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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夫子告假回来后,素清就要开始返学了。这天一大早,她天天熬夜写书,写书的进度也快了很多,写得太晚,导致第二天起不来,她迷迷瞪瞪地被她娘亲从被窝里拉出来,许氏帮她擦脸、漱口,她迷迷瞪瞪地把漱口水吞了下去,许氏无奈道:“你这孩子昨天做贼去了?今日是夫子告假回来后第一天开课,可不能迟到。”边说边帮她换衣服。
吃完早点,小福子背着书送她去学堂,两人惊喜地发现前院那颗老梨树结果了,树上挂满了金黄色的鸭梨。这两天她娘感染了风寒,咳嗽一直不见好,正好摘点回去熬点梨膏润嗓子。她让小福子爬上去摘点下来,吓得小福子连连摇头拒绝,“我不去,被陈管事看到又该说我没规矩了,上次依着小姐想吃鱼,让我去捉池里老爷养的鲤鱼,挨了好一顿揍,这伤现在都还没好呢,这回说什么我也不去。”
素清拍了一下他的头,骂: “怂货,我自己摘,你在下面帮我看着点人。”
说完三两下就爬了上树,这梨子长得真好啊,饱满多汁,她才刚摘了两个,就听到树下小福子的催促:“小姐,有人过来了,快下来。”
这条路是去学堂的必经之路,平常来往的学子很多,要是被学堂的人看到了,免不了又是一翻嘲笑。素清一慌,着急下树,结果踩到裙子的下摆,整个人滑了下去,她紧闭双眼,结果落地后没有预想中的疼痛传来,身下像是垫了个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她赶忙睁开眼一看,自己的屁股坐在了一个人的后脑勺上,那人颜面朝地,妥妥地狗吃屎的模样,素清愣在原地,耳边传来一声高过一声地惊叫:“世子,我的世子。你这个蠢女人,还不快从我家世子身上起来。哎呦我的世子呦。”吉祥看着自家金尊玉贵的世子半路被一个女人砸倒,吓得连连尖叫。
世子!雍王世子?素清僵住在地,脑子里想的是完了。
蔡秋恒脸埋在土里,见头上的压力还没撤开,咬牙切齿道:“还不快给我起来。”
她连忙撤开,手忙脚乱中又重重踩到了蔡秋恒的手,再添一伤,蔡秋恒接连被砸,艰难地被小厮吉祥扶着站起来。素清心虚地看过去,见雍王世子的脸上还沾了许多泥土,发丝凌乱,不复初见时的高雅,本就冷淡的脸此刻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冰冷,脸色难看至极。
“世子我不是故意的,我并未看到您从此处经过。”她连连道歉。
蔡秋恒维持不住素日冷淡的姿态,咬牙切齿道:“你最好是。”
眼看上课就要迟到了,蔡秋恒也不好再计较,整理好衣裳拂袖而去。李夫子这人最是不喜学生迟到,无论王公贵子若是迟到,皆照罚不误。看到迟到的两人,李夫子沉着脸说:“今日是我休假后第一天开课,你二人今日均晚到,罚你们各种写一篇策论,策论内容就以朋党为辩。”
这策论内容看似是李夫子随机一提,但仔细想想便知道是冲着谁而来,当今雍王结党营私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李夫子这人虽有才能,但也是出了名的固执己见,其中一点就是拥护正统。而蔡秋恒作为雍王府世子,这不明摆着李夫子是冲着他讲的吗。
素清觑了蔡秋恒一眼,心想着:完了,这下是彻底把人得罪了,好不容易学堂里其他人才安生些,过了几天清净日子,这下又把雍王世子得罪了,而且说不定现在是世子未来就是太子。
蔡秋恒躬身行礼接受了夫子的惩罚,淡然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完了,素清想,这雍王世子越是冷静越是可怕,上位者发火整人前往往不喜形于色。
素清一整日课都在思考如何补救,无心听讲,便看到坐在前面的二姐儿庄瑶儿和三姐庄菱儿悄悄传递什么,这两人都是李夫人所生,平常仗着自己嫡女身份没少欺压自己,可以说她之前大半的伤害是这二人造成的,看到两人窃窃私语,不知道是不是又在编排自己,她凑近听了一下,听到二人说:“这白蛇传是如今市面最热销的话本,一出版就售空了,我好不容易托人买了一册。”
原来这两人在看白蛇传,拾缘书舍为了吊足众人的胃口,将白蛇传分册售卖,书一经推出引起不小的轰动,供不应求,给书舍赚了不少银子,自然素清也得到了分成,不小时日,她手里终于有了一点闲钱,距离给她娘买大房子的梦想也近了一步。
庄菱儿小声说:“这法海忒坏,硬生生将白娘子和许仙拆散。”
素清冷哼,心想:“你不也一样,当初使唤人欺负我时也没见你心慈手软。”
二人怯怯私语之际,听到她轻微的一声冷哼,庄瑶儿回过头怒目圆睁,恶言相向:“你这贱婢何故哼哼,不要以为爹前阵子为你说话你就得意忘形,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你跟你下三滥的娘一个路子。”
素清听到她们如此羞辱自己的娘亲,激起内心深处的愤怒,雀黑的眸子沉沉地看着她们,如地狱恶鬼正酝酿着绞死她们。二人看到素清如此形容,正还要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讲桌上的李夫子敲了敲戒尺,警告二人:“课堂上不要窃窃私语。”。
隔了一条小过道的蔡秋恒自然也是听到庄瑶儿的恶语,内心冷嘲,这庄尚书醉心经营门道,攀权富贵,子女的教育却如此不堪,言语甚是粗鄙。他看向一旁撞倒他的女子,单薄的背绷得紧紧,死死压着嘴角,脸色沉沉,刚才还向他谄媚讨好的小脸此刻冷若冰霜,倔强又不甘。他也是听过这府里的龃龉,不比雍王府干净,看到女子单薄的背,内心轻轻一叹,也是个可怜人,对于她先前的冒犯倒是原谅了几分。
眉林小院内,许眉酿坐在木椅上发呆,想起今日午后她坐在院子里给清儿做夏裙,清儿每件衣服都是自己亲力亲为,虽说自己无能,但对于女儿,恐短了她吃穿用度。做裙之际,她听到一声浑厚的声音,“夫人?”
许眉酿抬眼望去,竟看到雍王站在门外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她一惊,慌乱间被银针扎到手指,这是庄府后院,雍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到美人受伤,雍王三两步跨过门槛,执起许氏的手轻轻摩挲“夫人何故如此不小心。”说完顿了顿继续道:“刺绣缝补这等小事让下人去做便是,夫人何须亲自动手,看来天植是不会心疼人的。”
雍王行为举止很是热络,许眉酿慌忙抽回自己的手,被外男牵着手她心惊肉跳,连忙闪躲,直到雍王离开后都没晃过神来。她从小就如浮萍一样漂泊,此生最大的愿望不过是看着女儿平安长大,此前即便是在庄府遭受种种不公也没有强出头,只想偏安一隅。今日雍王出现在后院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且他知道自己住在何处,背后肯定也有庄天植的授意。许氏心凉透骨,没想到自己漂泊半生,以为摆脱了瘦马的身份在庄府有了皈依,没想到头来还是像物件一样被人随意遣送。
素清回家后便看到许氏拿着绣针发呆,她伸出手在她娘亲眼前晃了晃,问:“娘,您在想什么呢,我回来了也没看到。”
许眉酿回过神来便看到女儿放大的双眼,拉下她的手笑着说:“娘在想今晚给我儿做什么好吃的呀。”
“我要吃红烧小排还有荷叶鸡。”
许氏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馋猫。”
夜深人静,素清今夜没赶话本,而是点着星星烛火替蔡秋恒写一篇策论替他给夫子交差,毕竟他迟到也是自己造成的,所幸这个时代不要求女子考功名,到时候自己的策论就随便写点应付,想来夫子也不会怪罪。她思索着写什么即不得罪雍王世子又能交差,要说朋党,西晋谁人不知雍王结党营私,权利滔天,隐隐有直捣黄龙的趋势,若是写朋党行为的弊端,编排世子他亲爹,到时候自己肯定怎么死都不知道。何况世子是雍王儿子,总不能编排自家老子吧,因此她着笔写了一篇吹捧的策论,通篇只写结党,刻意避开营私的目的,以君子形容朋党,以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形容结党现象,最后用欧阳修的“君子有党,小人无朋。”点题。通篇下来,她还是很满意的,间接也算是表了忠心,像是在说,看,我是非常认可你们家结党的行为的,对于拥护者你可不好意思再责怪我了吧。
第二日下学后,她拦住蔡秋恒,把昨晚写的策论递给了他,诚挚道歉:“昨日冒犯了世子,我内心自责难安,于是替世子写了这篇策论向夫子交差,望世子不同我一般计较。”
蔡秋恒看到躬身压低的后背,要知道从小接受皇家礼义的他,行为举止挑不出毛病,昨日是他第一次那么狼狈。他接过她手里的策论一看,内容满篇都是以君子之交形容结党现象,绝口不提营私才是结党的主要目的,言语隐晦,又不至于得罪当权者。不愧是庄天植的女儿,这见风使舵的功夫倒是遗传了几分。文笔不错,颇有几分才华,只是心不在正道上。但一想到这是在向自己道歉,他又觉得好笑。通篇策论就差写上我错了,不要怪我。
蔡秋恒看完后觑着她说:“你这点小聪明都用在旁门左道上了吧,怎么?结党营私你都能掰扯到道义上,看来朝中党派要请你写颂章才行。”
听完世子一翻话她干干笑道,这回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这雍王世子与他父亲倒是不同,也知道自己父亲权势太过,权势浸润下,竟能保持清醒实在难能可贵,看来歹竹也能出好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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