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咸鱼不入宗门

　　时值正午，艳阳高照。
　　凌渊台学堂里传出道法讲师让人昏昏欲睡的讲课声。

　　事实上，江珠顺也确实趴在矮几上睡得很香。在一片稚童中，她成人的身形本来就格外显眼，再加上睡姿不老实，大手一挥，做着梦呢就把砚台挥到地上，“咚”地一声，提神醒脑。

　　江珠顺猛地一哆嗦直起身来，台上讲师怒发冲冠：“又是你，江珠顺！我从未见过如此不求上进之人！给我滚去书阁抄书！”
　　江珠顺颇觉无奈，熟练地收拾好自己的位置，连声道歉退出学堂。

　　大概是为了让学子静心，学堂和书阁分别设在了凌渊台的南北角。从来学堂登记那天算起，江珠顺已经上了二十多天的课，其中被罚去书阁抄书的次数就不下十次，对这条路线驾轻就熟，从闹市中穿过的时候还频频有眼熟的摊主跟她打招呼。

　　书阁中零零落落也有一些宗门弟子在查阅古籍答疑解惑，见江珠顺进来，都抬头问好，其中专门负责书阁日常管理的弟子许休忙放下手中的活，上前招呼。
　　“江师姐，又来啦，今天打翻了什么？”
　　江珠顺长叹一口气，丧着脸回答：“砚台。”
　　许休偷笑，双眼狐狸似得眯成一条缝：“看来睡得不怎么样，还是老地方，给你留着呢。”
　　老地方指的是靠窗的一间隔间，自从江珠顺频繁被罚来抄书后，众弟子仿佛心有灵犀似的直接把这隔间给她空了出来。
　　她前脚刚踏进隔间里，许休后脚就把要抄的书给她送了进来，江珠顺皮笑肉不笑地违心道谢，许休看在眼里只觉好玩。

　　江珠顺侧趴在桌上，一只手握着笔生无可恋地胡乱抄书，字迹比螃蟹也强不了多少。
　　约摸着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隔间门被缓缓拉开，本来就没集中注意力的江珠顺一下子就被噪音吸引。
　　见是符悖提着精致的木质餐盒进来，江珠顺立刻弹跳起来，喜笑颜开：“阿蛮师兄你终于来了！”
　　符悖跪坐在凌乱的桌子旁，先将餐盒放在一旁地上，边整理桌面边问：“今日怎么又被罚了？”
　　江珠顺支着小臂撑着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解释：“那都是些小孩，我都二十三了怎么可能融入得进去啊。而且那讲师根本就是在照本宣科，古板生硬得很，也怪不得我睡觉。”
　　“道法乃修行之根本，如果不能参悟道法，如何运转灵力？师妹身为灵霄峰弟子，更应勤勉刻苦，为其他弟子榜样。”符悖话毕，桌面上已经整齐地摆好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点心，需要抄的书和纸笔也挪到了符悖面前。
　　江珠顺接过筷子，反驳道：“那套讲义就是不适合我啊，圣人都说了要因材施教。”
　　符悖笔尖停滞，无奈地问：“那你当如何？”
　　江珠顺咽下滑嫩的乳酪，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描募了一遍符悖立体流畅的轮廓和精致的五官，意味不明地开口：“这不是还有师兄吗，我相信师兄一定会好好教我的对吧？”

　　符悖专注修行，却也并不是什么都不懂。江珠顺隐晦的意味他早有察觉，却捉摸不透，眼下只好岔开话题。
　　他翻着书册，不解问：“为何讲师总让你抄《朱舜志》？”
　　“不知道，”江珠顺摇摇头，“或许是因为名字相近，他总是念叨着让我学习朱舜上神的良好品质，可我怎么看这朱舜也就是个成天抱着观心莲游手好闲没正事的逍遥神仙，也就击杀穹顶大魔这一件事拿得出手。虽说大魔是死了，可朱舜一样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呢。”
　　“不可妄言！”符悖鲜有地厉声，下一瞬便调整好神色，恢复以往淡漠却坚定的语气，“若无朱舜上神，何来如今安定的人间。”

　　江珠顺怔愣，片刻后失笑：“你好喜欢她。”
　　符悖面不改色地纠正：“是崇敬。”

　　话音落下后，许久两人都没再讲话，符悖本身就不是多话的性子，江珠顺不递话，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一味地挺直腰杆闷头抄书，江珠顺则慢条斯理地赏颜下饭。

　　《朱舜志》并不算很长，符悖仅用了两个时辰不到就抄完了，且字迹十分工整。两人从书阁出来时太阳将将要落山，江珠顺伸了个懒腰，跟许休道别后，与符悖一同回了灵霄峰。
　　那一点勉强算作的“矛盾”被两人默契地翻篇，都不再提起。
　　路上符悖将自己对于道法的理解分享给江珠顺，江珠顺立刻心领神会，拽着他非要趁热打铁好好练习一番。
　　二人在院中打闹着，丝毫没留意到竹林里的身影。

　　“看来你二人相处的不错。”
　　苍老低沉的声音冷不丁地冒出来，连符悖都被吓了一跳。
　　一位锦衣白发的长者从林中现身，江珠顺看他的脸总觉得十分熟悉，应当是在哪见过。
　　没等她想起来，符悖先一步躬身行礼：“见过师尊。”
　　江珠顺这才反应过来，这可不就是拜师后再没见过的师尊吗！于是紧跟着也上前行礼问好。
　　灵霄长老哈哈大笑两声，扶起二人，和蔼地说：“咱们师徒间不必拘于虚礼，快快起来。”

　　符悖请长老落座，顺便给江珠顺也拉开凳子，自己坐在她旁边。
　　“不知师尊此次前来有何指示？”符悖问。

　　灵霄长老道：“没什么大事，这不是快过年了吗，宗门里商量着派些弟子去山下城镇里置办点年货。各峰都会挑出些适龄的弟子，咱们灵霄峰只有你二人，我想了想让你们谁单独留下也不好，不若就一同去吧，你们觉得呢？”
　　符悖无异议：“弟子全听师尊安排。”
　　“师尊，我们可以在外面待多久啊？”江珠顺兴奋地问。
　　自从穿越过来她还没出过清云宗的大门呢，这回可算是能感受一下了。
　　“怎么，小江不想回来了？”灵霄长老故作严肃问。
　　江珠顺瞪大了眼：“怎么会！弟子可是把清云宗灵霄峰当家的！”
　　“只不过……”江珠顺眼波流转，“弟子从未见识过凡间景象，自然期待能多逛逛。”
　　灵霄长老忍俊不禁，坦然地对着江珠顺热切的目光开口泼冷水：“一天一夜。”
　　“若无意外，你们一天一夜就得回来，”灵霄长老解释道，“仙门子弟周身灵气萦绕，在凡间待久了易吸引妖魔。”
　　江珠顺立刻蔫儿了，但事出有因也就没再争取。

　　几日后，各峰派遣弟子于凌渊台试炼场集合。
　　江珠顺到的时候试炼场上已经有不少颜色各异的弟子了，大多数弟子瞥见符悖也不屑一顾当没看见，连带着江珠顺也遭了不少白眼。
　　唯独有几位看着就气度不凡的弟子分别向这边颔首示意。
　　江珠顺扯扯符悖的衣袖，轻声问：“他们是谁？看起来也像有些实力的。”
　　不用江珠顺过多解释，符悖也知道她指的是哪些人。
　　他侧身贴近江珠顺的耳畔，挨个介绍：“左侧橙色校服，身形挺拔面容硬朗的是灵武峰大师兄秦敏闻。右边红色校服，长发束起，沉着稳重不苟言笑的是灵刑峰大师姐吕岩。至于那靠近观战台，身着绿色校服，外披广袖薄衫，侃侃而谈的则是灵药峰大师兄孙渺菱。”
　　江珠顺若有所思：“怪不得呢，自身够优秀就不会随便嫉妒强者。”
　　“你跟他们关系如何？”江珠顺问。
　　“同门之谊，没什么过多的交涉。”

　　“各峰人都到齐了吗？”吕岩站上高台问道。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吕岩开始进行人员分配：“灵武、灵刑、灵药三峰弟子去北面长阳镇，灵泉、灵宠、灵器三峰则去西面舟合村，灵霄峰的二位师兄师姐可自行选择去处。”

　　江珠顺在角落窃窃私语：“为什么不是你上去讲话啊？”
　　“吕师姐是同辈中修行最久的，实力也很强劲，自然威望最高。”
　　“哦……”江珠顺提议：“那我们去长阳镇吧。”
　　符悖：“为何？”
　　江珠顺随口答道：“长阳镇那三峰的领头人都对你挺和善的，想必其余弟子也不敢太过针对你。”
　　闻言符悖耳尖微红，清了清嗓子：“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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