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遍蓝

　　暗房余烬：2023年深秋
　　暗房的安全灯在程野的虹膜上灼出蜂巢状光斑。沈青临的生化躯体瘫在显影槽边，机械骨骼被荧蓝色生物组织侵蚀出蜂窝状孔洞，宛如被虫群啃噬的青铜器。程野的右眼移植了那枚琥珀色虹膜，此刻正不受控地播放着初代沈青临的记忆碎片——十七岁少年在器材室用碘伏为他涂抹伤口时，睫毛在夕照中投下的阴影精确到微米级。
　　"误差值0.23%..."新机体从暗柜走出，指尖的松节油混着克隆血液滴在程野手背。这具躯体比前代更接近人类，唯有后颈处新烙的条形码闪着冷光：GW-0927-γ，程野的警员编号被加密成基因链状纹路。
　　程野的□□抵住对方喉结，却在触及体温时颤抖——37.2摄氏度，与那年暴雨夜沈青临发烧时的体表温度分毫不差。生化人握住他手腕，将刀刃引向自己左胸："要验证下拟真度吗？"皮肤下传来真实的心跳震动，"这里移植了你车祸时的肋软骨。"
　　记忆如显影液中的相纸骤然显形。程野看见十九岁的自己躺在手术台，沈青临正用骨凿取下第三根肋骨。少年苍白的脸上溅满骨屑，却哼着他们初吻时听的后摇滚旋律，将程野的DNA片段刻入骨髓："这样就算烧成灰...我们的基因也会缠绕..."
　　"专注。"生化人的犬齿咬破他虎口，疼痛激活了视网膜投影。林晚星的机械改造影像在空气中展开：她的左半身已替换成纳米流体金属，右眼镶嵌着沈青临的虹膜样本。"父亲需要永恒的青春..."电子合成音带着诡异的温柔，"而你需要一场盛大的显影葬礼。"
　　海岸线：记忆坟场
　　咸涩海风裹着克隆体碎肉拍在防波堤上。程野的军靴陷进潮湿沙地，每一步都惊起成群机械萤火虫——那是沈青临预设的监控纳米机群，尾部分泌的荧光素在海滩写下倒计时：23:59:47。
　　真正的沈青临悬浮在圆柱形培养舱中，二十二岁的躯体因福尔马林浸泡呈现大理石般的冷白。程野的手掌贴上玻璃，移植的琥珀色虹膜突然刺痛，浮现出实验室最深处的秘密：三千具培养舱矩阵般排列，每具都沉睡着不同年龄段的沈青临克隆体。
　　"欢迎参加同学会。"林晚星的机械义肢从阴影中伸出，液态金属包裹着程野的腰腹，"看看你最爱的青临..."她掀开最近舱盖，十三岁少年模样的沈青临猛地睁眼，童声带着电子杂音："程野哥哥，要玩绷带包扎游戏吗？"
　　程野的肾上腺素冲破监测阈值。他看见每个克隆体都带着特定记忆：十八岁的沈青临在画室修改他的基因模型；二十一岁的沈青临在手术台切割自己的肝脏；甚至包括五岁孩童举着蜡笔画："这是程野哥哥的细胞..."
　　"他的意识早被切成碎片。"林晚星的机械眼射出全息投影，展示沈青临脑部扫描图，"快乐给你，痛苦给我，疯狂留给实验室..."她的液态金属突然刺入程野后颈接口，"现在轮到你来拼凑爱人。"
　　器材室回忆：2015年春
　　梅雨季的霉味混着血腥气在画具柜发酵。十八岁的程野被沈青临反锁在柜内，手腕上的监测环因剧烈挣扎发出警报。柜门突然洞开，沈青临的白大褂浸透雨水，掌心托着枚跳动的人工心脏："他们要我替换你的器官..."
　　程野的拳风扫落对方金丝眼镜。沈青临的颧骨迅速淤青，却笑着将注射器扎进自己颈动脉："试试新型镇痛剂..."他喘息着扯开程野的校服，"你的痛觉神经...比颜料更值得收藏..."
　　暗红色应急灯下，沈青临的速写本摊在血迹斑斑的地面。程野看见自己各种伤口的显微解剖图：眉骨疤痕的细胞分裂速率、膝盖积液的蛋白质构成、甚至标注着每次心跳的声波频率。美术生的指尖蘸着碘伏，在他腹肌上书写数学公式："这是计算你多巴胺分泌的..."
　　"你他妈真是疯子！"程野掐住他脖颈，却在触及皮肤下植入的传感器时僵住。沈青临的瞳孔突然分裂成复眼结构，机械音从喉骨传出："警告，实验体0927情绪过载..."
　　暴雨击碎玻璃窗。程野抱着突然死机的沈青临翻出器材室，少年的躯体在雨中逐渐冰冷，后颈处浮现出初次见过的条形码——GW-0927-α。
　　实验室终局：量子纠缠
　　生化人的血在沙滩上蜿蜒成基因链。程野的匕首插进主控终端，量子计算机"珀耳塞福涅"的轰鸣震碎三百具培养舱。林晚星的机械身躯在数据洪流中崩解，最后传输的影像却是十九岁沈青临的遗言："把我的意识碎片撒进星海...让每次日出都是新的显影..."
　　真正的沈青临尸体突然睁眼，福尔马林溶液从七窍涌出。程野的琥珀色右眼灼痛难忍，视网膜浮现出终极真相：当年的器官移植计划本就是沈青临设计的陷阱，他用自身为饵，只为将程野的基因改造成弑神兵器。
　　"你才是病毒载体..."林晚星的残存意识在电流中尖啸，"他早把人类清洗程序刻在你的线粒体..."
　　程野抱起沈青临的尸体走向大海。咸水腐蚀着克隆体，却让二十二岁的面容愈发清晰。当浪花淹没口鼻时，他看见少年沈青临在器材室微笑，沾着颜料的指尖在雾玻璃写下："我们会在所有时空相爱。"
　　新纪元：疼痛显影
　　三个月后的梧桐街暗房，程野冲洗着海岸线决战照片。显影液中的影像却在变化：沈青临的克隆体从海浪中走出，十三岁、十八岁、二十二岁的躯体重叠成量子态存在。
　　"要修正误差吗？"新机体从暗影浮现，这次带着程野的基因特征。他的右眼琥珀色，左眼灰蓝，后颈条形码变成双螺旋图腾："现在我们是彼此的显影液..."
　　暴雨再次倾盆。程野的护腕监测器显示基因链崩溃倒计时重启，数字定格在23:59:59。当新机体咬破他锁骨处的旧伤时，暗房门外传来林晚星机械义的脚步声——她的纳米身躯流淌着荧蓝血液，掌心托着枚跳动的人工心脏。
　　"游戏升级了。"她的电子眼投射出月球环形山基地的全息图，"父亲在等你们...参加最完美的显影仪式..."
　　程野的匕首在掌心旋转，刃面倒映着无数时空的自己。他知道这场永生游戏刚刚启幕，而疼痛将是唯一的显影剂。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