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同室而眠
用完晚餐,裴晏去府里的花园消食,小召默默地跟在后面。花园里花香馥郁,木叶青青,一主一仆两人流连在初秋的花树之间。傍晚的夕阳洒下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纠葛在一起,彼此缠绕。裴晏默默地看着地上的影子,微不可察地轻笑了一声。金色的光辉终于被远处的山峦吞咽,天色暗了下来,月色朦胧,将花树照得影影绰绰。
书房的灯亮了起来,窗柩上透出暖黄色的光,投射出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大的影子安然坐着,时不时举起桌边的茶杯轻啜着。小的身影,瘦弱一些,在大的身影旁晃来晃去。有时两个影子又重叠在一起,在窗边微微晃动。那是裴宴在教小召写字,虽然在裴晏的教导下,小召已经认识很多字了。但是,她会写的却不多,而且因为从来没有正规训练过,她的字写得有些丑。裴晏俯身在她的身后,温暖强健的胸膛紧紧地贴着她单薄的背,带着薄茧的手掌覆在她柔嫩的小手上,正牵动着她的手,握着狼毫笔在纸面上游走,遒劲有力的字在笔下延申。小召怔忡地望着笔下潇洒不羁的文字,感受着覆在手上的温度和从后背传来的灼热,微微地红了耳垂。
原来还可以这样,如果自己努力,或许有一天也可以像公子一样写出这样完美的字来。虽然她的人生充满了残破和不堪,但是,只要她愿意,或许还是可以有一线生机,有一点点的美好在她的生命中生长。就像这笔下的字一样,跟随着公子,追随着他的脚步,自己曾经那丑陋无比如鬼画符般的字也可以变得如此美。她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浅浅地叹息了一声。裴晏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侧过头来看向她的脸。不经意间,公子的唇不小心擦过她的侧脸,美丽的眸子专注地停留在了自己的脸上。小召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仿佛煮熟的虾子一般。小召不经意想,如果角度再差一点,或许公子的唇瓣擦过的就不是她的脸颊了,而是……她想象着唇上可能出现的柔软霸道的触感,脸更加红了,仿佛熟透泛紫的樱桃。裴宴看着她不断变化的越来越红的脸颊,关切地看着她,用他宽大的手掌覆住她的额头。
“也不烧啊。”裴宴看着小召的脸,狐疑地说到。
在小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间隙,裴宴将小召的身子摆正了,面对着他,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住了小召的。
小召的脸更红了,连手指都跟着抖动起来。她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是软的,在轻轻地发着抖,仿佛下一刻就要瘫倒在地,化成一滩烂泥。
感受着小召额头的温度,裴晏更加疑惑了。
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裴晏担忧地叫了侍卫过来。
“去把东街地胡大夫请来,看看小召到底是怎么了。”
侍卫的眼神中露出了不易觉察的嫉妒和鄙夷,但在裴晏看向他时,又迅速收敛起来,仿佛他一直都是这般恭敬有礼。
侍卫转身就要离开,小召反应过来,立马扯住了他的衣角。
“宋大哥,不必幸苦了,我没事,真的没事。”
侍卫宋从嫌恶地盯着自己被小召扯着的衣袖,又转头带着询问看向裴晏。
裴晏抬了抬眼,示意宋从停下。
小召转头看向裴晏,行了一个恭敬的礼,接着说道。
“感谢公子挂怀,我真的没事,让公子费心了。”小召神色真诚恭敬地望着裴晏,眼底深处有一些湿润的薄红和一丝萦绕的不明的情愫。裴晏的心蓦地漏了一拍,脸也不由地爬上酡红。
“也劳烦宋大哥了。”小召转身望着宋从。
宋从在裴晏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一个鄙薄的白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在这一番惊吓之下,小召的脸慢慢褪去了刚才的紫红色,脸色正常了许多。
裴晏从羞涩中慢慢抬起头,勉强收拾着自己内心突然爆发的悸动和羞赧。看到小召的脸色恢复了正常的颜色,他朝侍卫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经过这这个小小的插曲,两人的内心都是波澜起伏。虽然什么都没变,但是却莫名有一种尴尬羞涩的氛围在静谧的书房散发开来。小召躲避着裴晏望过来的眼神,言辞闪烁。
“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伺候您洗漱吧。”
裴晏望着他,看到她眼神里的躲避和尴尬,慢慢说道。
“也好,你去打水过来吧。”
不一会,小召就从外面端了兑好的温水,侍立在裴晏身侧。裴晏将手伸进温暖的热水中,感受着温水在自己的指尖流过,却突然想起了小召的脸。虽然只有刚刚短暂的一次接触,但那绵软柔嫩的触感仿佛一扇羽毛轻轻地抚过他的心房,悄悄地泛起涟漪。薄红又悄无声息地爬上了裴晏的脸庞,小召看着神色变化的裴晏,心里不经有些茫然,又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欢喜。
洗漱过后,小召将帕子递给裴晏,看着他慢慢地揩拭着脸上的水渍,少年白皙的脸庞在灯光笼罩下显示出一种别样的柔美,像昆山的美玉,在烛光下闪耀着淡淡的光辉。裴晏虽然自幼时起就经常跟着父亲出征,大部分时间都远离京生活在边塞。边塞粗犷,风霜严酷,但是丝毫未损裴晏身上那与生俱来的贵气。虽然在万千草莽之中,但依然那么华贵,那么出众,让人无法忽视。小召看着这样的裴晏,内心升起一丝光亮和温暖,她像仰望中秋的明月般看着眼前的少年,眼中月华映照出的点点星光。
小召没有意识到,在她怔忡的时候,裴晏在专注地看着她,仿佛要穿透她的身体,看到那包裹在朴素外表下的灵魂里去。
小召替裴晏解了外袍,打算躬身退下。
裴晏却突然拉住了她。
小召疑惑地看着裴晏抓住她的那只手,泛白的骨节在悄悄用力,仿佛害怕她会挣脱一般。她看到裴晏的喉结滚动了几次,欲言又止,但终于还是张开了口。
“外面风寒,下人们应该都已经睡了,今晚就在这里歇着吧。”
小召的眼睛顿时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裴晏。
裴晏有一瞬间的尴尬,但依然坚定地拽着小召的衣袖,没有松开。他知道这样或许有些不妥,毕竟府中关于小召的流言四起。但是,一想到她每晚睡在泼湿的被褥中,忍受着寒风瑟瑟,他就于心不忍。想象着她冷得哆嗦的样子,就觉得连心脏都是疼的。
“公子,这不合规矩,恐对公子的声誉有损。”小召的嗓音在发颤,手也在不自觉的颤抖,她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无妨,我跟你说过的,大丈夫当保家卫国,这才是真正的扬名立万,其他的虚名我不在乎的。”裴晏的眼神愈发坚定,虽然他刚开始是有些担心的,担心这样可能会让小召难堪,也怕被小召拒绝。可是,想到小召的遭遇,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公子,真的不用,我在下人房那边很好,劳烦公子挂心了。”小召依然坚持地拒绝着。
“小召,这是我的命令。我知道因为我,你被很多下人欺负,常常饿肚子,晚上也没有温暖的被褥好好休息。你最近清瘦了许多,眼窝也经常是青黑的。你不必惧怕他人的流言,是我要求你这样做的。在这个府里,我的规矩就是规矩,你不必在乎其他人怎么说。”裴晏强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腕,让她无力挣脱。
小召看着这样的裴晏,莫名觉得心安。她是女子,本不该和男子同住。但是,公子那么信任她,她与他朝夕相处,亲密无间,情分早已超过了寻常主仆。虽然公子不知道她是女儿身,但那么真挚的关爱和拳拳之心,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这让她觉得心安,也让她不再惧怕任何流言蜚语和外界的伤害。更何况,在过去的那几年,她被囚在一方屋室之中,每日受着非人的折磨,她早已不是清白之身,又何必在乎其他呢。她不敢答应公子,是因为害怕有损公子的声誉。但既然公子不在乎这些,相比于这些虚假的名声,他更在乎自己的处境和安危,那自己又何必如此纠结呢。把自己交给公子,她求之不得,哪怕是只能陪在他身边做一个普通的侍从。她不在乎,公子于她有大恩,只要公子想的,她都会遵从。
裴晏看着小召的眼睛,没有忽略掉一丝她神色的变化。见她的眼神由震惊到茫然,到不安,此刻终于变得平静下来。他才慢慢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他的手心有些出汗了,方才不觉得,此刻却有些黏糊糊的感觉。
“好,小召听公子的。那公子赶快休息吧。”说着小召把裴晏向床榻扶去。
裴晏却没有依从她,而是向着对面的卧榻走去。
“我睡这里,你身体孱弱,睡在这里容易着凉,床留给你。”
小召的眼中满是惊讶,慢慢地却盈满了水汽。
“多谢公子,但小召没关系的。公子挽留我在您卧房中同眠,已经是小召逾矩了,又怎能再霸占公子的床褥。”
裴晏起身,牵着小召的手,将她强行按在了床上,放倒她,顺势拿起里侧的被子,盖在了她身上。
小召顿时僵在那里,她想反抗,但公子的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让她不敢再动弹。她的心跳仿佛擂鼓,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直到裴晏吹熄了灯,慢慢地向卧榻走去,躺了下来,小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的身体仍僵硬在那里,仿佛依然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这么关爱过自己。她的心中充满了感动,但那些感动的后面却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让她的脸在暗夜中悄悄爬上了酡红。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