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烙印

　　许西洲只能在画室里处理好自己的伤口，找到白色纱布包扎，走出外面的时候意外碰见了陈婉珍。
　　她一见到他，表情凝重，语气略沉：“你刚刚去哪了？”

　　许西洲对上她的视线，眼里却没什么温度，默声。
　　陈婉珍的声音隐隐含着些不悦：“你是不是又躲在画室里？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距离高考还有几天？你还成天摸着你那些破画。”
　　她絮絮叨叨地数落着，丝毫没注意到他手腕处的伤口还在滲血。

　　还没等她说完，就不见许西洲的身影。
　　他虽然没有直面回答她的话，但却做出了最直接的无声反抗。

　　她清晰地意识到他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般好掌控。
　　想到这，陈婉珍内心的怒气愈发地强烈，阴沉沉地跑到那间画室里，将上面的画卷都撕得稀巴烂。
　　…………

　　第二天裴禧神色倦怠地走进教室大门。

　　一进门，后桌的大喇叭音量忍不住提高。
　　“哎，你脖子怎么了？”

　　裴禧没敢对上他的视线，只能含糊其词。
　　“昨晚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咬了。”

　　“这不是齿痕吗…你家养宠物？”
　　他的大嗓门顿时让大家将视线聚焦在裴禧身上。

　　裴禧没回应他的话语，脑海中浮现起昨日的场景，眉头隐隐蹙起，勉强扯了扯唇。
　　她的食指不自觉地摩挲起表盘，却意外摸到一处裂痕，估摸是昨晚挣扎时弄碎的。

　　李殊言终于在这时候插上第一句话。

　　“最近天气热，我妈妈说要是被宠物咬到了，要注意消毒打针，不然会感染的。”

　　“不然会感染的…”裴禧在心中细细地回味着同桌的这句话。
　　“嗯嗯，我知道了…”她认真地点头，朝着对方道谢。

　　李殊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本想借此机会再说几句，偏头却看见裴禧已经一头扎进数学题的漩涡里。
　　只能默默把话又吞回去。

　　“同学，你是裴禧吗？”
　　裴禧顺着声音看去，一名男生正站在她面前。
　　“对。”她点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对方。
　　“傅予淮让你去二楼找他。”

　　男生丢下这句话，直接一溜烟地跑开，似乎生怕她会当面说拒绝。

　　裴禧心生困惑，放下书本开始朝外走去，恰好路过高三的成绩排行榜，她粗略地扫了一眼。

　　榜首的位置，毫无例外是许西洲占领。
　　但令她觉得惊讶的是，傅予淮的名字也赫然出现在上面。

　　裴禧暗暗较着劲，默默在心里给自己制定好下次考试目标。

　　而二楼楼梯口，傅予淮本来正随意倚靠在墙边，直到看到她的身影后，才募地挺直了脊背。
　　“我的早餐呢？”他微微颔首，出声询问。

　　裴禧恍然，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把昨晚那条消息忘得一干二净。
　　“你不会忘了吧…还是说你已读不回？”傅予淮嗤笑一声。

　　裴禧顿时感觉一股窘迫涌上心头。
　　“那条消息我看到了，但是…临时出了点意外。”她小声替自己辩解，但却显得底气不足。

　　傅予淮也没再为难她，直接又跟她提了个新要求。
　　“那你下午替我去上节物理课。”

　　裴禧怔愣地看着他，眉眼间染上了几分迟疑。
　　“你…是不是最近脑子不太清醒。”

　　傅予淮肯定地安抚她：“你们物理课跟我们是同一时间，而且你们林老师今天出差，早改自习了。”

　　但即便是听到他这么说，裴禧却怎么也不肯答应。
　　毕竟这件事从始至终来说都太过于荒渺。

　　两人就这样莫名地僵持着。

　　直到对方说出自己的物理老师名字之后，裴禧才稍微动摇了些。
　　刘芳老师，她昨天刚听大喇叭曾经谈论过对方讲课很细，倒是适合她们这些物理基础薄弱的学生。

　　林老师虽好，但教学方法却不太适合她。
　　对方讲课总是忽略很多内容，导致她一直跟不上进度。

　　纠结片刻后，裴禧才缓缓点头。

　　“我帮你上课，那你下午去干嘛？”
　　“网吧。”
　　“……”

　　她回去找到跟自己同个物理班的同学，叮嘱对方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通知她。

　　而到了下午的课上。

　　不得不说，刘芳老师真是名不虚传，裴禧整堂物理课听下来，瞬间觉得那些知识都像风一样忽忽地灌进她的脑袋里。
　　甚至这还是她第一次难得不在物理课上犯困。

　　但很快意外还是发生了，刘芳老师罕见地在课堂上抽人起来回答问题。
　　裴禧的心顿时被紧紧地揪住，直到听到“傅予淮”三个字时，才瞬间心如死灰。
　　此时她觉得自己站起来不对，不站起来更不对。

　　最终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选择缓缓站起身。

　　“傅予淮…不是男生吗？”刘芳老师有些不解。

　　班内一些人看到这个场景瞬间明白了事情的起因，纷纷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望向她的方向。
　　裴禧只能一字一顿地向着对方解释，并且在最后诚恳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再三确保下次不会再犯。

　　好在老师并未过多追究她的责任，反而念在她虚心好学的份上，让她课后有什么问题可以过来问自己。

　　下课之后，裴禧拿出自己积攒好的问题兴冲冲地拿去找老师询问，除了她目前求知之心强烈之外，
　　更想借此逃避回去跟许西洲打交道。

　　毕竟昨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她至今还有些耿耿于怀。

　　直至夜幕将至，由于今晚没有晚自习的缘故，导致裴禧从教学楼出来时，早已漆黑一片，刘芳老师还特意叮嘱她回去要小心些。

　　道路上从淅淅沥沥雨滴转变成磅礴的水幕。
　　街上的路灯忽明忽暗，洒下微冷的白光。

　　裴禧回到别墅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立刻冲进浴室洗个澡。

　　此时别墅内大部分人都已经入睡。
　　裴禧蹑手蹑脚地上楼，来到自己的房间外。

　　等她打开屋内的灯时，却发现许西洲正无声无息地伫在她面前。
　　裴禧心下一紧。“你怎么还没睡？”

　　许西洲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留意到她裸露在外的脚踝。
　　白皙如玉，分外惹眼。

　　他的注意力被吸引，喉咙不自觉地紧了紧。
　　继而垂下眼眸。

　　裴禧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只是觉得对方应该有话想跟她说。
　　但此刻她有些急促，只能幽幽开口。
　　“先等我一下。”

　　说完便拿着睡衣匆匆走进浴室里。

　　许西洲轻“嗯”一声。
　　直至目送裴禧走进浴室里，他的眼神才逐渐变得晦暗生涩。

　　裴禧的房间大小适中，色调明亮，倒是很符合她的性格特性。

　　他拉着椅子在床旁坐下，鼻尖抵过她的枕头，周遭那股熟悉的淡香顷刻钻进鼻腔内。
　　阴影落在他深邃阴郁的脸孔上，此刻只留下无尽的喘息。

　　此刻，许西洲偏头瞧见散落一边的浅绿色发带。
　　没有丝毫的犹豫，他选择直接将它揣入囊中。

　　同时神色迅速恢复如初，就像任何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此时里面正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许西洲敛下眼眸，某处的欲念正在暗自滋生着。

　　过了许久，裴禧才从浴室里走出来。
　　因为临近夏天，空气闷热，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浅白色睡裙，头发显然刚吹没多久，发梢的水珠顺直往下滴，沾湿了面前的一大片。

　　裴禧看到他的身影，稍愣片刻，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你有什么事吗？”
　　但是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忘扯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许西洲偏了偏目光，声线微哑。
　　“你今天没去上课。”

　　裴禧回避他的视线，正当她不知该作何回复时。
　　许西洲递给她一个小方盒子，打破了面前的僵局。
　　“这是…？”她好奇询问，但眼底警惕之意却未减分毫。

　　“你的表盘昨天好像被我弄坏了，我赔你个新的。”他的声音细碎而微哑，潮湿的眼睫往下垂着，让人看不清神色。

　　裴禧只觉惊讶，竟没想到对方会先她一步察觉到自己的表盘碎了的情况。
　　见对方一直举着，她只能主动接过，语气略显生硬：“东西已经送完，你可以离开了。”

　　说罢，便摆出一幅准备送客的姿势。
　　“小禧，你好像对我很抵触。”他的嗓音拖得很慢，连同着外面的热风都吹得人生痒。

　　裴禧表情一顿，听到对方再次用起小时候的称呼。
　　内心的心情有些微妙，又瞧见他脸上的神色，否认了一句：“没。”
　　“我昨晚好像弄到你伤口了。”
　　“你还疼嘛？”她怕气氛尴尬，礼貌地问了一嘴。

　　“疼。”许西洲毫不犹豫出声，音量很浅。

　　顿时被对方的话给噎住，本想客套性问问，却不料他这么直白地回答。
　　她落眼瞧着角落里的医药箱，提议：“那我帮你上药。”

　　说完便扯着椅子在他旁边坐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顷刻之间拉得很近。

　　裴禧小心翼翼地拿出碘伏给他的伤口消毒，动作不自觉放轻。
　　许西洲瞧着她那专注的神情，细长的睫毛往下垂，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中途，裴禧试探性问他。
　　“你这伤哪来的？”

　　“之前不小心弄到。”对方含糊回答。

　　见对方并不是很想回答，她自然也没有选择继续问下去。
　　但有一点自己可以肯定，那伤口应该不是一次两次意外所导致。
　　更像是陈年累月积攒在一起的旧伤。

　　整个上药的过程一气呵成。

　　临走前，许西洲注意到她放在角落里的纸袋，语气中带着些吃味：“你把他那件校服给我吧。”
　　“我帮你洗。”
　　“你？”裴禧眼神微微一滞，企图理解他的话。

　　“楼下有专门处理的洗衣机，可以把这些污渍洗干净。”他认真地向她解释。

　　见此，裴禧自然是十分乐意，直接拿着袋子递给他，语气放轻：“那麻烦了。”

　　等到许西洲走后，她又想起李殊言早上的话语。
　　拿出一根棉签象征性地擦了擦昨晚那块红痕上。
　　那块印记基本已经快消退了。

　　许西洲走到一楼的洗衣房，只见他厌恶地将那件校服丢进一边。
　　又迅速地回到房里，此时偌大的房间只剩他一人，门窗紧闭着，热意挥散不去，让他的体温骤然升高。

　　他微闭着双眸，思绪渐渐飘到他们刚刚靠近的场景。
　　突然感觉喉间有些干涩，他随手抓起一个苹果，像是报复性般狠狠地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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