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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犬
"据点"是我们找到的附近最空旷的一处娱乐场所。
据说这里以前是一个暴脾气老太堆破烂的地方,后来她生病住院,儿女们把她的战利品清了仓,但大人们不知她还会不会回来,怕惹麻烦就没去占地,这里难得空置了下来。在人群密集的廉租楼区内,可想而知的抢手。
我们到的时候,这里已经被占满,但聚集在这里的小孩们不约而同的给我们腾出了一块空地。
林泉息毫不客气的踏上他的领地,捏了两个雪球,递给我和我哥。
周围的孩子都在偷偷打量他,他在附近的孩子里已经像奥特曼一样有名。
两周前,我们来这玩,人没有今天多,有两三个闲的屁股疼的小孩,无缘无故骂我们是两个小SB带一个大SB。
这种嘴贱的人我见得多了,心态丝毫没崩,回骂了事。
比起那些就算被嘲讽也要低头拜见的"长辈",他们不过是我消耗负面情绪的工具。
从前我孤军奋战,偶尔还会心神不定,现在有林泉息陪伴,无所畏惧。
领头的小孩见怼不过我,上前狠狠推了我一把。
我稳住身体,尚未回击,一只手出现在我俩中间。
我的眼睛还没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景色,就见林泉息擒住我对面人的衣领,像丢易拉罐一样随意又轻松的,将小屁孩头朝下投掷进了远方盖没了的垃圾桶。
小屁孩整个凌空,棉鞋都被甩飞了,在地上翻滚,落地,留下几点沉重的雪痕。
林泉息看上去并没有很生气,甚至算得上闲庭信步,他的手插进裤兜,慢慢走到垃圾桶边。
小孩抽动起后腿,垃圾桶内传出刺耳的哭声。
没人敢救,甚至没人敢上前。
林泉息任由他挣扎了一会,微微抬腿,一脚踢在垃圾桶上。
巨大的声响,让不远处一楼的大姐都推开了窗张望。
再一脚。
又一脚。
一脚接着一脚。
他越来越用力,表情开始变得扭曲。垃圾桶迅速瘪下去一个巨大的凹坑。
我的心脏开始狂跳,跑过去抓住他的肩膀。
他看着我好一会,才慢慢冷静下来,缓缓的收回腿,抓着小孩的脚把他从桶里扯出来。
小孩没受伤,只是快吓的撅过去。
"爸爸们不会知道的。"他对我说,却扫视在场的众人,"对吗?"
我爹和我爸还真就没知道。
也许是因为就算孩子们回家跟家长说今天碰到个恐怖的大哥,大人们也只会觉得是哪个小孩格外个高体壮,呲尿能呲五米远。
但在孩子堆里,林泉息彻底出了名,大家都对他避之极恐。
我或许也该打怵两秒,毕竟我从前从没见过他这样,可我的心中真的没有一点恐惧。
他对着垃圾桶撒气的时候,我只感觉他浑身像是被一层肉眼看不见的黑雾笼罩。
黑雾之外,还有种特殊的孤独。
我哥趁我溜号,推出了个极其大的雪球。
他在搓球的这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之前在家搓纸,搓胶带都能搓巨大一坨,我爹称赞他是屎壳郎转世。
"雪球王。"我夸我哥。
林泉息学着我哥的动作搓了个小号的,送给我。
我那时候痴迷火影,让林泉息举着他的球放在我身前,摆出鸣人的poss,中二的大喊:"螺旋丸!"
林泉息很配合的开始转雪球,转的还挺好。
雪球高速旋转,在我哥的欢呼声中轰然破碎,从林泉息的指缝中簌簌流下。
林泉息点点头:"碎裂丸。"
他话音刚落,我哥的雪球王竟也崩溃,摔成三四个不规则的大雪块。
我笑嘻嘻,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捂住耳朵。
果然,我哥吸了一下鼻子,坐倒在地,指着雪球王的尸体,"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林泉息赶去哄他,我哥不依不饶,我在旁边没良心的哈哈大笑。
突然,我哥止住了哭泣,望向自己的□□。
"不会尿了吧?"我哥很久没失禁了,最近出门都没给他穿纸尿裤。这么冷的天,湿裤子会结冰,我收起笑容。
林泉息伸手去探,却也跟我哥一样呆住了。
只见我哥的□□处的雪地鼓起一个包,冒出了一点黄。
黄色的区域越来越大,形成一个球,又一个黑色的点从球状突起。
我哥破涕为笑:"小狗!"
撞碎雪球王的恶犬罪行暴露,一头撞向林泉息的腿,试图自尽。
林泉息捏着他的后颈,把它拎起来,它大概想通了,不想就此失去宝贵的狗生,对着林泉息开始作揖。
我走过去,它又对我拜了拜。
林泉息搂住恶犬的双腋,仔细的观察,脸颊凹陷一点:"和洪茶长得好像。"
恶犬跟我同个爱好,伸出舌头,毫不客气的舔了舔林泉息的酒窝。
我明白像我家这样的家庭很难再养的起一只小狗,可当我看到林泉息看着小狗的眼神时,竟鬼使神差的问道=:"咱们收养他吧。“
林泉息却没有如我所想般惊喜答应,反而言辞拒绝:“不能养。"
”为什么?“我很意外,”你不喜欢吗?“
林泉息没回答我,拉开拉锁,把脏兮兮的小狗塞进自己的羽绒服:"先回家一趟吧,刚才剩下半截地瓜,给它也尝尝。"
他一手拉起我哥,一手拉起锲而不舍问他原因的我,往家回。
一些奇怪的声音从铁门里头传来。
不是怪兽的怒吼,更像是困兽的呜咽,我听出那是我爸压抑的呻(咳咳)吟。
林泉息立刻皱眉,掏出出钥匙,去拉手门把手,我拦住他:"哎!你要有耳力见!"
林泉息露出疑惑的神色。
我一脸冷漠:"是那个。"
恶犬从林泉息的羽绒服领口探出狗头,下垂的耳朵蹭的翻了个个。
它歪头,林泉息也歪头:"哪个?"
"你不知道吗?"我挺意外的。
林泉息晓得各种各样的"冷知识",比如人会换牙,树会老死,居然不知道大人的"特权"。
"他们在进行我们是怎么来的运动。"我帮恶犬整理了下仪容仪表,"我爹这个时候会比较恐怖,建议不要打扰。"
于是,我们三人一狗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我哥累了,没心没肺的靠着我呼呼大睡,我和林泉息听着里头时有时无的动静,相坐无言。
林泉息率先打破了沉默:"这种运动很疼吗?爸在求救。"
"不疼的。"儿子们扎堆讨论父亲们的床事,总觉得有点别扭,但我不会不回答林泉息的问题。
"可是我听说,生孩子很痛。"他低着头,鼻息吹到了恶犬,恶犬昂头舔了舔他的下巴。
我两个爸结婚早,要孩子也很早,目前还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
我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他俩经常背着我和我哥偷偷运动——我很难不发现,因为我爹每次"干活"都会把睡着的我哥暂时放在我旁边,老马次数多了难免失前蹄。
我一般是有屁就放,有话就问,这事也不例外。
我爸倒也没敷衍我,红着脸给我解释了,加上村子里的人也不怎么避讳这类事,我对这种运动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个大概的认知,但要我给林泉息解释就很困难,因为他明显是一张崭新的白纸,让我往上画道,我会有罪恶感。
"你说的是生产。"我面无表情,"但他俩是在产生。"
我可能是个天才,这么会解释。
林泉息似懂非懂的"嗯",我以为话题就这么停止了,刚松口气,结果他又问":"这个运动怎么做?我想学。"
"只有成年人能学,只有成年人能做。"我保持面无表情的强调,"只能跟喜欢的人一起做。"
林泉息喃喃自语:"跟喜欢的人一起做?跟喜欢的人一起做。"
我总觉得他的话不是在回应我的解答,但我怕引的他的好奇更甚,没法再问。
恶犬"汪"了一声。
我哥被吵醒了,他眯着眼睛朝四周转头,他已经忘了我们到家的事,发现在家门口,就惯性的呼唤了下我爸。
他声音不是很大,却唤醒了我两个爸的父性,铁门里的声音骤停,之后一阵的乒乒乓乓。
我假装才到家,站起身,慢悠悠的插钥匙。
一拧开,我爹和我爸同时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两人匆忙间都只穿了裤子,上身赤裸,两人脖子,胸口都留有不少红色。
"咋这么早就回来了?"我爹难得害臊。
五个人只有我哥不尴尬,他好像恢复了点记忆,指着林泉息:"爸爸!小狗!"
恶犬非常配合的"汪",脑袋昂的高高的。
我爹边调整偏斜的睡裤,边溜到林泉息跟前,指头戳戳恶犬的鼻头:"嘿!我第一次见眼睛这么小的狗!"
恶犬听不懂人话,还以为我爹夸他呢,直舔我爹手指。
"你别欺负狗。"我爸比较注重形象,这会功夫套上了件卫衣,但这件卫衣是我爹早上买烤地瓜时候穿的,反倒更暧昧了。
林泉息将恶犬放到我爸怀里,进我俩的小屋拿地瓜,一直到给恶犬吃完地瓜,我跟两个爸分享完雪球王壮烈牺牲的故事,林泉息都没有提起收养恶犬的事。
我绝不是在自作多情,林泉息喜欢这只小狗,我只用看他的样子就了然于心,那为什么不说想养他呢?又为什么要拒绝我提呢?
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或许他只是不想说,或许他只是从家里的条件客观考虑,可在那个年纪的我不懂,我偏执的不想他跟我之间有任何说不出口的话语,也偏执的想通过这件事让他明白,即便我们有着不同的过去,可现在我们是一家人。
我真的会像承诺过的那样对他好,做他的哥哥,帮他实现所有的梦想。
所以我直言进谏:"爸,能不能……"
林泉息打断了我,对着我摇头。
我无视他的阻拦,站起来,拍胸脯:"能不能养它啊?以后,周末我和林泉息去捡瓶子。"
我哥很合时宜的举手:"我也去!"
"你以前不最烦老刘头的旺财了吗?",我爹挺意外的,"什么时候喜欢上狗了?"
一想起那没犬德的家伙我就来气:"旺财在我这已经不算狗了。"
我爸担心的很实际:"养狗得办狗证,打疫苗,得定时定点遛它,给它准备饭,生病了要带它去看病。养狗不是件小事,真的想好了,才能养。"
我看向林泉息,他怔怔的注视我,仿佛我在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我爸顺着我的目光一路找到林泉息,林泉息快速将头低了下去。
我爹瞧瞧林泉息,又看看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两手一拍大腿,把狗从林泉息手下捞出来:"填口饭的事,哪用得着想那么多。老婆,儿子想养咱就养!"
林泉息来我家时,我估计他也是这么合计的。
我爸白了他好几眼,坐到林泉息身边:"息子。"
林泉息的教养不允许他再低着头:"爸爸。"
"茶子说他想养狗,那你呢?你想养它吗?"
“爸爸。“林泉息眼神飘忽,半天没说出后半句话。
我爸拉住他的手:“你只说想不想?”
林泉息再次沉默了一会,恶犬对着林泉息疯狂摇尾巴,林泉息看向它,语气很平静:"爸爸,我不能。”
我爸抓紧他的手:“你能。”
林泉息似乎再找不到拒绝的理由,犹豫了片刻后,他目光沉而笃定:“如果我能养它的话,我起誓。"
他并拢五指,手侧贴紧心脏:"我会照顾它,守护它,直至生命的尽头,不分日夜,无论风雨。"
一时间,家里鸦雀无声。
恶犬从惊呆了的我爹的手里跳下来,在林泉息身边绕圈圈。
是我先笑出来的,然后是我爹,我爸应该是努力克制了,但最终也还是没忍住,跟我俩狼狈为奸,三人笑作一团。
林泉息茫然的收起动作,他的表情让我爹笑的更厉害了:"儿子,你这从哪学的啊。"
他还问我:"你俩看的那什么忍者,还有念咒语的环节呢!"
"运子。"我爸向来是雨露均沾的,征求了下我哥的建议,"你想不想养狗?"
"狗。"我哥努力的思考,思考成了一团浆糊,"养?"
我低声撺掇他:"说好。"
我哥很听我的:"说好!"
"都同意了,那就养吧。"我爸拍了下林泉息的背,"给它取个名字吧。"
又手指头掐在一起算账:"今年节日礼物都不给了啊,省下钱给狗做个体检去。"
"我来取!"我爹难得能逮到卖弄风骚的机会,兴致勃勃。
我为林泉息据理力争:"我爸说让林泉息取的!"
"还没娶媳妇就忘了爹。"我爹踢我屁股,"你跟谁一伙的!"
我躲到林泉息身后,我爹蹲到林泉息身前,刮掉他鼻子上的狗毛:"想叫什么?"
我爹,我爸,我哥,我,还有恶犬都看着他,等着他的意见,我感觉他一直在等待什么,直到这一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无需在等待,缓慢的,不肯相信的,挑起嘴角。
这个笑容来的很慢:"洪保。叫洪保,好吗?"
我们还没说话,恶犬先"汪"了一声,偏离原先的轨道,开始开心的绕着我们所有人转圈圈。
"看来它挺满意的。"我用胳膊肘怼怼林泉息。
我爹此刻是最开心的人,终于有人认可他的取名艺术了:"行,洪运,洪继,洪续,洪保,这下四个名字都用上了!"
"是五个。"我爸难得宠爱了下我爹,"还有你自己的。"
我爹愣了一秒,回应给我们一个比林泉息刚才更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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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开一张布,放一个巨无霸套餐,嚼嚼嚼。
路过的读者堡,要来一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