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海物语

　　以下摘自老哈梅林先生手记。
　　“……我完成了，花了五天四夜后，我终于将那个东西完成了。即便我此刻就要陷入永眠，它也会替我继续清醒！我此生从未做过那样的东西，它确实是‘什么’，杰作，大写的M，我（墨迹颤抖），我现在就为它命名：MHL-0099-001，纵使将来有100件作品，也无法将其超越。它太好了，已然不属于这个世界，光明还没瞧见它的模样，它就化身为闪电的嫡子，混沌被刺破的刹那原野之花一齐开放，波斯菊、郁金香、仙客来、缬草，季节的色彩像烟火自燃后复又堕入深深黑暗里。”
　　舒伯特先生显然不知道信件里的内容。我也无意告诉他。以防万一，我询问他有没有藏品失窃的可能，老人家立即从诈尸还魂的恍惚中醒来，并坚定地驳斥了我的质疑：馆内实施全监控且地下大门的钥匙只有一把。虽然称不上高安全系数的防范，但碍于对方面子，我也不好多说破解的方法。
　　“请问这个镇上以前有发生过其他奇怪的事件吗？”
　　“奇怪是指？”
　　“不寻常的，或灵异的，超自然的，但不一定造成伤亡的事件。比方说，半夜教堂的钟突然敲响。”
　　“仓库无端起火算吗？”
　　“算。”我点了点头，“您能把知道的都告诉我吗？越多越好。”
　　“您具体是要调查些什么呢？学术研究？”
　　“实话说我也不清楚。称不上研究，只是一份普通的工作报告。我的老板是个收藏家，他对手工艺品和民间故事非常感兴趣。每逢出差，我们都会考察当地的风俗撰写一篇文章，作为档案封存。”
　　“那您不妨去二楼的报刊借阅室。我们这里的地方报纸，只有大小报两种，按年份排列。也许那里您能找到您想要的信息。”
　　“全都是纸质的原始版本吗？”我突然担心起了工作量，弄不好，是加班三天三夜睡死在图书馆的节奏。
　　“啊。”舒伯特先生像是想起了什么，“去年还是前年，全数字化的录入工作刚好全部完成了。虽然现在的造纸工艺重新改良，但上一代的‘新纸’还是存在保存期限过短的问题。文字载体尚还活不过人类一生实则痛心。您如果需要电子拷贝的话，从检索书目的电脑里就可以下载，复印的机器在走廊尽头。上世纪及再久远的文献，可能要麻烦您戴一下手套，阅读时也请轻拿轻放，那些纸已经相当脆弱了。”
　　我点了点头，“逐年的人口数据在这里可以调阅吗？还是说要上政府的官方网站。”
　　“当然可以。您甚至可以查到小镇上老鼠每年的出生率死亡率及分布情况。”舒伯特先生失笑，“您现在想去二楼吗？我可以陪同。”
　　“不，谢谢，我想先回住宿的地方取一下笔记本电脑。午后晚一些时候再来拜访。”
　　我告别了舒伯特先生，在图书馆斜对面的餐馆点了一只烤鸡配柠檬薄荷苏打。吃完，靠在广场的长椅上看了会儿鸽子，然后买了束鲜花，就径直去了西北边的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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