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山河

　　“马踏金秋向苍穹——”
　　“大人，这么高兴啊。”段谋笑道。
　　“……你们咋不接？”
　　“……快马扬鞭催风动。”段谋接上。
　　“你问我为什么这么高兴？好比你和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姑娘两情相悦，经过六七年家里人终于同意了你们的婚事，你不高兴？“
　　……懂了。案子是姑娘，陛下是有着封建思想的顽固家长，他们现在是要去办婚礼了。
　　呇州对于知京不算远，他们骑的又快，不出一日就到了。
　　州尉满脸迎笑地出来，这可是尊大佛，在这个案子上跟皇帝一样，一个不高兴随便治个罪就能让他人头落地。
　　“这位……”纪辽桐迟疑道。
　　“小的姓周。”周福海点头哈腰道。
　　“哦，周州尉，能否带我去靳府？“
　　“唉，小的带您去，”马上又点头哈腰的跑去前面带路，“大人你们不休整一下么？“
　　“不必。”
　　“好嘞。”
　　孟伯侯靳延的头七还没过，还放在府里没有下葬，靳府还是一片凄凉，靳老夫人颤颤巍巍地出来迎，要跪下行礼，让纪辽桐拦下了。
　　“老人家，带我去看孟伯侯的遗体。”
　　老夫人一顿，毕竟死了那么久看人遗体不太礼貌，但既然这么要求了，她也只能照做。孟伯侯的棺材放在正堂中央，旁边放着陶素凉的棺材，事发五天，前来祭拜的人寥寥无几，只留着两个丫鬟在火盆前跪坐着烧着纸钱。
　　纪辽桐显示掀开了陶素凉的棺盖，盯着她紧闭的双眼问道，“她的眼睛从一开始就是闭着的么？”
　　小厮们互相看看纷纷点头道，“对，从湖里把陶姨娘拉出来的时候眼就是闭着的。“
　　纪辽桐严肃的看着陶素凉紧握成拳的双手，掀开她的衣领看到了后颈上的瘀青，又掀开她的裙摆，去看她的膝盖。
　　靳老夫人想阻拦，却被癸盦伸手拦下了，想着事情也不能再烂了，就由着纪辽桐去了。纪辽桐就着小厮端着的水，洗了洗手道，“癸盦，剖尸。“
　　“啊？！大人……”不等段谋把话说完，癸盦就已经提着刀上去了。
　　“老夫人您同意么？”
　　……这不问了白问吗，我哪敢说不啊。“大人请把，能不能小心一点，我们家延儿平时还挺爱惜这个姨娘的……“
　　癸盦手起刀落。
　　纪辽桐满脸歉意地对靳老夫人说，“没关系的，我们一会儿可能连靳延一起剖了。”
　　靳老夫人：……
　　“段谋你先出去吧。”看癸盦停下手上动作，转而看着段谋。纪辽桐说道。
　　“我又不是小孩……“段谋略有抱怨道。
　　三分钟后——
　　”……我还是出来吧……“
　　最后靳延还是没剖，因为从陶姨娘身上找到了太多信息需要处理。
　　“陶素凉是他杀。”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靳府的人无不震惊。在他们看来陶素凉不常与人交际，甚至对侯爷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波澜，不像是会惹上什么事端仇人的人，而且官衙的人分析地也有理有据。
　　“凶手先将他弄晕了吊上房梁，再扯断白绫，伪造自杀未遂的假象。再将半死不活的陶素凉扔进湖里，我们往她头骨里灌水，从鼻子里流出的泥沙证明她确实是溺死的。“纪辽桐慢条斯理地擦着刚刚挑了挑陶素凉血肉的匕首。
　　……好可怕，他们居然把人的头骨都剔出来了，幸好我跟他们是一波的。段谋瑟瑟发抖。
　　“…为什么还要伪造上吊未遂的假象？”厉姨娘这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因为殉情最常见的方式就是上吊，一般人最先想到的也是这个。投湖可能在临死时突然退却爆发出强大的求生欲而挣扎爬上岸，自杀成功的概率其实没有那么大。而且上吊在遗体外观上基本就能分辨出和他杀或自杀，比较明显。陶素凉脖子后面有瘀青，有可能就是被打晕的证据，因为死了一段时间我也不能太确定，但是我觉得那块瘀青倒像是搬运人体时撞到的，所以我觉得陶素凉很有可能是被勒晕的，而上吊是为了掩盖脖子上的勒痕，即使是有我说的第一种情况我还是觉得没必要。还有你们靳府的房梁很高，上吊途中摔下来很难不受伤吧，但她腿上一点伤痕都没有，凶手可能是怕动静大了惹来麻烦，又或者是怕真给她摔成无法行动的那种程度，不然投湖就不可能了，“纪辽桐把手上的手套递给癸盦，让他连同那把剖尸的刀一起去洗了，“但是这个凶手没有想到的一点就是，一个正常刚死了丈夫的女子，在上吊未遂心理防线崩溃的情况下，是没有勇气再去投湖的。”
　　所有人听完都哑然无声地看着他接过段谋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分析的差不多了，带我去见一下证人。”
　　“证人？”
　　“就是那个一口咬定陶素凉不是自杀的那个婢女。”
　　偏僻的柴房落在墙角，枯树立在旁边，荒草遍布不见日光。
　　“……谁干的？”纪辽桐的目光从那脏兮兮的人身上挪走，看向身后乌泱泱的人头。
　　“我……怎么了！”不少人都知道这件事的原委，厉姨娘感受到四周的目光咬牙切齿地说，“这个贱婢，出言不逊，栽赃诬陷我，我教训一下怎么了……“厉姨娘被纪辽桐的目光盯得越说越没有底气。
　　”她许是失控。“纪辽桐冷冰冰地说。虽然他知道主尊奴卑很正常，但看到柴草堆里的人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段谋叹了口气也开口道：“你们同为女子，何必为难？”
　　厉姨娘越发挂不住面子，却又不能在他们面前发作，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妨碍公务□□证人，拖下去吧。”
　　厉姨娘错愕抬头，癸盦上前一把钳住厉姨娘的胳膊将她拖走。
　　“放开！我是孟伯侯的三夫人你凭什么抓我！我惩治下人怎么了！有没有王法！“
　　“孟伯侯都归西了，三姨娘不去陪么？”纪辽桐脸上慢慢浮现出笑意，慢悠悠地开口道。
　　“啊——“伴随着尖叫厉姨娘消失在众人眼前。
　　早闻朝中丞相心狠手辣，如今一见……竟还有点冤枉人和强词夺理。
　　纪辽桐蹲下将柴草堆里的人的下巴抬起来，洁儿张着浑浊的眼睛看着他。
　　“啧，段谋。”
　　段谋上前带她去让别的丫鬟给她收拾一下。
　　“大人，她说不了话，舌头被人割了。”回来以后，段谋脸上露出些许痛惜。
　　“三房夫人好生厉害，给我找了好大麻烦。我猜猜，她是不是还不识字？“纪辽桐满口的阴阳怪气。
　　“……还是会一点的。”
　　“你可惜她？瞧着上眼？”
　　段谋赶紧笑着摆摆手：“大人就别打趣我了。”
　　“怎么？心里有人了？”
　　“……”段谋表示：有个爱八卦的主子怎么办？
　　“洁儿是吧？”
　　洁儿连忙点头。
　　“也不是完全不能交流，你接下来点头摇头就行。”
　　洁儿点头如捣蒜。
　　“你坚持你家夫人不是自杀……你先别激动。有证据么？”
　　洁儿显示点了点头又马上摇头。
　　“……她人不对劲？”
　　洁儿犹豫了很久才缓缓点头。
　　“她的行为？”
　　这次洁儿表示了肯定。
　　“做了不寻常的事？”
　　再次否定。
　　“见了不寻常的人？”
　　洁儿点了点头，又犹豫了两秒摇头。
　　“……没见？联系的？”
　　洁儿肯定。
　　“什么人？朋友？“
　　摇头
　　”官员？“
　　否定。
　　”亲人？“
　　洁儿点头。
　　”感谢协助，“纪辽桐起身要去调查，深厚的洁儿却拽住了他的宽袖。见他回头，匆匆拿起旁边的笔，在宣纸上写了个字，应该是凭着印象写的，分明就不是字。纪辽桐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是个“信”字，“知道了。”纪辽桐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段谋，去调查陶素凉的家人。”
　　“是。”
　　纪辽桐示意癸盦靠近点，附耳说了几句，癸盦便离开了，纪辽桐独自去了呇州的邮驿。
　　“掌柜，我是朝廷派来调查孟伯侯一案的，我想调查一下孟伯侯的陶夫人几日前有没有寄过什么信？“
　　“唉，官爷还真有，”掌柜说着就去柜里拿东西，“这陶夫人前几日来寄信，结果银钱被人偷了，当时也很晚了我就让她明天再来吧，反正现在给了钱也是明天送，结果人就没了，唉。“
　　”哦？就是她死的前一天晚上？“
　　掌柜拿出了信道：”是啊官爷。“
　　纪辽桐接过信说：“有事我们会找你，希望到时候你也配合。”转身离开了邮驿。
　　“唉，唉是，官爷。”
　　纪辽桐边走边拆开了信封，大致看了里面的内容便收了信去找段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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