耳道:“我都做到如此地步了,若你还将遇袭之事声张了出去,我定送你与昨夜那些人团聚。所以你就乖乖的呆在这里,不要乱生心思,这样才能活命,懂了吗?”
林白玉神情认真,穿着又不菲,胆小如鼠的柳晚岁,当即点头如捣蒜。
等走远了,小蓼才道:“小姐原是不想掺和这种事的,为何知道她身份之后,便改了主意?”
心情不错的林白玉道:“这个身份,能帮我办一件事。”
小蓼想追问,可到嘴的话却变了,“在蜀郡的官道,郡主竟然遇袭。南疆的厉王若知道了,第一个便要找陆氏的麻烦,我们得将这事告知大人。”
看穿了小蓼心思的林白玉睨了她一眼,“陆商若这么快知道了,我还怎么用这个身份。”
“可是……”
“好了。”林白玉从怀里掏了一袋金锭塞给小蓼,“你还记得先前与我同去的黑市吗?”
“记得。”
“你拿着这袋金锭去我常去的铺子。只要钱给够,那个人什么活都敢接,叫他即刻将遇虎崖那些尸体清理了,能瞒陆商多久便多久。”
“那……小姐不与我同往?”小蓼不安,直觉告诉她,今后安稳的日子,怕是被她们昨夜恰巧遇见的事,打破了。
“此刻陆商定满城的寻我,我得先回去一趟。”
“是……”
两人心思各异的在正午的闹蝉声分走两路。
林白玉满脸阴翳,最后竟成了她为那些杀手善后!
被一个不知是谁的人算计,这种无力的未知令林白玉倍感不快,焦躁不已。
他到底是谁?竟知道这么多?他还知道些什么?
会不会和那件事有所关联?
……
她是从后门回的陆府,一路静的可怕。
这样得异常倒是令她更为烦躁,推开她院里的雕花木门,果不其然,园中葡萄藤架之下,坐着位身形清瘦,脸上隐约笼着一层怒气的陆商。
“原来还是知道要回来的。”陆商眼下有些淡淡鸦青,那枚环佩正正的摆放在他前方的石桌上。昨夜护卫拾得此物后,安稳没几天的陆府又闹腾了起来,将城内翻个底朝天也不见她人影。
陆商叹气,那张总是儒雅随和的脸上浮现一丝疲倦,“肚子饿了吧?先传膳。”
“你还在那站着作甚?”陆商帮她布菜,语气温和,“先来吃饭。”每逢饭点,陆商绝不会训斥孩子,不管天大的事,吃完再训。
林白玉神情别扭,心中纠结片刻,这才气囊囊的坐过去,将菜肴往嘴里塞。满嘴的无聊蜡味,胡乱塞了几口,便将碗筷往桌上一磕。
陆商道:“你彻夜未归,去了何处?”
看着他憔悴的面容,林白玉冷声道:“抓蛇。”
“抓蛇?!为了这事,你一个姑娘家竟彻夜不归?”陆商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他所养育的三个小孩,陆星堇是跋扈任性无礼,林白玉是随心所欲的闯祸叛逆,陆景玦则是沉默寡言又固执己见的犟,总之每个都让他头疼无比,“因先前之事,你一直不肯见伯父。我没收你的蛇,只为让你来找伯父,哪怕是问个安,我也还你了。结果你转头就离家去抓蛇?”
林白玉眉心一跳,“谁会懂你的这些弯弯绕绕,任凭谁看了,都只当你这是罚我。”
“只要是令你不悦的事,你都当是罚你!好,伯父不再与你争论此事。”陆商扶额,转而道:“如今流民四处遍布,大半夜你一声不吭的带着婢女出去,直至晌午才归来,引得这么大乱子……你知道伯父多担心吗!”
林白玉烦躁,“还给我。”
“你!好说歹说,都油盐不进。先好好反省此次之事,其他的免谈。”
“行啊,那我只能今夜明夜往后每天都去。”
“你,你这个冥顽不灵的无赖……我何须再与你多言。”陆商被气的拍桌而起,“来人!给我看好她,不准她踏出院门一步!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出去。”
“说不过,便要急眼将我关起来。”
“你!”陆商骂不得她更是打不得她,气的在原地转了几圈,重重一哼,便拂袖走了。任凭他是巧舌如簧文官,在这几个孩子面前,也只有被气的瞠目结舌的份。
林白玉眼睁睁盯着那扇雕花木门在陆商走后被锁了起来,看了眼天色,还未到约定的时间。便气闷的回了屋,将门摔的震天响。
快了,很快,她就可以逃离陆府这个笼子了。
门外响起刺耳敲门声。
林白玉怒道:“他又忽然回心转意要放我出去了?”
“是我。”
林白玉一愣,开了门。门外站着的人,一袭轻薄飘逸紫衫,腰封下,坠着零星的考究金饰。他将乌发皆束于头顶玉冠内,只留些许碎发在耳畔,任风拂动。一看便知,他是花了心思在这上头的。
稍稍收神,林白玉道:“是陆商让你来传话的?”
“不是。”陆景玦依旧一副绝尘不染,不近人情的模样。
“那我便与你无话可说了。”说着,便要关门。
“且慢。”陆景玦用手抵着门,磨蹭片刻,才道:“是你说……要来找我,可迟迟未来,我便只好来找你了。”
她有说过这类话吗?林白玉不记得了,她面露异样打量着陆景玦,四目相对,对方竟转瞬便挪了眼。
林白玉眉心一动,“那……你可知我当时说那话的用意啊?”
“嗯。”
“所以你是上赶着来被我收拾?”
陆景玦看着别处,不语。
“是你这个人本来就奇怪呢……”林白玉眯着眼,恶劣一笑,“还是说你……”
“不是。”
“我话还未说完呢,就急着否认。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面无波澜的他袖中双手紧紧握拳,“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赶紧走,别在这儿继续碍我眼了。”林白玉想关门但对方仍然不依不饶,她皱眉,“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还好吗?”
“眼下死不了。”
“那药功效可好?”
“哦,你是说那写着几个丑字的药瓶啊,我摔了。”林白玉说的轻描淡写。
陆景玦沉默片刻,道:“后来我细想,若我当时不执意将你关入祠堂,兴许不会让你身陷火海。我要如何做,才能稍微平息你心中的怒火呢?”
话落,两人间死寂一片,只有院内茵茵绿树上的蝉在叫唤。
林白玉左思右想片刻,犹豫道:“你和陆九肖成一伙的了?又想出新花样来整我了?”
“你怎可将我与他之流视为一党?”陆景玦相当不满。
林白玉皱眉加力气关门,对方不为所动,“你还未告诉我如何让你消气。”
一直被纠缠的林白玉烦的缓缓闭眼,“你赶紧离开,我便消气。好吗?”
陆景玦怅然若失的松了手,木门转瞬便合上,和它主人一样不带一丝犹豫。门前伫立片刻,他才慢慢挪着步子,离开了。
天色渐沉,快到约定的时辰。林白玉紧闭的房门开了个缝,林白玉探个脑袋出来左右张望,院内只有位她的侍女在摆弄花草。
“小姐?”
林白玉将手指竖在唇上嘘声,“我眼下是在闭门思过,就算我溜走了,大抵不会有人察觉。若有人来找,就按以前的老规矩打发,明白吗?”
“明白。”
林白玉轻车熟路走去一侧低矮院墙旁,此处乃巡逻死角。她蹑手蹑脚翻上墙头,正当准备翻下去时,猛地与墙外那双安静的眼眸对上。她心头一紧,脚底一滑,整个人朝下方栽去,幸得陆景玦反应快,将人接住了,他肩头的落花也顺应滑落。
“你!你怎在我院墙外头?”林白玉压着声音怒道。
“此处逃跑最佳,未曾想你真出现了。”
“我出现了,那又如何?你要将我抓起来?”
陆景玦平静摇头。
“那,那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未免太奇怪了。”
“谁!谁在那里!”听闻了些动静,护卫赶了过来。
林白玉顿时绷紧神经。
“抓紧我。”陆景玦搂紧林白玉,闪身离去。
护卫急忙赶来时,那地空无一人,巡逻了几遍,未发现异样。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林白玉开始挣扎,双脚落地之时,顺带的推了陆景玦一把,“你可知这是陆商下的命令,你历来规行矩步,居然会帮我躲开那些人的视线?”
“万事总有例外。”
“为什么?”
“你总是追问我为什么,是想听我回答你什么?”
“你!”林白玉剜了他一眼,扭头便走,身后又传来脚步声,在她跑起来后,那脚步声很快没了。
陆景玦站在原地,望着她逐渐缩小的背影。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