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欢寻梦

　　神女，不是神族都可以当，但却只有神族能当。
　　要成为神女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要有神族血脉。第二个要求就是神女要至纯至善，所以十八岁前不可动情爱的心思，以免失去了处子之身。第三个要求则是必须容貌超众。
　　听起来达到两个要求很是容易，但话说回来，就那第二条的至善，就鲜有人能做到。
　　以至于神族前一百年神女位置都在空着，不过幸运的是，照夜清族推出了一位美人带给神族首领过目，希望能当选神女。
　　神族首领一看，第三条便过了关。那美人长的可是标致。
　　“你可愿佑神族安宁？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我愿。”
　　“可曾有过情爱之事？”
　　“我自幼便佩戴面纱，未曾被他人窥见容貌，我也未曾对何男子动过心。”
　　“不可撒谎，不然后果你可承担不起！”
　　“关乎神族基业，皓霜自然不敢。”
　　“量你也不敢，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验一下身。”
　　在谢皓霜验完，确是处子之身，前百年未被染指的神女位置便被谢皓霜登顶了。
　　不仅在谢皓霜看来，在除了神族首领以外的其他所有人看来，神女不过是圣洁的象征，它的存在不过是求天神保佑，佑我神族繁荣基业，经久不衰。
　　然后后来真相大白的时候，大家才知道，在神女这圣洁身份的背后，是肮脏不堪的龌龊污臭。
　　可那时的谢皓霜哪里知道，她的家族又哪里知道，只是一片丹心，想着为神族尽一份力，便将自己的女儿置于那高位之上。只有当后来的变故发生的时候，追悔莫及，却为时已晚。
　　于是谢皓霜就怀着一颗赤诚的心，做着她认为神女应该做的事。善待百姓，厚济天下。
　　因为她绝美的容貌只得一直戴着面纱，除了自己的父母和神族首领无人见过她真容。只是相传，神女容貌倾城。
　　谢皓霜未曾对任何男子倾过心，也不认为自己会涉及到情爱之事。然而就在她在百姓集市体察百姓疾苦的时候，惊鸿一瞥，便让她失了心。
　　她心中对那男子挂念，可碍于神女的身份，又无从打听。
　　于是她去集市更频繁了。她知道自己身上担负的责任，她也不会在十八岁之前参与情事。但是她无法阻止一个正值花季的少女心中的悸动。
　　然而令她遗憾的是，他未曾再见过那天的男子一面。
　　然而一日她正准备再去集市上碰碰运气，就听到下人传报有人要见她，谢皓霜性格本就平易，当了神女之后更是体恤百姓。以为是百姓有事相求，既然直接声明要见她，那必是大事，便匆匆传唤来人进来。
　　然而来人进到大厅的时候，谢皓霜完全愣了神。这哪里是普通百姓，分明就是那天他于集市上遇到的倾心男子。
　　心动归心动。办事归办事。谢皓霜公私还是分得明的。“不知这位兄台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普通人，不敢让神女称我兄台，我本不欲打扰神女，只是因为家中突生变故，官府不为小民申冤，只得前来向神女相助。”
　　“是何变故，带我前去查看。你我一路上边走边聊吧。”谢皓霜对这场差事很是矛盾，一方面不希望自己爱上的男子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情，另一方面又希望通过这个事情拉近了这样的距离。
　　于是谢皓霜就解决了一场褚炜遒自导自演的家庭变故。
　　事毕，褚炜遒以感谢之名邀谢皓霜吃饭。
　　虽然说褚炜遒作为魔尊是让天下人都兢兢业业的存在，但毕竟他也才20多岁。正是藏不住年纪的他，于吃饭之余的交谈中便倾诉了自己的爱意。
　　这边褚炜遒通红着脸，低着头等着谢皓霜的答复。那边谢皓霜则完全愣住了，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她完全不知所措。
　　“所以你到底能不能……慢慢接受我？我知道我和你加上这次也才仅仅见了两面，也许你会感觉我对这份感情不会重视。但上次集市对你的一瞥已经对我定了终身。所以可……可不可以？”位于食物链顶端的魔尊，此刻也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番爱意被倾诉的结结巴巴，青涩但热烈。
　　热烈到烧红了两人的脸颊，烧烫了两人的心脏。心脏咚咚的跳动声像是为两人的爱情之路敲响了出征的擂鼓。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以后有事便让它们来叫我，我会来找你。”谢皓霜握住褚炜遒的手，然后便凭空出现了一团光，由许多只萤火虫组成，它们跳跃着，闪烁着，点亮了两人的双眸 。
　　行吧，褚炜遒看在谢皓霜主动握他的手的份上，勉强原谅了她的已读乱回。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褚……杼希，杼柚之空的杼，希望的希。”
　　“很好听的名字，这些萤火虫已经认了主，你只要有事，想着我，它们便会出现。”
　　“那它们会不会累死？”
　　“为什么会这样说？它们是神兽啊，生命力还是很持久的。”
　　“因为我一直会想着你，那么它们便一直都会存在。光总会有燃尽的那一天。神兽也不例外。”
　　“不……不会燃尽”谢皓霜红了脸，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只是略匆忙凌乱的脚步显示着她并非表面的那么淡然。
　　此后两人的交往便日益频繁了起来。
　　一日，两人饭余时闲谈。
　　“皓霜，你为何要做神女？我感觉你也不是慕权的人啊。”褚炜遒眨巴眨巴眼。
　　“神女吸引我的地方当然不在于权力地位，而在于它的象征，它象征着上天对我苍生百姓的庇佑，父王母后从小就教导我要以众生为重，而我如果成为了神女便有了更强的能力去佑护他们的安宁，虽然这个身份如今给我套上了枷锁。”
　　“枷锁？什么枷锁？如果有了枷锁，为什么不斩断它？”
　　谢皓霜无奈笑笑，“你呀你，想到什么说什么。如果是可以斩断的，它又怎么能被叫做枷锁呢？枷锁的含义不就是‘欲除之，愿留之’吗”？
　　“确实不懂。”褚炜遒挠了挠头。
　　“我是神女，成为神女的条件之一就是处子之身，不让我天天戴着面纱作甚？这就是为了斩断情缘。”谢皓霜不知怎的叹了口气，“可是我怎么遇到了你这个奇怪的人，都没见过我的脸，就怎么…怎么喜欢上了？”
　　“这是缘分呗，上天都安排好了的，咱俩，注定是一对。”
　　褚炜遒像是意识到什么，突然一顿，“你说这个枷锁是如今戴上的，所以你有心上人了？是我吗？”
　　谢皓霜唰的红了脸，戴着面纱却挡不住发红的耳根，半晌才温吞吞地嗯了一声。
　　褚炜遒听到回复后，立即眉眼弯弯地去拉谢皓霜的手，谢皓霜挣了挣没挣开，便随了他。
　　“那么久不肯答应我，竟是因为这个吗？我喜欢你，不是一定要做那种事。”褚炜遒正了正色，可惜维持不了三秒，“还是说你怕你忍不住想试试啊？娘子。”那一声娘子尾音上挑，可是显极了风情。
　　“滚啊！”谢皓霜性情文雅，憋了好久才憋出这么一句脏话，在她眼中的“脏话”。当然，这在褚炜遒那，理所当然地被理解成了打情骂俏。
　　两人本以为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谢皓霜就为了心中的信念做这她的神女，时不时和褚炜遒见个面。这就是她向往的生活。可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的一个小石子打破了，然后滔天巨浪从湖底席卷而来，势要把湖面彻底撕破。
　　褚炜遒说到这愣了愣。他现在只能寄身在这个雕像上，并不能做出什么面部表情。可是程玖就是在他顿住的那一瞬间感受到了这个男人内心的痛苦。
　　“后来啊，后来就没什么了。我们的关系被人撞破了，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皓霜的父母，他们就把我魔尊的身份告诉了你娘亲。性子耿直，刚正不阿的神女怎会允许我这样一个污点在她身边，所以在只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二天，就在第二天晚上。她甚至都等不及。”褚炜遒又顿了顿，声音嘶哑了起来，甚至有点哽咽，“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晚上，她主动去了我们平时见面的酒楼，你娘亲摘下了面纱。那是她第一次在摘下面纱。以前即使我俩在情深处，我也没有见过她的真容，我知道她一定长得很好看，虽然我没见过她的脸，但我就是知道。只是没想到，现实还是超出我的预料，她太美了。美到任何美的修饰词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褚炜遒的目光投向虚空，好像眼前又浮现出那日谢皓霜的模样。“她主动地抱了我，当时我可惊讶了，没想到你娘亲那样矜持的人，竟然也会主动抱我吗？当时我就在心里想啊，就为她主动地抱了我，我死了也愿意。你娘亲确实也没有辜负我内心所想，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刀。刀锋毫不犹豫地刺向了我的心脏。”
　　那日的一切都太梦幻，太荒谬了，在褚炜遒看来。先是谢皓霜奇怪的主动摘下面纱，又主动反常地抱了他，然后是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刀刺向他，那动作几乎算得上是狠厉，带着毫不犹豫的决绝，好像面前的人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不是昨天还浓情蜜意的爱人。
　　“要不是那日正好魔族内部动乱，手下人来找我的时候看到了皓霜的拔刀，我只怕已成了刀下亡魂。”
　　“我知道她不会喜欢我魔尊这个身份，可我没想到，她会那么恨，明明我从来就没有主动招惹任何人，就像她想庇佑苍生一样，我也只是想保护我的种族，仅此而已。”
　　“我想向她表明我根本就不是传闻中的那样，可是当我听到她说完那句话后，我什么都没说，事实上，说什么都没有了意义。我只是捂住了我的伤口，垂着眼离开了。”
　　“她说，‘为什么你要是魔尊？’，原来无论魔族有没有像传闻中的残暴无道，魔族本身，就不该存在于世。”褚炜遒苦笑一声，“我当时心就疼的不行，我就想，你娘亲那么温婉的性子怎么能说出那么伤人的话。”
　　“伤口很深，皓霜下了死手，要不是有人来，我必死无疑。我看似平静，可是心里却有些不知何处来的恨意，为什么？就因为我们是魔族，就不该存在于世吗？等我听到手下人讲魔族动乱的原因时，我心中的狂躁已经压不住了。然后，我就独自一人回到了酒馆，带着那个没有包扎的伤口，做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你娘亲还没有走，呆愣地站在原地，看到我去而复返，又看到了那个血淋淋的伤口，很慢地眨了下眼，我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不对劲。我那时候已经有点疯癫了，我只知道，什么狗屁爱情，老子再也不信了，我只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伤了我。我把你娘亲直接拽到了酒楼里的隔间，然后不顾她的挣扎，要了她，我想，你既然让我魔族不安，神族也该拿出补偿，所以我剥夺了她神女的身份。等我渐渐回神，床上已洇上了大片血迹，不知道是她的，还是我的。”
　　褚炜遒看了眼程玖，“就是那一夜，有了你。”
　　“之后的日子，我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我没有去打听，我决心把她从我的世界剔除，可是离了她，感觉生活都没有了意义，后来因为魔族内部得知我倾心于神女，又由于我实在没有发动战争扩大疆域的心思，魔族内部决定免掉我魔尊的身份，我没有拒绝。我成了真正的游鹤，隐于荒岭。我答应过如果照夜清有难，可以让你来鬿山找我，所以我注入了一抹灵识于开明兽身上，也就是现在你们面前的我。”
　　“你既然来到了这里，那我也该履行当时的承诺了。”褚炜遒看着程玖，像是在看那个故人。
　　他又把目光投向牧野和时夜，“既然能和小玖一起来这，想也是小玖的至亲好友，我也不会让你们空手而归，当然，前提是你们要永远保护小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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