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姻缘

作者:春风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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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夜凉如水。
      心乱如麻。
      把一切都说出来了之后反而更加烦了,王大人的反应让人摸不着头脑,到底那个等字是多久,或者应该另外想想办法。
      “嘭”院子里一声闷响,好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大家都睡下了,没有人出来查看,难道是贼?
      炜彤惴惴不安的往窗外看去,并没有什么。突然切切索索的响动从走廊里传来,炜彤紧张的躲到门后,手里紧紧的攥着一根用来顶窗户的棍子。
      脚步声到自己的房间前停住了,炜彤几乎要窒息了,她猛地打开门,一个黑影倒进来,她狠狠的举起棍子砸了下去,那个黑影居然没有反抗就径直倒下了,炜彤硬着头皮把他翻过来揭开面纱,居然是江铭雨!只见他脸色发青,嘴唇发黑,应该不是自己的一棍所致吧。
      “姐姐,有什么事吗?”梅儿带着睡意的声音在外面问道。
      炜彤忙把门关上,“没事,去睡吧。”
      发生了什么事?这个人好像一个大谜团一样,平时花天酒地的时候和每个人都打成一片,说声不见了就几天不见人影,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谁都认识他,谁都不了解他。
      炜彤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把江铭雨搬到床上,点燃了蜡烛,原来他的腿受伤了,炜彤用刀子割开裤腿,一枚细小的钉子一般的东西钉在小腿肚上,旁边的一圈都黑了,显然是有毒,炜彤不知如何是好,想起以前无聊时看过的医书,看来现在只有试一试了,她用丝巾包住钉子一把拔出,一股黑血涌了出来,江铭雨细细的呻吟了一声,炜彤把刀子在烛火上烤了烤,咬咬牙割开腐肉,挤出黑血,直到鲜红的血流出来才把止血的药粉倒在上面,用纱巾牢牢捆住。炜彤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没想到你还懂医术。”炜彤吓了一跳,回头看时,江铭雨有气无力的却还面带微笑,脸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原来他早醒了,刚才居然忍住没叫,江铭雨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吃力的撑起身,“我怕影响你。”
      炜彤情不自禁的拿出手帕拭去他脸上的汗水,这眉眼,这高挺的鼻梁,这紧闭的嘴唇,与平时判若两人,炜彤看的呆了,江铭雨也配合得一动不动,胸膛微微起伏,突然他轻轻的抓住炜彤的手,怔怔的看了一会儿却又放开了,炜彤没来由的怅然若失。
      江铭雨背对着炜彤躺着,心里千头万绪,自己怎么会不知不觉的来这里,在弄玉面前,自己暴露的太多了。虽然一直怀疑她,但是为什么对着她就会忍不住想要安慰她,怜惜她。而她也是个太特别的人,不张扬,不慌乱,连问都不问一句就把他这样可疑的人物留了下来。
      江铭雨吃力的爬起来,扯过桌上的一幅绸缎往地上一放,躺了下来。
      “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东西,改天一定奉上更好的,无奈叨扰一晚。”
      炜彤无法只好翻出一条新被给他盖上,自己却在床上坐了一夜,到快天亮了才慢慢睡着。

      翌日醒来,江铭雨还睡着,炜彤伏下身来,这沉静的孩子似的睡脸到底有怎样的内心。昨晚是发生了什么?一定很危险了,他到底是什么人?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拨去搭在他眼睛上的头发,江铭雨长长的睫毛微微的动了几下,要醒了吗?炜彤不自觉的脸红起来,忙出去准备端点吃的来。
      楼里其他人还没有醒来,从厨房捡了几样精致的小糕点,炜彤开心的往回走,不料在楼梯口撞到了坠儿。
      “咦,姐姐,你起来了,红粉楼的胭脂姑娘来找你,她已经上去了。”什么?炜彤把糕点塞到坠儿怀里,冲了上去。
      胭脂知道青楼的姑娘日上三竿才会起身,所以总是下午才来,没料到偏偏今天这么早过来。
      炜彤赶到房里的时候已晚了,江铭雨不知道何时躺在了床上,夜行衣早已脱去,此刻衣衫不整一脸惊讶的坐着。胭脂见炜彤进来,指着床上的人说不出话来,梅儿也呆呆的看着她,炜彤也尴尬万分,这个江铭雨,有时间做这些事,为什么不找个地方躲起来,偏要装成这般暧昧不明的状况。
      “我以为你~~~~~~~我是想给你个惊喜~~~~~~~~我不知道~~~~~~~~”胭脂语无伦次的说着,梅儿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脸了解的样子退了出去。炜彤真想掐住江铭雨的脖子把他扔出去。江铭雨却仍不知死活的理了理头发,伸了个懒腰躺下了:“你们说话,我还要躺一会。”
      胭脂终于平静下来,递给她一个盒子,“这是我上次说的梅花胭脂,货一到就给你送过来了。我走了。”炜彤面红耳赤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接过盒子。胭脂转身时不知怎么摔了一跤,炜彤忙上前扶起,胭脂道了声谢谢,回头看看床上呼呼大睡的江铭雨若有所思地走了。
      江铭雨打着呼,眼却睁着,柳燕飞,自己太小看这个女人了,若不是躺在地上听见了脚步声,后果不堪设想,弄玉都会有危险,也不知道她发现什么没有。正想着,一双手从后面掐住了脖子:“你这个混蛋,都怪你,现在怎么办?”炜彤大叫着。江铭雨好笑的看着面带红霞的炜彤,不费力的挣开,反手一拉,炜彤跌坐在床上,四目相对,反而都说不出话来。
      门碰的一声踹开了,床上的两人吓了一跳,是个面目清秀书生样的年轻公子,只是身上的长衫似乎不怎么合体,不是,是太不合体了,下摆明显有剪过的痕迹,可是袖子,身量还是看上去很大。今天的不速之客还真多。
      那位少年也像是吓到了,怔怔的站在门口,梅儿赶过来气喘吁吁的说着:“姐姐,我拦不住他,说了白天不见客的,他还非问你在哪里,坠儿不小心说漏了嘴,他就闯进来了。”
      那少年立刻恢复了常态,打开手中的扇子扇了扇,“为什么白天不见客,难道晚上才见?”其他人奇怪的看着他,梅儿扑哧一声笑出来:“敢情公子以前没来过,这里可不就是晚上才见客人的吗?哪有人大白天的往里闯。”
      少年见自己说错了,索性耍起赖来:“我偏要这时候来又怎样?本大爷有的是钱。”
      说完还朝梅儿做了个鬼脸,又气愤地朝炜彤他们走去,指着炜彤,小脸扭成一团,似乎很苦恼的样子说:“你真是对不起绍安哥哥,对不起爷爷奶奶!”又指着江铭雨说,“还有你,登徒子!你也对不起绍安哥哥。我真是看不下去了。”说完就跑了出去。
      炜彤摸不着头脑,这个人分明是个女孩子,和绍安有什么关系呢?没听说他有个姐妹啊。江铭雨却倒在床上大笑起来,炜彤也禁不住笑出来。
      在炜彤的一再逼问下,江铭雨终于说了,原来是韦家的三小姐,最是古灵精怪的,颇得家里大人的欢心,韦家和王家是世亲,双方的大人早就默许了两人的亲事。
      原来是韦家的人,那她今天来是来认亲的,还是来挑衅的。炜彤暗暗想道,没想到自己还是和韦家扯上了关系。
      江铭雨以为她的沉默是因为听到了亲事两个字,于是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地说:“其实绍安并不知道这件事,是伯父告诉我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炜彤转过头看着突然之间严肃起来的江铭雨,难道他以为自己喜欢绍安吗?

      韦府。
      偌大的饭厅坐满了人,仆人有序快速的上着菜,因为韦老爷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说话,所以房间里除了偶尔的几声咳嗽,连大点的响动都没有,今天他却咳了几声,主动说道:“今天司徒老爷向我给笑菲提了亲,是给他家三少爷。”
      大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看向韦老爷,大奶奶鼓起勇气说:“可是爹,笑菲不是小时候就定了二妹妹哥哥王大人家的绍安了吗?”
      “又没有定下来!”韦老爷气定神闲得吃着饭。笑菲忍不住了,嘟囔着说:“可是我听说,那个司徒剑很好色的,成天拈花惹草。”
      韦老爷啪的一声放下饭碗,“女孩儿家哪里听来的这些闲言碎语!再说了,男人成了亲,自然就收心了。”
      韦老太太心疼孙女,忙说:“司徒家虽然好,但是王家也不错,绍安这孩子又是知根知底的。”
      笑菲蹭的站起来,“我不要你们管,又不是你们嫁。”
      韦老爷气坏了,这个孙女平时骄纵了些,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居然敢违抗自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的到她说话?他想也不想就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笑菲脸上。
      笑菲愣了一会,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家里人正要去拦,韦老爷吼道:“让她走,走了就别回来!”家人只好停住。
      韦老太太疯了似的捶着他,“你这个老头子,真是昏了头了,赶走了女儿,现在又要赶走孙女。”说着昏了过去,韦府里忙成一团,大奶奶惶恐的站在一旁拭泪,二奶奶急着吩咐下人去追笑菲,又着人寻医生,韦老爷怔怔的看着这一切,心里有些难受,难道真是自己做错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看上去越来越偏僻了,天色渐渐黑下来,笑菲心里有些害怕,本来是想到绍安哥哥家里去的,可是以前都是仆人们抬着轿去的,自己根本就不认得路。
      路也渐渐没有了,没膝的荒草牵牵绊绊的勾着脚,那些下人真是没用,怎么还不来找?笑菲哭哭啼啼的走着。
      突然前面草丛中窜出三四个横眉竖目的人,面色狰狞的看着她,笑菲吓得打了个鬲,白了他们一眼准备绕过去,那几个人又拦到前面,笑菲抬起泪汪汪的大眼睛,带着哭腔说:“我不会回去的,你跟爷爷说,我不会回去了。”
      那几个人听得摸不着头脑,里面的一个小个子凑到领头的络腮胡耳边嘀咕:“大哥,这个小妞以为我们是她家的下人呢。”
      “下人?”络腮胡恶狠狠的笑了声,刷的抽出一把尖刀,“小妞,既然不回家,就跟我们回去吧!”几个人狞笑成一片。
      笑菲止住哭泣,恍然大悟的指着他们,“喔,原来你们就是传说中的强盗啊,真是幸会!”那几个强盗笑不出来了,这小妮子看上去好好的,不会脑袋有病吧,不管了,反正长的这么标致,先抢回去再说。
      “好了,就这样了,我要回家了。”笑菲不管这些人奇怪的神色,继续说道,一双灵活的大眼睛却咕噜噜的转着,暗暗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包粉末,这是前几天自己研制的绝顶暗器,用辣椒粉、石灰粉混合蜈蚣和蝎子的粉末制成的,早就想找个机会试一下了。
      那些强盗渐渐的逼近了,笑菲闭上眼睛使劲地把粉末往前一扔,“啊”的一声,有效果!
      笑菲开心的睁开眼睛,却见那包粉末撒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那些强盗确实是倒下在呻吟,那是因为他们的手上或脚上中了箭。
      笑菲转过身,有几个人骑着马正朝自己过来,领头的是一个年轻的公子,看来箭是他们射的。
      司徒剑跳下马,指了指地上翻滚求饶的几个强盗,对身旁的葛菲说:“带回去给府衙大人处置,就说是我大哥抓的。”
      葛菲应了一声招呼着几个护卫押着他们走了。司徒剑这才走到笑菲面前,笑菲紧张的往后退了几步,司徒剑指指地上花红柳绿的一堆粉末:“什么东西?”
      “霹雳无敌痒痒粉。”笑菲不好意思地答道。司徒剑嘴角难看的抽搐了几下,显然是在忍笑,笑菲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姑娘家在哪里,我派人送你回去。”
      回去?现在虽然很想回去,但是岂不是太没面子了,看上去,这个人是个正直的人了,不如~~~~~~~~~可是找什么理由呢?算了,找理由太麻烦,笑菲直接眼睛一闭,晕倒了。

      司徒剑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床上的笑菲,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真后悔自己一时心软就带回来了。有了!他悄悄的吩咐门口的婢女端来了饭菜。
      笑菲躺在床上动也不敢动,她还没有想到能留下来的办法。怎么有一阵阵的菜香飘来,说起来肚子真的饿了,难道出现幻觉了?笑菲小心翼翼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前面的桌子上不知何时摆了一桌的菜,那个男人正在大块朵颐,笑菲舔舔舌头咽了口口水。
      司徒剑心里暗暗笑着,故意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笑菲忙死死的闭上眼睛,扇子一般的睫毛微微抖动,肚子很不配合的咕噜一声,司徒剑忍住笑说:“怎么还不醒?我先回去睡吧。”一边很大声地往外面走去,关上了门。
      笑菲巴不得他快点走,立刻快速的跳下床奔向桌上的鸡鸭鱼肉,不由分说地扯下一只鸡腿正要啃,门却突然开了。笑菲无可奈何的看着门口的司徒剑,原来是试探自己的,罢了,罢了,一不做二不休,她索性狼吞虎咽起来。
      司徒剑只好干咳一声,递给她一杯茶:“吃好了就走吧!”
      笑菲的手停住了,大眼睛突然开始迷蒙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下来,她扔开手里的食物,毫无预兆的开始哇哇大哭,司徒剑料不到她会来这一手,女人也看多了,温柔的,聪明的,泼辣的,恶毒的,没碰上这么会耍赖的过。
      “好了好了,让人家看见算怎么一回事,有事说事。”司徒剑尴尬的往外面看看,让人家看到他对着一个小姑娘束手无策的传出去岂不是笑话。这个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看她的打扮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城郊的树林,而且不肯回家。虽然自己喜欢漂亮女人,但是在别寓里的时候他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扰,何况是这个看上去很麻烦的小女孩。
      笑菲抽抽嗒嗒的哽咽着说:“我没有家,是城里大户人家的丫头,因为打碎了夫人的水晶瓶,夫人就打了我一顿,”
      “要把你卖到青楼,所以你就跑出来了,现在没地方去,让我收留你是吧?”司徒剑接下去,笑菲乖巧的点点头,这个人怎么跟绍安哥哥一样能猜到自己的话,还是自己的话太好猜了。
      司徒剑则是无力的叹了口气,这个女孩子,不知该说天真还是无知,这么老套的理由就来糊弄人。看看她全身上下,哪一个地方像是做粗活的样,连说谎都不会,遭了毒打?手上除了几条野草割的细痕,哪有受伤的样子?
      可看着她期待的眼睛,自己又说不出狠话来,或许还是认识的人家的小姐呢,这样放任她在外游荡怕有意外吧,司徒剑心里给自己找台阶下,他板着脸问到:“叫什么?”
      “开心。”什么名字?管它的呢,反正是假的。
      “算了,那你就留在这里,跟着胡大娘。”司徒剑说完出去了。笑菲没料到这么顺利,开心的继续吃起来。自己的绝招真是屡试不爽,爷爷奶奶,父母亲,绍安哥哥,家里的下人都要投降,但,还是这次比较有成就感!

      红粉楼生意兴隆,客似云来,楼上却是门户紧闭,仅开了一个小窗,里面的装修也是颇为雅致。炜彤抿了一口茶,上等的雨前龙井,是今年的新茶,看来胭脂真的把自己当成知己了。今天她突然派人来玉楼春说有好东西要给她看,所以就应约前来了,可是她却迟迟不见踪影,大概在下面忙吧,炜彤又喝了口茶。
      柳燕飞看着炜彤,不知道为什么对她有些嫉妒,这个女人看上去太完美了,有青楼的风情却没有青楼的世俗,可如果那天躺在她床上的江铭雨就是追踪自己的黑衣人的话,那么她的身份又是什么?
      那天晚上她隐约看到黑衣人消失在玉楼春,所以大清早的就想来个攻其不备,不料却让她撞见了这样的事,弄玉是卖艺不卖身的,怎么会留宿一个男人在房里,最重要的是,她故意倒下的时候看见门口的地板上有隐隐的血迹。不管这个推测是否成立,她都是一颗重要的棋子。
      “弄玉,你来了,不好意思,这些天店里太忙了。”柳燕飞笑吟吟的走进来。炜彤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迎上去,“哪里?胭脂姑娘生意兴隆是最重要的,我也好沾光啊!”柳燕飞笑着招呼炜彤坐下,“茶可好?”
      “我正要夸奖呢,是今年的新茶吧?” 炜彤举起茶杯,柳燕飞笑着点点头。
      “其实我找你来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找个理由让你过来罢了。你当我是朋友不是?”柳燕飞突然严肃地问道,炜彤点点头,这是真心话,来到长安以后,也没有人和自己说说知心话,她算是个不错的对象。
      柳燕飞满意地笑了,“那你就别怪我唐突了,我是想说,你在那样的地方自然是要留意个适当的人选,但是江铭雨,我觉得~~~~~~”
      看胭脂欲言又止,炜彤就知道是那天的事,不由脸红起来,分辨道:“其实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子,江铭雨虽然平时嬉皮笑脸的,其实倒还好,只是那天,我也说不清楚,总之你要相信没这回事就好了。”
      柳燕飞断定弄玉应该是个不知情的人,而江铭雨嫌疑是越来越大了,看她说起江铭雨就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不知怎么的,柳燕飞觉得心里不好受起来。
      “那江铭雨到底为什么会到你房间来呢?”
      “胭脂,这个你就别问了,总之我没有骗你。”炜彤有些不高兴她的追根究底,站起来欲走,不料一阵头昏眼花,站立不住的坐下了。
      “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出来的好。”柳燕飞不动声色的问到,脸上多了一丝诡异的笑。炜彤立刻觉得不对劲起来,看来是茶有问题,这个女人难道就是江铭雨的对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炜彤想着该怎样通知他,倒忘了现在危险的是自己。
      “胭脂,”
      “我叫柳燕飞。”
      “哦,燕飞小姐,你我之间相信是无冤无仇的,为何?”
      “少说废话,谁让你自己多管闲事来着。”说着柳燕飞拍了拍手,门外进来两个大汉,她抓过炜彤推了过去,“绑起来装进箱子里,运到郊外的小屋里先藏起来。”

      江铭雨这些天来腿伤已恢复得差不多了,此刻他正悠闲的躺在绍安书房里的躺椅上,手上拿着一本小说,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是绍安让自己来帮忙的,他出去找弄玉了,不,是炜彤,绍安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自己,他怕父亲突然来看自己,所以让铭雨看着这里,到时好编个理由帮他蒙混过去,炜彤是真心喜欢绍安的吗?铭雨烦躁的想着。
      不想绍安出去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铭雨装作不经意地问着,手上的书翻的哗哗作响。
      绍安唉声叹气的坐下来,“你说女人是不是很难捉摸啊?前些天还跟你有说有笑的,过些日子就不理不睬。”
      “她不理你。”江铭雨吃惊地问道,心里却有些窃喜。
      “我连个人影都没有见到,张妈妈说她去红粉楼了,我等了好久还没回来就赶到红粉楼,里面的人却告诉我她没有来过,你说是不是故意躲我啊?还有笑菲,听说离家出走了,他们韦家的女人真是麻烦!”
      绍安自言自语的说着,铭雨却坐不住了,红粉楼不是柳燕飞的地盘吗?都怪自己没有提醒炜彤注意这个女人,胭脂就是柳燕飞,是司徒靖文安插在长安探听情报的人。看来是出事了。他一跃而起往外面跑去,留下目瞪口呆的绍安气愤地骂着:“我看你是女人堆里混久了,做事也莫名其妙起来。”
      红粉楼里客人很多,的确没有见到炜彤的踪迹,铭雨警觉的发现立在柜台后的伙计朝靠在通往内堂门口的伙计递了个眼色,那个伙计立刻走上前来,轻声问道:“可是江铭雨公子?”铭雨点点头,果然有鬼!那个伙计塞给他一个纸团就走了,铭雨走出红粉楼,找了个隐秘的地方打开纸团,上面写着“城西郊小木屋,相信仁兄对怎么走应该很熟。一人前来,否则弄玉姑娘就见不到阁下了。”
      可恶,这个女人这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天真是太轻敌了,本想生擒回去,看来这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个木屋自己的确不陌生,曾经多次跟踪过来了,但是今天不同,今天自己是这里主人的座上客,江铭雨自嘲的想着,总算是堂堂正正的进去一回了。
      木屋外面看上去很简单,里面却是机关重重,下面还有个地牢,这些自己早就摸得清清楚楚,今天就是赌一赌了。炜彤并不在屋内,看来是在地牢里,铭雨潇洒的抖了抖衣服,不打招呼就坐在客位上,柳燕飞哼了一声,“不料你我这么快就见面了,江铭雨果然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唉,过奖了!其实对一些女人是不需要手下留情的,不知道胭脂姑娘有没有听过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呢?”江铭雨笑着看着柳燕飞,柳燕飞知道他是在说那天晚上的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要拐弯抹角了。你我都知道彼此的身份,我就直说了,你帮王大人做事真是挑错了人,当今世上,除了皇上,还有谁的势力大的过司徒家的?我劝你弃暗投明,司徒大人求贤若渴,定会重用!”
      “姑娘此言差矣。我江某向来怕攀附权贵,用了不干净的钱,恐怕会全身长包的。姑娘不是不知道司徒家的来历,连赈灾的款项都敢侵吞,不只是贪得无厌,简直就是没人性了。哦,我忘了,那笔款项还是从姑娘经营的红粉楼神不知鬼不觉地转到司徒大人府上的呢?”
      “啪”的一声,柳燕飞重重的敲了一下桌子,桌子的一角被震了下来,“你不要不识好歹,我看你是个人才才会对你说这番话,若是执迷不悟,我有的是办法探问出我想要的东西。”
      江铭雨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姑娘自然有手段折磨我,可惜要是你不安全的放了弄玉姑娘的话,恐怕你一个字也休想从我这里听到。”
      弄玉?在他眼里这个烟花女子真的有这么重要吗?柳燕飞恨恨的想着,但是他知道江铭雨说得出做得到。她拍拍手,两个大汉抬着一个麻袋进来,里面蠕蠕的似乎有人在动。
      “只要你说出这次王大人他们策划的是什么,我立刻就放了你们。”柳燕飞指了指麻袋。“好。我相信姑娘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江铭雨看了看房中诸人站的方位,好,有了。他站起来,立刻所有人都刷的拔出刀来,铭雨故作害怕的往麻袋的方向退,“不要动手动脚的吗?我只是想起来活动一下筋骨。”
      在众人猝不及防之际,他用力的转动了几案上的大花瓶,立刻从房顶降下一张大网,铭雨快速的拖着麻袋往旁边一滚,其他人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机关外人会这么了解,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铭雨又拉下窗上的帷幕,立刻一阵乱箭向里面射去,房里乱成一片。柳燕飞气哄哄的格开飞箭,没想到他对这里这么了解,好在自己也早有防备。
      江铭雨抱着麻袋跑出好远才停下来,他从靴子里拔出刀割开麻袋,不防里面伸出一把刀朝他的胸口刺来,铭雨往后一闪,刀刺偏了,刺中了手臂。麻袋里走出一个男人,举着刀朝他冲过来,铭雨就地一滚,反手一刺,那男人当场毙命。
      “好功夫!”柳燕飞拍着手走过来,身后的两个大汉架着一个红衣女子,这才是炜彤,果然是关心则乱,自己心急之下居然忘了确认。
      炜彤看见铭雨受伤了,挣扎着想跑过去,却被柳燕飞狠狠地踢了一脚,铭雨忙从地上站起来,“怎么?心疼了?心疼就给我老实一点,不然我就把她漂亮的小脸蛋刻花了。”柳燕飞把刀放在炜彤脸上比了比,炜彤害怕得闭上眼睛。铭雨把手中的刀扔到一边表示合作,柳燕飞示意手下上去把江铭雨捆起来。
      负责捆绑的手下麻利的捆起来,不想触动了江铭雨手上的伤口,他故意大声地叫喊起来,柳燕飞上前推开手下,拿出一瓶金创药,细细为他包扎起来,抬头才看见江铭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恼羞成怒的一个耳光飞去,“你最好老实些,我算是还你的情,以后互不相欠了。”说完吩咐手下带走,自己却红着脸跑开了。炜彤看着她的背影,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笑菲为难的拨弄着锅里的米,该怎么样才能把它煮熟呢?不管了,她手忙脚乱的点柴禾,不料手一抖,火星溅到了了旁边的草堆上燃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她一下子吓坏了,使劲地用木棍打着火,却把火引到了其他地方。
      胡大娘一进厨房就见到这触目惊心的场面,忙大声呼救,立刻很多人赶过来救火,这才把它扑灭下去了。
      胡大娘看着灰头土脸的笑菲简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我说开心啊,你真的是在大户人家做过丫头的,怎么叫你洗衣服就差点淹了房子,叫你打扫房间就打烂东西,叫你烧饭就差点把厨房烧了,还忘了在锅里放水。你到底会做些什么啊?”
      笑菲不好意思地扭着衣角,她也不想这样的啊,可是天知道这些看似简单的事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司徒剑在房里听着葛菲每日一报,笑得直不起腰来,这个丫头真有一手,做什么毁什么,不过倒是挺让人开心的,开心,这个名字真是没有取错。
      “算了,你跟胡大娘说,明天要她到书房来,我看让她整理整理书也就差不多了。”司徒剑估计开心不会是一般人家的小姐,小户人家虽然娇生惯养的,但不至于连烧饭的时候应该放水这个道理都不懂。这些天四处打听了一下,也没听见有人家走失了小姐,也有可能是那些人家为了面子而不愿意张扬,不过司徒剑越来越不介意这个累赘了。
      第二天,笑菲在胡大娘的郑重警告下来到了书房,这才对嘛!自己就应该干一些文绉绉的事情,整理书房这种事还不至于难倒她,而且一想到能多见见那个老是板着脸的大少爷就心里没来由的开心,忘了问问别人他叫什么名字了,自己有一次问过胡大娘,没想到胡大娘居然说少爷就是少爷,问他的名讳干吗?只好作罢了。
      笑菲推开门,里面没有人,这个每天满山狩猎的武夫居然书房里摆了那么多的书,难道是摆设?《孙子兵法》,笑菲拿起桌上的书,翻了几页,居然坐下来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笑菲自小就爱看兵书,对那些用兵如神的古代兵法大家们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自己还发明了很多的武器,虽然没有机会发挥作用,不过还是乐此不疲。
      司徒剑一进书房就看见笑菲坐在椅子上,还嚣张的把腿搁在书桌上,乐滋滋的看着书,这个家伙倒是既来之,则安之,把自己的使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他故意大声地咳嗽了一下,笑菲听到动静忙想下来,却忘了搁在书桌上的腿,一激动就直愣愣的到下去了,司徒剑料不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飞身过去接住笑菲,却被她的手一拉,双双倒在了地上。
      司徒剑正想发作,一抬头就看见小丫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娇艳欲滴的红唇一开一合,连要骂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司徒剑懊恼的一把拖起地上的笑菲,不再管她,回到座位上看书。
      笑菲不知所措的站了会,终于想起来该干些什么,忙拿着抹布到处乱抹,一边拿眼偷瞄,这个男人还真是帅!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呢?要是~~~~~~~~要是爷爷把自己许配给了他~~~~~~~笑菲痴痴的笑起来,司徒剑用眼角的余光看着笑菲,不知不觉笑菲脸上的微笑就传染到了他的脸上。

      江铭雨坐在地上观察着四周,这个地牢自己曾经潜进来看过,没想到这次是坐在里面,柳燕飞显然是回去了,只留了几个手下看守,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防卫并没有那么严密,或者是太自信了,但柳燕飞是个仔细的人,还是有什么陷阱。
      “铭雨,”炜彤叫了才发现自己太过亲昵了,好在他没有像往日一样取笑。
      “怎么了?”铭雨回过头,这地牢里晚上很冷,自己倒是没问题,不知道炜彤受不受得了。
      他看着炜彤缩成一团的样子就知道她很冷,于是说了声冒犯了就轻轻的把她拥入怀中,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炜彤有些意外,心里却是甜甜的,离家那么久了,在这地牢里才体会到失去已久的关爱。如果说有他相伴,这个地牢也没那么可怕了。
      两人静默无语的坐了会,只有呼吸声在这安静的夜晚尤其明显。
      “铭雨,你真傻,明知道危险,干嘛还要来?”
      “你是因为我才牵扯进来的,我当然不可以袖手旁观,而且没有提醒你柳燕飞这个人是我的错。”铭雨不动声色的回答,虽然他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但是想起绍安,只好这么说。
      炜彤失望的挣开铭雨的怀抱,“只是因为这样?如果有别人对我不利,你会不会来救我?”
      铭雨万料不到她会这样直接的问,心里虽是一百个肯定,但却别过头去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当然,小姐曾经冒险救过我,我自然会回报的。”炜彤气的走得离他远远的。
      夜已深,人未眠,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
      时机来了,铭雨睁开半寐的眼,上面的人像是睡着了,还好当日自己留了一手,他探出手去摸到离牢门不远的一块砖头,下面是空的,他以前在这里埋了一些工具,就是以备今日这样的不需之用的。
      铭雨用刀子在大锁上划拉了几下,锁开了,他推醒炜彤,示意轻声,两个人蹑手蹑脚的朝外面走去。“等等。”铭雨停了下来,掏出一只香一样的东西点燃了,示意炜彤蒙住鼻子,“嘭嘭”一阵重物倒地的声音,炜彤明白了这是迷香。
      虽然安全的逃出去了,但铭雨暗暗的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会这么容易,一时间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不确定会不会追上来,尤其现在带着炜彤,铭雨决定不往大路走,反而向另一个山头走去。他心里有个去处,相信会是个安全的地方。

      司徒剑警觉地握紧了身旁的剑,门外似乎有人。
      “司徒兄。”门外的人小声地叫,是铭雨!司徒剑忙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去开门,只见江铭雨衣衫破烂的带着一个气喘吁吁的美艳女子,这不是玉楼春的弄玉姑娘吗?他们怎么会在一起的,而且深夜而来。
      “司徒兄,之所以偷偷进来时不想让别人知道。还望见谅!”江铭雨喝了口茶才缓过气来,炜彤默默地喝着茶,真是搞不懂怎么会来找这个人。刚才在地牢的时候也听见了江铭雨和柳燕飞的话,他明明和司徒家是对头,这不是羊入虎口吗?司徒剑挥挥手,“放心,我会打点好的。不过看你们这个架势,不会是私奔吧?”江铭雨尴尬的笑笑,瞄了一眼低着头的炜彤。
      司徒剑把两人安排在了书房的一个暗间里,葛菲另有任务派遣了,让什么妥贴的人来照顾呢?一张机灵的脸庞浮上了脑海,笑意浮上嘴角,为什么自己就这么信任她,可能是她的眼睛太干净了吧。
      “你是不是在疑惑司徒剑的事?”铭雨真是看透了炜彤的心事,炜彤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默默地铺着自己的床。女人真是难以捉摸,铭雨心里苦笑了下,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话得罪了她,一路上就默默无语的。
      “为何要来这里?”炜彤突然问道。
      铭雨愣了一下才说:“你先别问,总之这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以后你会知道的。”
      炜彤冷笑一声躺下了,“是,只有我是个不明不白的人是吗?”她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心里总是烦躁不安。铭雨什么也不告诉她,反而好像比以前更加疏远了。
      外面已经晨曦微露了,一声声的蝉鸣传来,不知不觉已入盛夏了,娘的案件还没有头绪,自己却被牵扯进一件不明不白的事情中了。
      “炜彤,炜彤。”是娘的声音,炜彤立刻起来,娘披头散发的站在前面,脸苍老了许多。
      “娘!”炜彤扑过去想抱住她,不料雪姨和张简出现在中间,雪姨指着娘叫道:“你是杀人凶手,快来抓她!”炜彤想冲过去,却被张简抓住了,一群衙役凶神恶煞一般的出现了,硬是拖着娘走了。
      “炜彤,炜彤~~~~~~~~~”
      “娘,娘~~~~~~~~~~”
      “炜彤,炜彤,快醒醒!”一只手轻轻的摇着自己,炜彤醒来,眼角尽是泪水,“救救我娘,救救她!”炜彤扑进铭雨怀里,失声痛哭。这么多天来撑得实在太辛苦了,没人了解,没人帮助,她需要一个可以依靠,休息的地方。
      铭雨只是拍着她的背,一句话也不说。自己也曾问过王大人,可是他总是不置可否,这不是他做事的风格,何况上次在公文抄上看见他早已关注此案,难道有何难言之隐吗?或者自己应该插手了。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再看到炜彤成日里愁眉不展的样子了。
      “你知道我的名字?”炜彤才反应过来。
      铭雨笑笑:“是,绍安告诉我的。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是这两个字吗?”炜彤笑着点点头,又问道:“绍安一定很生气的了。”
      “并不。他是个很能为人着想的人,他一想到你的处境怎么还会生气呢。其实昨天他还到处找你呢。”一说到绍安,铭雨隐隐的有些不舒服。
      炜彤也觉察了,故作淡然地问道:“他是王大人的儿子,但是看上去他对你们的事情一无所知。”
      “是的,他是个心地纯良,老实不过的人。我和王大人都不希望他卷入是非。”铭雨沉默片刻,才说:“绍安对你是真心的,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我明白。但是我也明白我自己的心放在哪里。”炜彤望向铭雨,铭雨不语,炜彤只好继续说道,“我现在只想尽快查明我娘的事情,有些事情就以后再说。”
      “是。明天我们就起程去义州。”炜彤闻言惊喜万分。

      笑菲贼头贼脑的看看四周,快速的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看看,有人来了,她连忙躲到一边的树丛。
      司徒剑真是哭笑不得,光考虑她是否可靠了,完全忽视了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往绩。自己是吩咐过要小心行事,不要让人知道,但是大白天的在院子里鬼鬼祟祟的不是更加招人怀疑吗?就算是谨慎也是到书房后的事吧。他从草丛里揪出笑菲,没好气地说:“早上的话算我收回,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只要不说出去就可以了。”
      “不行,做事就要做到底嘛!”最重要的是,自己很想看看他藏的是什么人,这么神秘?
      司徒剑知道她是不会罢休的,不告诉她的话,到时她自己偷偷去找更加不好,说不定就被铭雨当作刺客一剑杀了。司徒剑叹了口气走在前面,根据以往的经验,看来他是同意了,笑菲提着一篮子的点心乐滋滋的跟在后头。
      铭雨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出去探听消息了,炜彤心里有些担心,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是个等字而已。连着书房的墙被人敲了三下,隔一会儿,又敲了两下,这是司徒剑和他们约定的暗号,炜彤转开了机关。
      笑菲实在没有想到在里面的人会是炜彤,前几天偷偷穿了绍安哥哥的衣服去看她想确认一下,就发现她和江铭雨暧昧不明的坐在床上,所以犹豫着没有告诉祖母,而现在,是这个冷酷少爷金屋藏娇的人吗?笑菲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什么感觉来。炜彤却完全没有认出她来,以为只是个普通的丫头罢了。司徒剑让笑菲放下东西出去,然后就关上了机关。笑菲使劲贴在墙上听,却什么也听不见。如果她真的是表姐的话,那二婶婶形容的一点也不夸张,果然是我见犹怜,看看自己虽是只和她相差一岁,却还是小孩子的样。笑菲有些泄气,少爷很喜欢她吧,才会这么慎重的藏起来。

      司徒剑拿出篮子里的食物,问道:“铭雨出去了?”
      “是。”炜彤答道,真是不确定他们的关系。司徒剑坐下来,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和铭雨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炜彤掩饰不住的有些吃惊。
      “我不知道弄玉姑娘和铭雨是什么关系,但是既然他把你带到这里来,想必是非常信任你的了,我和他现在的关系就连我父亲,王大人,绍安都是不知道的。”司徒剑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必然有些不安,我就把事情告诉你吧。我父亲和铭雨的父亲是同年进士,关系非常好,所以我们两人从小就在一起玩。但是我的父亲随着官越做越大,特别是我姐姐入宫后更是利欲熏心了,江伯父实在看不下去就告诫我父亲,扬言已经有了证据,若不收手就要参奏他。我父亲假意忏悔,却先下手为强,毁灭证据,制造假象,把江伯父害得冤枉入狱,后来更死在牢里,我估计这件事与我父亲也有关系。”司徒剑停下来,似乎很痛苦。
      “后来呢?”炜彤问道,真的不知道原来平时玩笑人生的铭雨心里竟埋着这样一段痛苦的往事。
      “后来江伯母上吊自尽了,铭雨不知去向。我那时还小,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后来无意中听到父亲和大哥的谈话才知道这件事,心里内疚无比,于是就沉迷声色,尽量避免和家人见面。三年前我第一次在一次聚会上看见了铭雨,虽然长大后样子有些改变,但是我还是凭着直觉认出了他。我虽然不能同家里人作对,但是是非黑白还是懂得,何况我不想失去一个好朋友。总之是几经周折我们才相认,原来他那时是被老太傅带走了,他是想我父亲不会料到他居然这么大胆回来,所以才在长安城里招摇过市的,不过看昨天的情形,事情看来不乐观了。”
      炜彤百感交集,那天看到的老人就是太傅了,他并不是铭雨真的爷爷,铭雨才是失去父母的痛苦之人,可是他平时嘻嘻哈哈的,让人完全忘记他也是个需要关心的人。
      炜彤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司徒剑沉吟不语,良久才叹了口气说道:“原来那个女人就是红粉楼的胭脂,真是没有想到。爹的布置果然精巧,他放的眼线都是旁人每天看见却不会怀疑的人。”
      炜彤也担心起来,铭雨以后的日子没有那么好过了。

      笑菲怔怔的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两个人都谈了快一个时辰了,哪里有那么多的话要说。正想着,书房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居然是江铭雨。笑菲和铭雨都愣住了,他们都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看见对方。笑菲马上反应过来,难道他是来捉奸的?都是那个不知道是不是表姐的人,朝三暮四的。两个人正在揣测,墙打开了,炜彤和司徒剑走出来了,笑菲冲过去一把抱住铭雨,对着那两人嚷嚷:“你们还不快逃。”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司徒剑没好气地从铭雨身上拖下这只八爪章鱼,真不知道这个脑袋里在想些什么。铭雨没形象的大笑起来,指着笑菲道:“好呀!你们家找你都翻了天了,你爷爷死要面子又不愿张扬,所以你奶奶和母亲都急的病倒了。你倒好,说是不同意亲事,自己倒悄悄地过来看夫婿了,怎样?可满意吗?”
      司徒剑和笑菲先是听得一头雾水,随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笑菲恨不得立刻地遁了,可恶的是司徒剑居然还抓着她的手。
      炜彤也有些明白过来,走过来默默地帮铭雨拭去头上的汗水,铭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为什么自己刚刚建设好的心防,她小小的一个动作就能瓦解。
      笑菲支支吾吾的说了事情经过,司徒剑真是哭笑不得,前些日子爹也的确提起过这件亲事,可是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个所谓的温柔贤淑的韦家小姐就是身边这个闯祸精。
      炜彤的心里也有些复杂,这个就是大舅舅的女儿了,但是韦家,对她来说,是个太痛苦的地方。笑菲也望向她,默默递给她一块玉佩,炜彤解下挂在胸口的玉佩,两个正好是一对。
      铭雨和司徒剑互相看了一眼就往屋外走去,留下她们两人慢慢聊。
      良久,炜彤和笑菲手拉手出来了,笑菲看见铭雨就一把拉住他的衣领:“我听姐姐说你要和他一起去查姑妈的案子,我可警告你,不许欺负她,不许趁机占便宜!”铭雨忙连连答应,却又狡黠的指指司徒剑:“那么你们呢?什么时候能喝一杯喜酒啊?”
      “我会送她回家的。” 司徒剑简洁的接过话头,似乎不想详谈,“你们进去吧,被人看见就不好了。晚上我安排你们出城。”说完也不管笑菲就径自走了。

      司徒府,会客厅,司徒靖文和韦老爷正坐着喝茶。
      司徒靖文抚掌而笑道:“韦尚书当年与家师同朝为官,晚生就很敬服的,没有想到如今我们可以结成亲家,真是太好了。”
      “哈哈,老夫觉得荣幸才是,司徒公子我也见过了,一表人才,是个可造之材。”韦老爷说的倒并不是客气话,那天他们家快要为找笑菲的事发疯了,不料笑菲却由司徒剑带回来了,依他看来,倒不是外面传说的那样一无是处,反而沉稳冷静,一表人才,家里人看了都很满意,连笑菲都不再反对了。
      “只是亲家公,我恐怕还有件事要麻烦你。”韦老爷突然停住了笑,一脸犹豫。司徒靖文放下茶杯,示意下人出去,才说:“亲家老爷不必客气,有话直说。”
      “哎!按理说是家丑不可外扬的,但是现在不说怕是不行了。你可记得我的女儿吗?”
      “韦晴卿小姐?当然记得。温柔贤淑,才貌双全,只可惜染病去世了,真是天妒红颜。”司徒靖文假装惋惜的叹着气。
      韦老爷也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说是家丑啊!她并没有死,而是嫁了。其中的原因我不想细说。只是我最近得知,她居然惹上了人命官司,可怜孤苦伶仃的,老夫不得不帮她一把。”
      司徒靖文一副很吃惊的样子,犹豫了良久才说:“我相信韦小姐的清白,既然有这样的事,我一定会查明的。”
      “有你出面,我就放心了。”韦老爷这才放下心来,其实对于女儿的事,他当然是关心的,炜彤来了之后他就派人去查探究竟,没想到闹这么大。说完事情,他也没心情逗留了,客套几句就匆匆告辞而去。
      屏风后走出两个人,是柳燕飞和杨微,杨微是司徒靖文安插在大理寺的心腹,办事干净利落,深得司徒靖文的欣赏。
      柳燕飞单膝跪地,说道:“属下擅自行事,请大人责罚。”
      司徒靖文不语,呷了口茶,站起身来踱到柳燕飞跟前,一把扶起她说道:“你做的事也未必全错,把江铭雨和施炜彤抓到了一起,他们才会这么快的去查义州的案子,我收到消息,他们已经在那里出现。杨微,刚才韦大人的话你都听见了,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杨微点点头,一言不发的走了。
      柳燕飞也想退下,不料被司徒靖文叫住,“燕飞,我不是怀疑你的办事能力。只是我听说你在抓江铭雨的时候做了些傻事。”柳燕飞闻言大惊,司徒靖文的脸上阴晴不定,忙跪下说道:“属下该死。但请大人放心,燕飞分得清轻重。”
      司徒靖文嗯了一声,“燕飞,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老夫是很明白的,我希望你也能明白。”柳燕飞忙答应下来,心里暗暗吃惊,难道老头子在自己周围也布置了眼线。

      义州,云来客栈
      炜彤和铭雨相对坐着,门敲响了,进来客栈的小二,“客人,您要的菜来了。”铭雨示意放下,小二应了声就放下饭菜走了。
      “铭雨,你是不是在疑惑昨天的事?”炜彤问道,铭雨点点头。这件事实在太奇怪了,好像有人掌握了他们的行踪,昨天他正想潜进县衙看看关于这件案子的纪录,就有人送了过来。依他的直觉,这种事还会继续发生下去,不管背后的人是敌是友,都应加以提防。
      “铭雨,这件事的确古怪,但是现在既然不能想清楚,不妨静观其变的好,先吃饭吧。”炜彤递了个包子给他,“我明天去见娘亲,看看现在她有没有好转。”铭雨点点头,接过包子,觉得有些奇怪,刚才他并没有叫包子,掰开后果然里面有张纸条。
      “家人翠墨和张贵供词有假,速往五里坡张村寻之。”铭雨和炜彤面面相觑,果然这个人又想他们所想了。
      两人匆匆吃完饭,就赶到了张村,最让他们想不到的是翠墨和张贵居然就在门口等他们。
      “小姐。”一看到炜彤,两人就双双跪下,“我们对不起夫人,我们该死。”
      翠墨是打扫书房的丫头,而张贵则是管理庭院的,他们两个悄悄好上了,却被雪姨发现,当日事发后,趁官府的人还没有到,雪姨就叫他们两人说听见书房有争执之声,房中除了夫人并无他人。如果不照办,就把翠墨买进青楼,只要照她说的做就会放他们两个回乡,并有厚赏。而事实上,他们并不知道当夜书房发生了什么事,那天晚上老爷很古怪,早早的就让全部的人退下了。
      “在我们之前有什么人来找过你们?”铭雨并不感兴趣他们说的,而是促使他们现在主动招认的原因。
      “没有,没有。”显然他们很慌张,张贵想了想又补充到,“我们只是良心上过不去罢了,夫人平日里待我们不薄。”看来这两个人是不会说的了,他现在好奇的是那个神秘的人下一步会怎么做。

      义州大牢。
      原以为进入大牢会费一番周折,没想到义州的知县已经换了人,而新知县居然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这个人看来手段不低,办事手法这么干净利落,又能操控官场的事,铭雨心里有些底了,只不过原因是什么还不能解释。这个人一步步的引领他们找真相,或者说是领着他们找他想让他们找的真相。
      炜彤却顾不得这么多了,她扑上去抱住形销骨立的母亲,几个月不见,居然老了十岁一般。施夫人看见她,也止不住泪潺潺,却仍是沉默不语。炜彤也不问,拿出梳子,细心的帮母亲梳起头发来,一边告诉她这些天来发生的事。
      突然施夫人转过身抓住炜彤的手,说道:“彤儿,让你受苦了。只是,你听娘一句话,不要再查这件事了。只要你好,我就是死也瞑目了。”炜彤料不到娘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让自己放弃,现在事情对娘越来越有利,自己怎么能放弃。
      “娘,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要承担不是你做的事?”炜彤大声问道。铭雨过来拉开她,俯下身来问道:“施夫人,我相信你有你要保护的人,而且是对您很重要的人,但是您想想,您出事这么久,那个人有出面过吗?相反,最关心您的人正是您的女儿,若是您决意要弃她而去,想想她会有多痛苦!”
      施夫人为难得看了看炜彤,抓住她的手轻轻的放在铭雨手中,“答应娘,要幸福!对娘来说,这未必是一件不幸的事情。”
      施夫人说完就背着他们躺下,任凭炜彤怎么哀求也不再回应了。

      现在事情已经到了一个僵局,铭雨料定今天晚上那个神秘人还会出现,他躺在床上,仔细地听着四周的动静。
      “扣扣”门响了,铭雨蹑手蹑脚的过去打开门,是炜彤。
      “铭雨,你还没有睡吗?”炜彤走过去点燃蜡烛。
      铭雨跟着在桌边坐下,问道:“您怎么知道我还没有睡?”
      炜彤笑了笑说道:“我刚才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听见你在里面叹气。”铭雨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铭雨,我想我过去不会明白娘的行为,但是我刚才想了想,如果是现在的我,为了保护某个人也会这么做的。”炜彤只是看着烛火静静地说。
      “某个人?”
      “爱的人。”
      两人陷入了沉默,炜彤站起来故作轻松的说:“好了,你也该睡了。既然那个人放弃了我娘,我不想放弃我娘。明天去我家找找吧,可能会有帮助。”
      铭雨点点头,刚想送炜彤出门,突然一只飞镖从窗户中射入,铭雨忙拉过炜彤,护在身后,飞镖射在了床梁上。
      “你留在这里,别走开。”铭雨匆匆说完,纵身跳出窗外追去。
      黑衣人正在屋檐上,看见他追上来,就射出几支飞镖,铭雨忙翻身躲过,黑衣人已逃窜而去。
      铭雨追进了一个树林,明明见到他进来的,怎么不见了。他从靴子里抽出剑,小心的听着四周的动静。突然一股杀气从后面逼近,铭雨拿剑往后一挡,两剑相击,铛然作响。
      “你为何漫不经心的?”黑衣人问道。
      “哼。那是因为我知道阁下现在还不忍心杀我,虽然我也疑惑你的动机,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你需要我出面帮你办事。”铭雨这才慢慢的转身。
      黑衣人冷笑了一声,说道:“看来真是瞒不过你,不过这件事既然对大家都有好处,那就心照不宣吧。”
      “我还有个疑团,就是你是谁。我心中有两个人选,我得看看清楚。”铭雨说完伸手抓去,黑衣人忙拿剑招架,谁料他只是虚晃一枪,绕到黑衣人身后重重一击,在他倒地之时扯下面纱。
      “原来是你。看来是司徒大人有事吩咐了。”
      黑衣人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赞道:“果然是诡计多端。如果我们不是敌人而是朋友,那就太好了。”
      “这叫作以毒攻毒,杨微大人办事精明,如果能为天下苍生做点好事,那就太好了。”铭雨料想他的脸色必定不好看,但是现在是难得的好时机,怎能不好好利用呢。
      “好了,废话少说。我是奉司徒大人的指令来帮忙查这件案子的,我不方便出面,既然我们目的相同,不妨合作一回。”
      “原因呢?司徒靖文料想不会做没有价值的事吧。”
      “原因我想你应该猜到了的,当然是因为和韦家联姻才出手相助的。”这个原因铭雨当然知道,但是这一定不是真正的原因。暗地里观察了那么多年,那个老家伙的为人是怎样,铭雨心里一清二楚。

      回到客栈,炜彤果然乖乖的等在那里。
      “铭雨,你回来了。你看这张纸条。”炜彤见他回来,忙迎上去。铭雨接过纸条,上面写着:奶娘已被赶出,往西街找去。
      两人面面相觑,炜彤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人似乎是要引我们往他的方向走,但是每一步都是最好的选择。”铭雨点点头,他说了刚才的事,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翌日,两人循着黑衣人的纸条寻到了奶娘住的地方。奶娘见到炜彤泪盈满眶,炜彤抱住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小姐,你总于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奶娘抚着炜彤的头发。
      “奶娘,是不是早有人通知过你。”铭雨问道。奶娘看了看他,又看看炜彤,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昨天晚上我刚买菜回来就看见门缝上塞着一封信。上面说小姐回来了,明天会来找我。”
      铭雨和炜彤对看了一眼,奶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窗前,俯身下来从床下的一个罐子里拿出一包东西,“这些是夫人的东西,我知道那个女人一定容不下我,所以早早的带出来了。”炜彤激动的接过东西打开,里面都是母亲平日里的首饰,几本书和一些零碎的东西。铭雨拣起其中的一本书翻开,突然他呆住了,但还是默默地放下不语。
      铭雨问道:“奶娘,你一定知道施夫人不是杀人凶手,但是她为什么不肯说呢,反而愿意自己承担。”
      奶娘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不是是非对错能解释的。其实小姐不知道,连夫人都不知道我知道这件事,”她看了看炜彤继续说道,“一年多前我有一天经过老爷的书房,听见夫人正在问老爷为什么变得这么不近人情,我也对这件事好奇,因而停下来听,老爷竟然打了夫人一个耳光,吼道,你把我一直都当成傻瓜了吗?你当初那么快就嫁给我,我就该怀疑的,只怪我太相信你了,炜彤根本就不是我亲生的是不是?”
      “那娘怎么回答?”炜彤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哎,夫人没有说话,只是哭,从此就卧病在床了。”奶娘为难的说道。炜彤的脚发软,眼前一黑几乎倒下,好在铭雨扶住了她。其实她早就考虑到这件事的可能性,但是现在说明了,还是让人不能接受。

      炜彤坐在客栈里翻看着娘的东西,这个碧玉簪子是娘生日的时候爹送的,那时他们一家人还是融洽得很,原来爹的心里放着这样一件事,怪不得会判若两人,现在细细想来,爹还是很疼娘亲和自己的,他死得太不值得了。按娘亲的态度来看,凶手不会是自己一直怀疑的雪姨和张简,他们只不过是贪财罢了,娘要维护的人可能就是自己的亲爹,为什么那么多年都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偏偏要现在出现。
      炜彤拿起一本书,是《楚辞》,打开扉页上赫然写着:供晴卿小姐清赏。下面的署名是子默。她忙翻开另外几本,上面都写着一样的字句,这几本书自己从来没看见过,看来是母亲一直小心收藏的,这个子默是谁?难道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炜彤心乱如麻,站起身来却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东西,她蹲下身来收拾,却发现其中的一本书中夹着一封信。炜彤忙拿起来细看。
      晴卿:
      提笔哑然,纵有千言万语无法言说。转眼一别十数载,往日花前柳下,赋诗弈棋之景历历在目,然已物是人非。当日你远走他方,子默悔恨不已,多方打听才得知下落,近日将来义州,望怜你我都年近半百,不吝赐见。另:府中上下人等安好,我妹秀仪第二胎喜得麟儿。
      子默顿首
      秀仪?这个人不就是绍安的姑母,韦家二奶奶的闺名吗?那这个子默,岂不就是?炜彤忙拿着信去铭雨的房间商量,不料敲了好久都没有人来开门,她只好自己先去县衙大牢找施夫人问个清楚。

      城郊树林,铭雨和柳燕飞相对站着。
      “你干吗引我出来?”铭雨问道,柳燕飞不答,只是走到他面前,轻轻地从他头上取下一片树叶,幽幽的说道:“江铭雨,你跟我走好不好?”
      铭雨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话,你千万别跟我说你爱上我了这一套噢,我才不会上当呢。”
      柳燕飞不语,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铭雨觉得头皮发麻,这个女人往常见面就喊打喊杀的,今天这个样子,反而更不好对付了。
      “我就告诉你一句话,这件事你就别再插手了。”柳燕飞说完扭头就走。
      “站住。”铭雨叫道,“我只问一句,这件事的真相司徒靖文早就知道了。”柳燕飞点点头,“我知道你不会停手的,可是这本来就是一个局,何必往里跳?”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司徒靖文的人吧?”铭雨笑着说,柳燕飞生气地走了。铭雨看着她的背影怔怔的想起炜彤母亲书上的签名,子默,这不是王为之大人的字吗?想来两家人是亲家,必定青年时是认识的,难道奶娘所说的那个人就是他。如果是这样,那就怪不得他对这件案子的态度这么古怪了。

      施夫人拿着信纸,两手发抖,突然“啪”的一个耳光打在炜彤脸上,“谁叫你把这个找出来的,我不是告诉你不要再追根究底了吗?”
      炜彤却一动不动的坐着,眼睛死死的盯着施夫人手中的信,施夫人刚想撕毁,就被她一把夺回。“娘,事到如今,我一定要明白事情的真相,你觉得一直瞒着我对我公平吗?那个人杀了爹,你觉得对爹公平吗?”
      “不是他,不是他,一定不是。”施夫人歇斯底里的喊着,炜彤忙过去抱住她,施夫人抚着她的脸说道,“炜彤,你的亲生爹就是施浩天,并不是王为之。”炜彤有些疑惑的看着母亲,于是施夫人只好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十多年前,王家的小姐王秀仪已和韦家的二公子联姻,因而施夫人和王为之就经常可以碰面,渐渐的两人互生好感,私订终身。在一次游湖的夜晚,整船的人都喝醉了,早上醒来时,他们居然在同一张床上,好在其他的人没有发现,他们就悄悄地走了,王为之以为自己对施夫人作了什么,可是施夫人明白他们两人并没有发生任何事。之后的几天,施夫人才得知王为之早有婚约在身,虽然他自己有悔婚之意,但是韦家和王家都是极要面子的人家,施夫人为了让他不要为难,又不想嫁给家里安排的人,就选择了当时拜于韦老爷门下的施浩天,韦老爷气地与她断绝关系,可是施夫人更想离开长安,不再见王为之,因而毅然的跟着施浩天来到义州安家立业。
      “其实你爹真的很傻,这么多年了,我心里眼里都只有这个家了,前尘往事早就抛之脑后了。谁知道那天忽然来了这封信,我不想你爹疑神疑鬼的,就想悄悄见一面说清楚也就罢了,谁知道他竟然偷偷跟来,又没有听清楚就自己胡思乱想的。”施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你为什么不跟他解释清楚呢?”炜彤问道。
      “有些事情是越说越不明白的。我只是生气,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竟然连一点信任都不肯给我。”施夫人幽幽说道,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下来。炜彤拿出手绢帮她拭去,“娘,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那天去书房找你爹,谁知道书房里灯亮着,却是空无一人,我等了好久还不来,就想到外面去找他,谁知道刚跨出门口就被人打晕了,不知过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居然发现老爷躺在血泊之中,胸口插着一把刀,我吓得魂飞魄散,刚想叫喊,却发现他的手里攥着一张纸条,是子默约他见面的。”施夫人像是又看见了当晚的场面,抱着头泣不成声。炜彤心里却明白了十之八九,当晚王为之一定是和父亲一言不合打了起来,王为之一怒之下就杀了父亲,后来就悄悄地叫人或是自己搬回书房,造成假象。而母亲那天手里攥着就是这张纸条,她为了维护他,就甘愿自己受罚。怪不得当日求他帮忙的时候,他一拖再拖了。
      “施炜彤,别来无恙吧?”狱门外响起一声熟悉的声音,是柳燕飞!炜彤忙把母亲藏在自己身后。柳燕飞冷笑一声,旁若无人的撩开门进来了,炜彤这才发现狱卒不知何时已被打晕。
      “柳燕飞,我警告你,你有什么就冲我来,不要伤害我娘。”说了炜彤自己都觉得好笑,她有什么本事保护母亲,要是铭雨在就好了。
      “哼,你娘是朝廷钦犯,我怎么敢害她?”柳燕飞故意讽刺道,“但是如果你不乖乖合作的话,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好,我跟你走。”炜彤走过去,施夫人却一把拉住她,炜彤悄悄地在她耳边说了些话,她才不放心的放开手,柳燕飞一把拉过炜彤就走。

      笑菲无精打采的坐在鱼池边,突然她抓起身边的石头狠狠的砸了进去。她实在是想不通司徒剑到底是怎么了,自从那天送她回家开始就一直躲着她,见了面也是不冷不热地,似乎从来都没有见过一样。昨天更是派人送来一封莫名其妙的信,刚开始她还很兴奋,虽然说他们订了亲事,但笑菲还是希望司徒剑是自愿娶她的,可当她看完信简直就要气炸了。他竟然说要她放弃亲事,自己会寻些理由让她悔婚,免得男方提出伤了她的面子,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他。当她怒气冲冲的去找他,他却和几个歌姬在饮酒作乐,还跟她说什么不愿意吊死在一棵树上的混账话。笑菲又砸了块石头进去,溅起一阵水花。
      “喂喂,快要做新娘子的人了,怎么还是那么任性啊?”绍安刚好经过,见状就过来打趣,“怎么,吵架了?不过我真是佩服司徒剑啊,居然敢娶你?这真是一件终生大事啊,一不小心就会终止生命。”奇怪的是笑菲居然没有和自己顶嘴,绍安忙走到她面前,她一脸平静,这才是让人奇怪的地方。
      绍安伸出手在她面前挥了挥,笑菲轻轻的挡开,“我没事的。绍安哥哥,炜彤姐姐不喜欢你,你心里难过吗?”绍安的脸色变了,他其实早就隐隐的感觉到了炜彤和铭雨的心意,可是他一直骗自己,直到笑菲说漏了嘴,他才不得不相信。
      “绍安哥哥,你就不去争取吗?既然江铭雨去帮忙了,你也可以去啊。”笑菲看着他的脸问道。绍安席地而坐,“笑菲,有些事情争取是好的,可是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即使挣破了头,也只是让大家更痛苦而已。我既然已经明白炜彤喜欢的是铭雨,而铭雨也是更了解她的人,既然我改变不了,为何不让我喜欢的人去得到她最好的呢?成全也是自己的幸福。”
      “绍安哥哥,你真是个好人,好过了头的好人!”笑菲冲他做了个鬼脸,跑开了,突然又停下来说,“我想你也许是对的吧。”
      绍安不语,也捡起一块石头往池塘扔去,水花四溅,自己的心真的有那么好说服吗?

      铭雨仔细的看着石头上刻的一个苹果图形,看来这条路没错了。他回客栈的时候发现炜彤不见了,就匆匆的给王大人发了封飞鸽传书,就赶到县衙,才知道柳燕飞居然把炜彤抓走了,如果自己估计得没错的话,这个应该不是他们的计划之一,柳燕飞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炜彤坐在地上,看着柳燕飞吃饭,手却悄悄地扭动,怎么捆得这么紧。“啪”的一声,一根筷子钉在她旁边的柱子上,柳燕飞并不回头,从筷筒里又拿出一双,“我劝你别乱动,你以为从姑奶奶手上逃走真有这么容易啊?你最好老实些,要不然下一根筷子就毁了你的一双纤纤玉手,看你拿什么弹琴,拿什么跳舞?”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就算是她有命在身,但是炜彤自认当日对她不薄,可是她却像是对她有深仇大恨一般。
      “你说的没错。我是恨你,因为你跟我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柳燕飞仍是很平静的说着。炜彤心里一惊,那天被她抓住的时候其实已经有所察觉,但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赤裸裸的说出来,自己反而无言以对了。只希望铭雨能看懂她的记号,刚才一路上她故意摔到,要方便,编了不少理由做下了这些记号,是一个苹果,果柄的方向就是她们走的方向。她想起来义州的路上,他们走了好久都没有见到一个客栈,自己又饥又渴,铭雨不知道从哪里采来几个苹果,虽然又小又青,但是炜彤觉得这是她一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还对铭雨说以后她要在自己住的地方前后左右都种上苹果树,所以他应该会看懂的。
      “在等你的心上人来救你吧。”柳燕飞走过来,抬起她的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是我正想把他引到这里来呢。”
      “我来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吧。”门突然被推开了,“铭雨。”炜彤刚叫了一声就被柳燕飞用丝绢堵上了嘴。“坐,别客气!”柳燕飞坐下来,“不过你别想趁机救人,我可以跟你比比是你的手脚快,还是我的暗器快!”铭雨只得坐下。
      “有什么事?”他面无表情地问道。
      柳燕飞有些怨愤之色,“以你现在知道的事情,你觉得事情会是怎样收场,不妨大家直说,那个奸夫就是王为之,哼!正人君子也不过如是。”
      炜彤听见她说奸夫两个字就怒不可遏,无奈动也没有办法动,只好看向铭雨,铭雨对她使了个眼色,要她稍安勿躁,炜彤只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马有失蹄,人有失足,何况现在事情并未搞清楚,我不会妄下结论的。”铭雨冷静的回答。柳燕飞激动地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吼道:“我不知道该说你是笨还是不怕死。司徒靖文就是想让你一步步地查案子,引你告发王为之,他知道你们会妨碍他废太子,立司徒娘娘的儿子为储君的计划,所以他处心积虑的要除掉你们的领头人物,你到时也会性命不保。”炜彤呆住了,万万想不到这件事后有这么复杂的背景。
      铭雨思考了很久,站起来看着柳燕飞说道:“我要带她走,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的,你的行踪相信已经暴露,我劝你另找个地方躲一躲。谢谢你今天的这番话。”说完就上前扶起炜彤,解开绳索。
      “你不怕死吗?”柳燕飞手上不知何时握了几枚暗器,铭雨并未停手,“就算是死,我也会带走炜彤的。”炜彤心里一阵感动,铭雨看着她的脸轻轻一笑,炜彤也回之一笑。
      柳燕飞手里握着暗器,却下不了手,直到看着他们走出房间,才趴在桌子上哭起来。为什么自己就会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他,即使是明白没有可能,也愿意冒生命危险来救他。

      等炜彤他们回到客栈,房间里有两个官差正等在那里。其中一个见他们回来,就上前作了个揖说道:“江公子,施小姐,我是来说一个不好的消息的。施夫人在半个时辰前被人杀了,而且你们前几日带来录口供的这些人都被杀了,几乎是在同时,可能是被人杀人灭口,知县大人要我们带你们去认尸。”炜彤瘫坐在地上,事情发展快的让她难以承受。
      施夫人的尸体被放在牢房的一张草席上,就那样孤零零的躺着,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似乎还有未了的心事。炜彤用手抹下母亲惊恐睁圆的眼睛,她是被利刃一刀致命的。
      铭雨担心的看着炜彤,不哭也不闹,平静中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突然她大声地叫道:“一定是他做的,杀人灭口是不是?一定是他!”
      “炜彤,”铭雨想上去抓住她,反而被炜彤抓住双手,“一定是的是不是?我只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指证他?”
      铭雨握紧炜彤的手说道:“事情现在还不清楚,你不要这么激动。”炜彤一把甩开他的手,“我知道你会贪生怕死,不愿意得罪你的上司的。我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爹娘的仇我自己会要回来的。”
      说完,她就朝门外跑去,不料刚出县衙大门,背后就有一记闷棍打来。炜彤嘴角带着笑意晕倒了,耳边还能模模糊糊的听见铭雨在身后叫着她的名字,铭雨,对不起了!

      等炜彤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她挣扎着起身,头还有些隐隐作痛,这是一间很雅致的小房间,四周的窗都密闭着。
      “有人吗?”她有气无力的喊道,一个小丫头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粥。炜彤正饿得头晕眼花的,忙下床吃起来。
      吃完,她才问那个小丫头:“这是哪里?”
      “司徒府。”小丫头面无表情地回答完,就收拾东西出去了。炜彤笑了笑,司徒家的办事效率果然是快,自己迷迷糊糊记得是走了三天,中间她醒过来的时候拿几个蒙面人就会让她吃一种让人昏睡的药。
      司徒靖文坐在书房里听着杨微的汇报,频频点头。杨微有些迟疑的说:“大人,还有一件事,属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司徒靖文转过头看着他:“说。”
      “是关于柳燕飞,她擅自行动引开了江铭雨,所以没有杀成。”
      “什么?居然有这样的事。她人呢?”司徒靖文拍了一下桌子。杨微硬着头皮回答:“下落不明。”司徒靖文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俯下身对着他的眼睛死死的盯了会,直看得杨微心里发毛,“记住了,下次见到她就格杀勿论。背叛老夫的人我不会放过的,更何况,她知道我们的不少秘密。”杨微忙连声答应,急着退下,却被司徒靖文喝住。
      “施炜彤醒了吗?”
      “刚刚来报,说是醒了。”
      “好。替我安排一下,我等会见她。”司徒靖文挥挥手,杨微才敢退下。

      司徒家的花园果然是气势非凡,花园中的假湖居然也是一望无际,汉白玉雕的观景亭内摆满了各种奇瓜异果。炜彤坐在石凳上,看着对面的司徒靖文,这个看上去瘦瘦小小,和蔼可亲的老头居然就是只手遮天的司徒靖文,真是人不可貌相。司徒靖文叹了口气,居然挤出几滴眼泪来:“想当日我与令堂也有接触,温文尔雅,不愧是大家闺秀,想不到居然惨遭不测,真是让人痛心疾首啊!”炜彤也流下眼泪,司徒靖文见状马上说:“侄女尽管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这次这样把你请来实在是逼不得已的,掩人耳目而已啊。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哪里的话?”炜彤忙接过话头,“我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怎么斗得过王为之,求伯父为我主持公道才是。”说着炜彤跪了下来,司徒靖文忙上前扶起她,“唉呀,不必如此,我定当效劳。来人啊,先扶施小姐回房。”
      炜彤起身福了一福,就跟下人走了。司徒靖文捋捋胡子,想道,如果这个女孩能乖乖的听自己的话,或许配给剑儿也不错。想起这个不成材的三儿子,司徒靖文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居然和城里的一个妓女闹出事情来,传得满城风雨,女方一气之下就退了亲。反正既然是要和韦家结亲,外孙女虽然差一点,但是看韦老头的着急应该也是会重视的,是谁不要紧,只要能借助韦家在关键时刻顶住,那么以后的问题就不大了。
      司徒剑远远的看着观花亭里的一举一动,虽然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大概意思还是看懂了。他当然很诧异炜彤为什么在这里出现,但是更诧异的是他爹插手该事的原因。

      铭雨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王大人痛哭流涕,也不上前劝阻,他第一次对自己关爱有加,形同父子的王大人产生了怀疑。
      “晴卿的后事有人料理吗?”他突然抬起头来问道。
      “我托了个妥当的人料理。”铭雨冷冷的答道。王大人看出了他的心思,走到他身边的椅子坐下来。“铭雨,我知道你现在不信任我。”
      “信任不是别人给的,而是看你自己怎么做。”铭雨仍是冷冷的。
      “那么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我没有在后一件事中插任何的手。施浩天死的那天晚上我的确找过他,那是因为我听说他冷落晴卿,娶了个青楼女子为妾,所以我想和他把事情说明白,没想到没说几句就争执起来。不知怎么的我就晕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手上沾满了鲜血,他已经不知去向了,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应该没有杀他。”王大人激动地说着。
      “应该,那么说你自己都不确定了。”铭雨看了眼憔悴的王大人,还是不忍心,只好问道,“那你知道施夫人的危险处境,为何不出面?”
      “唉,当日我匆匆离开义州的时候,并不知道晴卿扯了进去,后来看到上报的公文才得知的。可是你知道的,这种事没有办法解释清楚,更可况,司徒老儿一定会借机兴风作浪,在这关键时刻,我不能出事的,我要以大局为重。”
      铭雨站起身来,“知道了,我会查清楚的。”说完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站住了,回过头来说,“你的确是比不上施老爷和施夫人。施老爷当年可以为夫人断送前程,夫人可以为你承担罪责。可是你,连为她说句公道话的勇气也没有。”铭雨关上门出去了,王为之跌坐在地上,自己到底是对还是错?

      炜彤坐在床上,想着白天的事。司徒靖文叫杨微来告诉自己,要她写一张状纸,写明王为之行凶杀人,后又杀人灭口的事情,他会帮自己告御状。
      她走到桌子旁坐下,摊开白纸,“你真的相信这件事是王为之做的。”炜彤吓了一跳,只见窗前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炜彤走到窗前,“是你!”这个窗口对着的是湖,谁料司徒剑居然驾着一只小舟出现在这里。司徒剑嘘了一声,帮她从窗户爬到小舟上。
      “你的房间旁边布满了眼线,只有这里他们忽略了。”司徒剑边撑着小舟边说,“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呢?”
      炜彤用手拨着水,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不是王为之呢?”司徒剑放下撑杆,在炜彤身边坐下,“凭感觉,以及对我亲爱的父亲大人的了解。”
      “可我的感觉是,他是杀人凶手。”炜彤看着司徒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司徒剑无奈的笑笑:“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算了,你有你的打算,我只是想提醒你好自为之,老头子精明着呢。”炜彤对他笑笑,没有搭话。
      “你呢?听说你要跟笑菲成亲了,恭喜你啊!”炜彤换了个话题。
      司徒剑无奈的笑笑:“你的消息不够灵通啊,你不知道我们已经退婚了吗?”看着炜彤吃惊的神色,他继续说道,“是我的错。我还不想被捆住手脚。”
      “这不是理由。”炜彤肯定的说,“我相信我看到的,你是喜欢她的,你一定是不喜欢你父亲用你们的婚姻来换取更大的权势。”
      司徒剑有些吃惊,随即对她作了个大揖:“知我者炜彤也!”
      炜彤被逗笑了,旋即正色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笑菲是个好女孩,不值得为这样的理由放弃她。成事在天,谋事在人,错误的路不一定不能绕回去。”

      转眼之间,三天过去了,炜彤拿着写好的状纸走进司徒靖文的书房。
      “好好,字字真情流露,催人泪下啊!”司徒靖文满意的放下状纸,炜彤站起来欠了欠身,“伯父过奖了,接下去全凭伯父了。不过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你看这句话这样改好不好?”炜彤走过去指着状纸,另一只手却悄悄地拔下一根发簪,朝他的头顶刺去。“叮”的一声,炜彤手上的发簪被打掉了,杨微从窗户里跳进来抓住炜彤,书房的门被打开了,几个护卫冲了进来。
      司徒靖文哈哈大笑,挥手让侍卫出去,转过身来对炜彤说:“侄女啊,何必这么性急呢?我对自己人尚且是用人疑之,何况是你呢?”
      炜彤啐了一口,大骂道:“你这个心狠手辣的老贼,我今天就是冒险来的,你杀我爹娘亲人,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哈哈,不急不急。”司徒靖文突然板起脸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炜彤冷笑一声,“哼!那就只能怪你们漏洞太多,我已经从柳燕飞那里得知了你们的计划,怎么还会上当呢?何况细细想来,我爹被杀的时候,手里居然还攥着纸条,如果是王为之杀的,以他多年的刑狱经验怎么会怎么不小心,而且他为什么要把尸体搬回书房。很明显的是有人要嫁祸于他,同时还想将一件成年旧事挖出来,为的就是要他身败名裂。你自知事情有漏洞,所以痛下杀手,将所有的知情人杀光。我知道斗不过你,我只好和你拼一拼了。”
      “哈哈哈哈~~~~~~~~果然聪明啊!”司徒靖文纵声大笑,瞥了一眼杨微,“你们做事的漏洞很多啊。”杨微忙低下头。
      “不过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不是真理说了算的,而是权力。”司徒靖文得意的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们府上的所有人都葬身在一场火海当中了。”炜彤闻言打了个寒颤,“你就不怕王法吗?”
      “王法?谁有权有势谁就是王法!我可以告诉你,就是皇上,信的也不是王法,而是权力的平衡,王为之这帮人不自量力,以为可以螳臂当车,他们不知道连皇上也要怕我三分吗?别说我平日里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很多事都是皇上办不了不方便办而让我出面的。”司徒靖文指着正中的牌匾,“看到没有?这是皇上亲赐的。他未必不知道我做的事,有几个人到了老夫的地位不这样的,正所谓高处不胜寒!”
      “随你怎么说,要杀要剐随便,我是不可能跟你去告发王大人的。”炜彤隐隐的觉得他的话有理,这个世界可能真的没有王法可言,毕竟皇上也是个人。
      “你不要担心,老夫没有你照样可以办成,只要杀了你,然后说你也被人杀人灭口不就行了,我最多就是个看管不力罢了。”炜彤真想抹去他脸上那阴险的笑容。
      “司徒大人的这一番话果然是精彩绝伦,可惜你不知道月盈则亏的道理,你既然知道皇上讲究的是权力平衡,岂不知你风头日劲,该是皇上假手消灭你的时候了吗?”门被推开了,进来几个侍卫打扮的人,身形又有些熟悉,他们摘下帽子,居然是铭雨,绍安,司徒剑和几个不相识的人。
      司徒靖文大吃一惊,忙叫杨微用刀顶住炜彤,厉声问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又指着司徒剑道,“你这个逆子,居然吃里爬外,趁着你大哥二哥出去了,居然勾结外人!”
      “爹,我劝你还是收手吧。”司徒剑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您该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为什么还不满足呢?荣华富贵真的这么重要吗?这些年来你都没有真正的开心过,我们家所有的人都没有开心过,成日里提心吊胆的,处心积虑的谋害别人,又怕别人暗算自己,这样的生活你真的很享受吗?”
      司徒靖文有些犹豫,随即又恢复过来,“你们别乱来,你们今天进来了就不一定出得去。”
      “你以为你逃得了吗?”绍安指着门外说道,“门外有三百御林军把这里团团围住了。你勾结朝中大臣意图谋害太子的事已经东窗事发了,是皇上派我们来抓你归案的。”
      “不可能!”司徒靖文歇斯底里的叫着,走到窗前大声叫喊,可是没有回应,“不可能的,皇上还要重用我,他不可能杀我的。”
      “爹,你手握重权,一旦要姐姐的皇儿登上皇位,那么岂不是皇上都要受你牵制,最好的办法就是借王大人们的手除掉你。就像你自己说的,这个世界相信的就是权力,即使你的罪证不足,皇上既然有了这个心,就可以照样杀你。”司徒剑一语道破,司徒靖文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杨微有些手足无措了。
      这正是铭雨的主意,他知道炜彤进了司徒府定是想要以命相搏,所以时间不多,一定要先发制人。以前他们收集了一些证据,但是司徒靖文过于精明,并没有让他们得到太有利的证据,所以一直犹豫没有告发。但是铭雨想到了皇上对他们常常暗地提供方便,就想到皇上一定也顾忌司徒靖文的势力,欲除之而后快,于是昨天就偷偷的联络了几位信得过的人星夜入宫告发,果然皇上并未细看证据就着人捉拿,故意调走了司徒靖文的两个儿子。
      “杨微,事已至此,你又何必与皇上作对呢?”铭雨故作冷静地说道,实际上看着炜彤脖子上顶着刀,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还是晚来了一步。杨微犹豫的看看房间里的每个人,又看看瘫坐在椅子上仿佛老了十岁的司徒靖文,大声地说道:“我对不起你了,大人。”说完把炜彤往前一扔,从窗户跳了出去。
      铭雨正想去扶炜彤,不料司徒靖文大声地喊道:“你们都背叛我,我也不让你们善终。”他的手猛然转动了椅子上的机关。
      “不好。”司徒剑忙拉着身边的人卧倒,几只箭应声射出,炜彤看来是躲不过了,铭雨想也不想的就挡在她的前面,不料从窗户跳进另一个人几乎是同时挡在了他前面。
      “啊!”柳燕飞痛苦的倒下,手上射出几只飞镖,司徒靖文应声倒下,司徒剑忙冲上去。
      “柳燕飞,你怎么这么傻?”铭雨哭着抱起她。
      “就许你为自己喜欢的人牺牲,就不许我为我喜欢的人牺牲吗?”柳燕飞气喘吁吁的说着。
      “别说了,快找大夫。”炜彤插话道。柳燕飞看了她一眼,“不用了,这个是抹了剧毒的,我今天就没想活下去。若是我活下去,一定会跟你斗到底!”说完,她含情脉脉的看着铭雨, “我好多次想着你能抱抱我该有多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柳燕飞一阵气急,带着笑容咽气了,大大的眼睛里一滴晶莹的泪滚落下来。
      司徒靖文死了,绍安拍拍司徒剑的肩膀,司徒剑拭去眼泪,幽幽地说道:“或许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绍安无语,只是点点头。

      “你确定要去边关吗?”炜彤不确定的问道。
      “你确定肯定要去边关吗?”绍安疑惑的看着桌上的酒菜。
      “你确定肯定一定要去边关吗?”铭雨伸手摸摸他的头,却别司徒剑一巴掌挥去,“我确定肯定一定,好男儿志在四方,我现在去为国效力你们这么多的疑问干什么?”
      “说得好!”绍安情不自禁的站起来,举起酒杯,“我们一文一武振兴朝纲!”司徒剑也举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好!不像某些人,见色忘友,只顾自己过幸福的小日子,把天下苍生都置于水火而不顾了。”说完两人都看向铭雨。
      铭雨苦笑一声,站起来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今后小民的幸福小日子就全仰仗两位大人了。”
      这个司徒剑真是出人意料的很,突然把大家叫道城外的长亭,就说自己要去从军。“那笑菲呢?”炜彤有些担心的问道,她知道笑菲心里还是放不下他的。
      气氛沉默下来,司徒剑走出亭外,跨上马背,“你就转告说,请她另择佳婿吧。”说完绝尘而去。
      笑菲在树后看的咬牙切齿的,好个司徒剑,真是绝情啊!她一下子从树后走出来,把愣在那里的三个人吓了一跳。
      “笑菲?”三人异口同声地叫道。
      “别叫得像是见了鬼一样,把你们身上的银子都拿出来。”笑菲把他们身上的银子都搜刮一空。
      “干什么啊你?”绍安欲夺回银子,笑菲转身闪过,“我去找他问个明白。”说完就朝司徒剑走的方向追去。
      “他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啊!”铭雨笑着感叹道。

      夕阳无限好,何惧近黄昏?铭雨惬意的和爷爷坐在池塘边垂钓,小兔子奔前奔后的看看有没有鱼儿上钩,还不放心的把鱼钩拿起来看看。
      “小兔子,你要是再敢把我的鱼钩拿起来,我就把你放进去喂鱼。”铭雨警告道。小兔子跑到坐着择菜的奶奶身边撒娇,果然奶奶很维护的说道:“你敢?小孩子嘛,就是爱玩,反正你半天也钓不上什么鱼来!”
      铭雨哭笑不得的朝爷爷求救,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的地位居然高过自己了。江爷爷笑嘻嘻的摸摸头发,“你要教训的话就自己争气点生一个啊!”
      铭雨气的七窍生烟,决定到厨房找老婆,今天是炜彤第一次煮菜,不过以她的聪明才智,这点小事时不在话下的。不料他一进屋子,就听到厨房里传出一阵惨叫声,铭雨赶忙冲过去。
      “咳咳”厨房里一片乌烟瘴气的,铭雨好不容易才从烟雾中找到了蓬头散发的炜彤,“相公,你来的真好,快把火给扑灭了先。”
      “这是怎么了? ”铭雨边扑火边问。
      炜彤擦了把汗,“我也不知道啊!没想到这么难。一会儿菜焦了,一会儿汤干了,一会儿又起火,我有十只手才忙得过来。”
      铭雨扑哧一声笑出来:“我总想你是那么的完美无缺,没想到终于被我找到缺点了。”炜彤把手上的青菜扔过去,“你后悔了?”
      “当然不是。”铭雨一把搂住炜彤,亲了一下,“只不过在想,该不该娶个小妾来煮菜呢?”说完撒腿就跑。
      炜彤才反应过来,“你找死!”她一把抓过身边的饭勺冲过去。
      欢声笑语溢满了整个山谷。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又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别离苦,此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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