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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角逐
酒吧内的灯光开始变幻,这下连吧台处都陷入一片昏暗当中,唯有侧方的舞台处升起一束追光,落在边弹吉他边唱情歌的人身上。
许同璋再想找人也没有机会,他喝了口手中的酒,后靠在沙发上。
“好可惜,要不然简单认识一下?”身旁搭讪的人很有耐心,手上端着杯酒,另一只手又推来一杯酒在桌上,“这杯当我请你的,就当纪念我们萍水相逢。你是本地人吧?”
“不是。”许同璋瞥了眼那酒,但是周围太黑,他也看不清酒的品类,“谢谢,不过还是不用了,我在等的人很快就来。”
对方长叹了声气,举起酒杯,“可惜,亏我第一眼就觉得你合拍,那喝一个?你的酒肯定能喝吧?”
许同璋笑了下,同样举起酒杯,等着对方碰上后顺便喝光了杯中的酒。
这杯酒算是属于酒精度数最低档那一类,但一口气喝光总归刺激,舌尖连带着喉间都泛起辣味,稍过片刻深层次的果香味才被激发。
许同璋坐着缓了会,晃了晃脑袋。
身旁的人见状笑出声来,好一会才停下,然后他凑近,几乎附在许同璋耳边,“你等的人好像来了,站在那看了挺久的。那我现在离这么近,他不会吃醋吧?”
许同璋自己都不知道在等的人是谁,更别说对方会不会吃醋。
或许会喝酒,毕竟这儿的招牌上写的是酒吧不是醋吧。
“当然不会……”许同璋抬头朝那边看。本来是什么都没看见,但此话一出,好像还真的要看出点什么才对。
盯着黑暗的同时他也仿佛正被黑暗窥伺,许同璋背后一凛,莫名挺直了背。
他转头想问那人是不是穿着闷骚的衬衫,高不高,眼镜框是不是黑色,但身旁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来得冒昧,走的时候也不说再见。
许同璋摸了摸桌面,发现那杯已经被拒绝的酒对方都没带走。他握着那杯不知道付没付钱的酒,就要起身。
但黑暗终于藏不住伸出只手,一下攀上他的手腕。许同璋的掌心接触着冰凉的杯壁,手背上覆着的是温热的指腹。
下意识间,许同璋用力扭转手腕。只差一点,两人对话的地点就要从酒吧的沙发换到医院的长椅。
幸好许同璋听到闻栩的声音后及时收了力。
“你突然出现,我这最多属于正当防卫,不能怪我吧。”许同璋双手交叉坐在沙发边缘处,语气中带着心虚,偏头假装欣赏舞台上的驻唱。
可万一把闻栩拿手术刀的手弄伤了,接下来赔什么都无济于事,他又扭过头,小声地追问:“你疼吗?好吧,其实我也有责任。”
想了想又不甘心,许同璋又控诉,“可是谁知道你会过来,你一个直男,来这凑什么热闹。来就算了,你怎么不出声,不能怪我。”
短短几分钟,说辞几番变换,闻栩终于能说上话,他动了动左手手腕,没感觉多疼,“练过?”
许同璋伸出小拇指,眨着眼睛,“一点点,格斗术。”
酒吧的光线可能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巧思,身处其中的人被修饰,缺点聊胜于无,闪光的特质就显得格外突出。
许同璋的头发软软地垂在额前,眼睛很大,里面闪烁着细碎的光,这样看来确实还算乖。
如果那张嘴不是用来说这些奇怪句子的话。
“也没有很厉害吧。”许同璋补充了句,说着说着勾起嘴角,“你怎么过来了,弯了?”
“……托你的福,直着。”闻栩冷笑一声。
“那太可惜了。”许同璋当然知道,闻栩出现在的原因绝对不会是因为突然变弯,从而想要踏进新世界的大门。
没办法,许同璋从小顺风顺水,连酒吧内蓝紫色的氛围灯也偏爱他,轻吻他脸,他无疑是自信的。而关于闻栩,他有些不确定,是不敢确定。
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一个他眼中近乎恶劣的人。
许同璋也跟着笑,“那为什么,来看我私生活是不是真的像说得那样乱?还是,看我被那些话压死了没?”
闻栩眉头皱起,几乎是立即回答,“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我没这么想。”
没意思。
许同璋顿了下,停下这些毫不紧要的对话,看了眼运作的监控。他仍然要去摸酒杯,又被闻栩拦下。
再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了,更何况许同璋对闻栩从没什么好脾气,“有事没事啊,你来玩你的,我干我的事,互不干涉行不行呢?”
“你知道这是什么酒吗你就要喝?”闻栩忍着脾气。
许同璋当然不知道那是什么类别的酒,但他没兴趣在这做你问我答的幼稚游戏,“我又不蠢。”
“那你这么着急要去?”
“在你眼中,我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错的。可我现在就是着急,我要去解决谣言,我要证明那个视频纯粹是错位的视觉效果。你要是不帮忙可以滚了,别拿你的偏见指挥我。”
驻唱的歌手正好结束一曲,周围从未有过的安静,许同璋泄了力气,坐下喘气,大声争辩后,他的耳朵开始发烫。
闻栩沉默很久,才蹦出一句,“怎么帮?”
许同璋皱着眉看着眼前那一块黑色轮廓,拿出手机,打开夜间摄影,架在一旁的桌上。视频里正好将两人照进,许同璋坐直了些,眼里闻栩的黑色轮廓便加深几度。
“视频里是正视图,现在需要拍一个侧视图。”许同璋估摸不清,前进又把握不好距离,他定在原地,咬着下唇内壁不说话。
“怎么了?”可能是刚才的话威慑力十足,闻栩这时候说话的声音都轻很多,温柔中夹杂着僵硬,许同璋单方面以为可能还有羞愧。
正事重要,正事重要。
许同璋默念着这一句话,胸口的气消去大半,忍了会才小声说:“看不清。”
闻栩停顿了几秒,然后说话的声音从十拳以外慢慢缩进。
八拳、
五拳、
两拳……
“是这个距离吗?”声音有所预告地停留在耳边。
许同璋点头,又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见,就开口说了句,“好像是,再等几秒时间就好。”
昏暗的视野中,声音成了唯一的存在物。
呼吸,耳语,以及音乐的间奏声里起伏着周围黑暗中隐匿着的灼热喘息,许同璋能听清,估计闻栩也是。
几秒钟的时间像被拉长,一股尴尬的气氛弥漫在周围,许同璋张口几次,都想不出要说什么。
还好闻栩及时开口说话,覆盖住那些细碎的人声,“我以为你要喝酒应约自暴自弃,话说得急了,我没有……”
中间有过几秒的停顿,然后闻栩清了清嗓子,语速慢下来,“我承认自己确实对你有偏见,抱歉。”
有点出乎意外,不过许同璋欣然接受,并捕捉到关键部分,“一杯酒而已,就牵扯到自暴自弃上面。什么酒这么神奇?”
闻栩顿了下,吐出一串英文,意外的好听。
Long Island Iced Tea。
小鱼早想开家酒吧,私底下拉着许同璋试了很多品类的酒,其中就有这个。
像这种冰茶类的酒性烈,背后的含义也相当直白。
在朝暧昧对象搭讪的时候,请这一杯酒,换到许同璋身上,大概就是意味着他大胆热烈地发出邀请:
Hey,你今晚要不要跟我回家?
许同璋顺口吹了个口哨,翘起眉。
闻栩一个不喝酒的人竟然也知道这个,这就有点意思了。
看着正经非凡没什么兴趣爱好的人可能内里还是黑芝麻馅的……
啧啧啧。
在脑内反反复复诋毁闻栩好多次后,许同璋倾身关上录像,心情也好了不少,“你是想留在这搭讪别人呢,还是留在这被别人搭讪呢?”
“我选or。”闻栩站起身,跟着许同璋走到前台处。
前因后果一一说清楚,酒吧顾忌着生意,很轻易就将方才那段以及之前的监控片段交给许同璋。
许同璋晃动着U盘,心里轻松很多,边往酒吧外走边盘算着怎么将这些事说清。在街道边走了没几步,他停下回头。
两人隔着两棵梧桐树的距离,暖黄的路灯透过树叶间隙,在闻栩身上投下一片三角皇冠状阴影。
在酒吧内看不清,现在许同璋真正和闻栩对视上,他才发现,闻栩的眼睛总没有个确切的落点,像在放空思考着什么。
地面盯着他,他可能看着地面,梧桐看他,他或许也看梧桐,许同璋回头看他,闻栩也就将视线放在许同璋身上。
“你为什么信我?你说我抽烟打架逃课上网搞同性恋,难不成还有信用可言?难道我倒霉我过得不好不是正合你意吗?”许同璋停在原地等闻栩走过来。
“觉得多余那我就不信。”闻栩顾左右而言他,“还有,真的要避谶。”
许同璋也没感到意外,视线从树上的梧桐叶扫到闻栩的身上。
许同璋本来不想再问,两人也没有熟到能聊这个的地步,但闻栩总是在躲,不仅手要藏在背后,连眼神也在闪躲。
猜来猜去太累,许同璋不愿意累,他脑子一热,直截了当地问:“不多余,我想知道为什么。总不能是你自己也经历过这种事情,感同身受了吧?”
话脱口而出毫不费力,但之后空白着的没有丝毫回答声音的那段时间最是煎熬,许同璋不自觉咬着下唇,被后悔的情绪短暂包围,他看了眼闻栩的表情,“我开玩笑的。”
好在闻栩只是呆愣片刻,而后扬了扬下巴,“那有棵梧桐树,你拍它一下。”
“然后呢?”许同璋自知理亏,站在树旁,拍了下。
“再拍两下。”
许同璋不理解但依旧照做。
“呸三声。”
“呸呸呸。”许同璋跟着学。
闻栩看了许同璋好一会,然后偏开头。过了会,许同璋才发现他是在笑,自己则像是被耍了一道,“你什么意思?”
“池觉说的话其实有点道理。”闻栩打了辆回校的车,“这就是原因,你想知道的。”
“什么话?”
“他说,你一看就是个特别乖的孩子。嗯,我现在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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