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余音

　　“小百灵，谢谢你”，院子里，穆川柏打发了阿福，看着眼前飞来飞去的百灵鸟，轻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本想着装傻的余袅袅，看着穆川柏那认真的眼神，有点不知所措。没记错的话，人类好像是害怕妖怪的。

　　“你别怕，我只是想谢谢你”，察觉到百灵鸟的无措，穆川柏赶忙补充道，“不会伤害你的”。

　　余袅袅歪了歪脑袋，调动了一丝丝妖力，“你不怕我么”。

　　虽然知道真相，但当面听到一只百灵鸟口出人言，穆川柏还是愣了一下，“你救过我，我怎么会怕你”。

　　“因为你也救过我啊”，余袅袅煞有其是地说着，“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可是做妖的美好品德。

　　“妖也讲这个么”，穆川柏第一次见到妖，第一次知道原来妖也讲恩情。

　　“那当然了，我们做妖的，也要当个知恩图报的好妖”，余袅袅很是骄傲地说着。

　　穆川柏看着月色下神采奕奕的百灵鸟，笑意止不住地从眼角溢出。

　　“对了，我可能要走了”，余袅袅忽然想起，自己还是偷溜出来的，这么多天了，再不回去，她怕回头被树爷爷抓起来给烤了。

　　穆川柏笑意凝了下来，“你要去哪，还回来么”。

　　“回家啊”，余袅袅有些迟疑，“我这恩应该算是报完了吧”。

　　“当然，但我希望我们能够成为朋友”，穆川柏倾下身，定睛看着余袅袅，“所以，你再从家里出来会来找我么”。

　　百灵鸟小脑袋不停地点着，“会的”，朋友，第一个人类朋友。

　　穆川柏笑了笑，“那百灵朋友，我能知道你的名字么”。

　　“余袅袅”

　　“袅袅，我是穆川柏，你可以叫我阿川”。

　　*

　　“阿娘，这是？”穆川柏看着眼前陌生的少年，疑惑问出声。

　　“这是慕凌，是你邱姨的侄子”，穆夫人向他解释道，“阿凌功夫不错，正好可以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邱姨同锦嬷嬷一样，是他阿娘随嫁侍女，嫁了人之后便定居在了襄城，知晓来人后，穆川柏笑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以后还要麻烦你了”，说罢拍了拍慕凌的肩膀。

　　慕凌同样点了点头，只是神色略显清淡。

　　穆夫人转了转腕上的佛珠，没有说话。

　　“夫人，人都到了”，宋管家此时的到来，倒是打破了这里有些沉默的氛围。

　　穆川柏这时才注意到，随着宋管家一同来的还有十来个人，“宋叔，这些又是？”

　　“你院里就阿福一个人伺候，总会有疏忽”，穆夫人慢悠悠地说着，角落的阿福慢慢低下了头。

　　穆川柏无奈地看向她，“阿娘，我不喜欢那么多人”。

　　“人多些，就会更仔细些，你挑几个”，穆夫人却并没有转圜的余地，直接指了指面前的两排人，继而看向穆川柏，“川儿，别让阿娘担心”。

　　“好”，穆川柏只能点头应下，本想着随意选两个，应付一下阿娘，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余袅袅也没想到，明明昨天晚上刚离开，不到一天，又回来了，虽然换了个人形。

　　“就他们两个吧”，穆川柏指了指余袅袅和身后的另一小厮。

　　一瞬间，余袅袅感觉面前无数目光向自己看了过来，有一道格外直接。

　　慕凌看着眼前丝毫没有遮掩的百灵鸟妖，眉间跳了跳，这到底是那个山头的小妖。

　　“叫什么名字”，穆夫人走进问道。

　　“袅袅，余袅袅”。

　　“是个水灵姑娘”，穆夫人定睛瞧了瞧，笑着说道，“要尽心伺候少爷，知道么”。

　　余袅袅点头，转而忽然想起刚刚于婆子说的，应了声，“是，夫人”。

　　*

　　一回到院子，将小厮交给阿福安排后，穆川柏便想打发慕凌去休息，却被慕凌以贴身保护给噎了回去。

　　无奈，他只能等到深夜慕凌在外间睡下之时，偷偷溜出去找余袅袅。

　　不巧，慕凌在他刚出门之时便知晓了。

　　院子里，同样的月色，同样的两个人。

　　穆川柏无奈但却有些欣喜，“你怎的回来了，还是以这般样子，若是想找我，直接说是我朋友就行的”。

　　余袅袅叹了口气，她也不想的，她真是想回家的，她想回去告诉树爷爷，告诉静林其他妖，乌二娘在残害同类。

　　可是天不随人愿，她刚到静林入口附近，就看到乌二娘和一群黑衣人在四处徘徊，她本想躲，谁知道那群人鼻子灵的很，一下子就发现了她。

　　余袅袅只能跑，只能往人多的地方跑，而她最熟悉的人多的地方只有虞城。

　　于是，她跑回来了。恰巧碰见有个穆府新招的丫鬟跑了，而她正好跑进这一群人中，被领头的于婆子一眼瞧中。

　　在身后追着的乌二娘和于婆子间，她选了于婆子，虽然这人看起来就不是好人，但起码这是个人，她死不了。

　　也是到了门口，她才知道，原来那人带的一群人是被带到了穆府。

　　过程中她不自觉地省去了那所寺庙，因为她也是在寺庙前遇到的阿川。她信阿川，但不知道为何，她身为妖的直觉告诉她，不说最好。

　　“原是如此”，穆川柏略带焦急地看向她，“那你可有受伤”。

　　“没有，我跑得快”，余袅袅摇了摇头，“只是回不去，报不了信”。

　　穆川柏拍了拍胸脯，“袅袅，你先安心住着，我一定帮你回家”。

　　余袅袅点了点头，“嗯”，虽然有点难，但是朋友的支持还是要收下的，这也是做妖的美好品德。

　　柱子后慕凌又皱起了眉头，虞城有妖他知道，他面前就有一个，但妖在害妖，闻所未闻。

　　*

　　“那姑娘家世打听清楚了么”，穆夫人摩挲着手里的棋子，轻声问道。

　　“于婆子说，余袅袅是她表弟的外甥女，家里没人被卖到她手下的”，锦嬷嬷立在一旁回答着，于婆子是虞城的老伢子，城内大户人家的小厮丫鬟大多都经由他手。

　　“去那于婆子老家看看”。

　　“夫人是觉得这姑娘身份有疑”，锦嬷嬷犹豫着问道。

　　“太干净了，干净地格格不入”，屋中跳动的烛火明明暗暗，穆夫人将手中棋子扔至棋盘，“不听话的伢子，就扔了吧”。

　　“是，老奴这就派人去处理”。

　　锦嬷嬷又问道，“那姑娘可要一并处理了”

　　“不急，川儿喜欢，就先留着”。

　　*

　　“诗会？少爷，您还要出门啊，万一又碰到那些山匪怎么办”，阿福一想到那些凶狠山匪，半夜就会做噩梦。

　　穆川柏看了看门边抱剑而立的慕凌，还有一边琢磨笔砚的余袅袅，慢悠悠地举起茶杯，“我们不出城，就在城中，风云亭”。

　　余袅袅听见这个名字，将视线从书桌上移了过去，“风云停，是这里没有风没有云么”。

　　“不是停下的停，是亭子的亭”。

　　穆川柏刚想出声解释，便被这话抢了先，愣了下，接着说道，“阿凌说的对，是个可以喝茶休息的亭子”。

　　慕凌话刚说出口，便意识到不对，这里不是清风谷。他刚刚在想虞城妖的事，听到那百灵鸟妖的话，一时以为是清风谷刚识字的小妖，顺口便做了解释。

　　“哦，原来是这样”，余袅袅看了眼慕凌，昨天她听到了，这人叫慕凌，是来保护阿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些害怕这个人。

　　然而，做妖的要知道感恩，余袅袅鼓了鼓劲，朝慕凌说了声，“谢谢”。

　　慕凌看着明显有些害怕的小妖点了点头，妖力不高，对危险的感知倒是挺高。

　　穆川柏看了看二人，心中有一丝异样划过，总感觉不太对，“袅袅怎么不谢谢我”。

　　“也谢谢阿川”，面对穆川柏，余袅袅要自在很多。

　　阿福却眼睛都要瞪掉了，“你，你，你，大胆，居然敢直呼少爷名字”。

　　余袅袅眨了眨眼，好像是哈，她被于婆子带来的时候说是来当丫鬟的，人间的丫鬟好像确实不能叫少爷名字的。

　　余袅袅正想着要不要换个称呼，穆川柏开口说道，“无妨，我与袅袅一见如故，是极好的朋友”，说完朝余袅袅眨眼笑了笑。

　　慕凌看了这穆府少爷一眼，人与妖啊，倒也不是没见过。

　　阿福现在不仅眼睛，嘴巴也张的老大，他家少爷这是被惯了迷魂汤了吧。

　　*

　　风云亭

　　“哇，这么多亭子啊”，余袅袅看着面前成片的亭子，发出了感叹声。静林也有仿造人间的亭子，但是没有亭子林啊。

　　“这是老城主在的时候，设计建立的”，穆川柏看着眼前的亭子，眼中透露着向往，“他希望这片亭子能为城内人提供庇护”。

　　余袅袅本来还沉浸在亭子林的壮观中，听到这话，眼中透露着疑惑，怎么她不知道建亭子还能提供庇护。

　　就连慕凌也问出了声，“亭子还能庇护人么？”

　　余袅袅看向了穆川柏。

　　两百年前，虞城远不如现在平静，混乱才是它的常态”，穆川柏慢慢解释道，“直到老城主出现，建立了这片亭子，亭子很特别，只有心存善意之人可以进来，那些曾经害过人的强盗山匪之流，靠近就会七窍流血”。

　　余袅袅看了看眼前的亭子林，原来是阵法啊，这么厉害。

　　“后来，虞城来了一场天灾，只有亭子里这些普通百姓活了下来，那些外面的人全死了”，提到这群人的死亡，穆川柏似乎有些激动，“多亏了这场天灾，多亏了老城主，才有了虞城后来的平和”。

　　余袅袅点了点头，人间之大，无奇不有，还有这么厉害的人，天灾都能避开。

　　慕凌却皱起了眉头，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劲 。虞城不在四国管辖之内，对于虞城的消息清风谷知道的不多，可这亭子，还有那所谓的天灾，都不对劲。

　　亭子里，似乎有人看到了穆川柏，“穆兄，快来，就差你了”。

　　“来了”，穆川柏率先提步走了过去，“我们进去吧”。

　　余袅袅小心翼翼地迈出了步伐，注意到她的动作，阿福疑惑道，“你又没干过什么坏事，你怕什么”。

　　余袅袅有些心虚，她是没干过什么，但她也不是人啊，她是妖，谁知道这阵法能不能看出来。但是这阵法这么厉害么，她怎么一点味道都没闻到。

　　“都是传说而已，不可信”，慕凌说完，率先走了过去。

　　阿福一听，立马急了，“怎么不可信呢，整个虞城谁不知道老城主对抗天灾，你个外乡人你懂什么”。

　　慕凌脚步顿了顿，看了阿福一眼。

　　阿福被他看的有些悚然，等他反应过来，慕凌已经到了穆川柏旁边。

　　传说啊，怪不得她什么也没感觉到。余袅袅显然是信了慕凌的话，一改小心翼翼的模样，大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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