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馈环

　　「值班日期：3405年6月3日
　　值班时间：6:00 p.m.~8:00 a.m.」
　　「当日事件报告：
　　一.监控无异常：无可疑人员出没，监控正常。」
　　二.安全巡查无异常：入夜前的安全巡视一切正常，办公室所有门窗已上锁。值班期间每六小时巡逻一次走廊周边，未发现异常。
　　三.仓库设备清点无异常：……」
　　「值班人员签名：林张锐」

　　快速阅览了下前日的值班报告，没有备注值得注意的异常事项。

　　除了报告第一条“监控正常”那句话中的“正”字那处，看起来有点修改的痕迹。第一笔和第二笔的衔接处很生硬，凌忱猜她原本想写的也许是“异”字，但在第一笔写完后就临时改了想法。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思维发散地幻想到各种可能发生的异常事件，凌忱后背微微发凉。她倒希望那个人能写清楚究竟是什么，好让她心里有点底。

　　不过一般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可能那人想写的只是监控设备偶尔误报的小事。

　　商用的写字楼大厦都会配备体系成熟的安保，也自有全楼层配备的搭载了智能的监控系统，实时分析检测突发危机，全天响应，随时启动应急预案。更何况42楼不止『智慧圆桌』一家公司，值班在她看来只是走个过场。

　　要真发生安保也解决不了的事，她还能以一己之力击退凶恶歹徒么？

　　她只是个月薪不高的普通职员，犯不上为了公司卖命到以身犯险。所以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值守的真正作用是什么，可能只是公司为了不让拿了薪水的她闲着吧。

　　长夜漫漫。

　　没有娱乐活动的值班工作枯燥且乏味，花几个小时清点完小仓库储藏物件，凌忱的脖子和背早已酸胀不已，闷热的汗水浸透衣衫。
　　她现在只感到累，拖着注了铅的双腿坐回椅子。

　　反正没事做，为了到时候能直接下班，凌忱按前日的模板提前摘抄起值班报告。
　　写完她要去门口走廊装模作样来回巡逻一圈，让监控拍到她有完成这项任务能用来交差就好。

　　深夜很安静，一静下来，她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清。
　　刚写几个字，凌忱就察觉到她今天的呼吸粗重得有些不寻常。鼻腔有淡淡血腥味，喉咙还在随每一次呼吸发出有些恶心的粘稠音。

　　“……”
　　桌子上的风扇正对着她“呼哧呼哧”地送来风，不知是否是因风吹起的碎发扫过脸颊，凌忱还开始感觉皮肤隐隐发痒。
　　一种别样的情绪奇怪地弥散在她的心海，她感到有一束无形的东西正在她的识海归拢成型。

　　这种并不陌生的异常感觉让她一瞬就想起昨天的事。
　　尽管这次没有上次那样强烈，心跳还是霎时飙升如锣。

　　她心灵感应般地意识到……那个“东西”，又要来了！

　　「不要出门！危险！但也要想办法逃离这里，活过今晚！」

　　果然不出所料，一道强有力的心声下一刻在她心中爆发。
　　凌忱立刻惊弓之鸟般地站起身来，因恐惧而释放的肾上腺素让她浑身肌肉迅速紧绷，瞳孔倏地放大。

　　也是在这一刻，她才坚定地确信了：昨天那场坠楼案她出现的古怪念头，绝对不是属于她自己的！绝不是她多想！
　　的确有人入侵了她的脑机，并且一直在监视她！

　　究竟是谁？
　　这件事背后的操控者是一个人，一个团体，还是一个组织？“它”的目的又是什么？
　　为什么“它”要如此长久地潜伏布局，为什么“它”要选中自己作为目标？

　　她既没有富裕的资产也没有重要的社会地位，“它”究竟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如果“它”想杀自己，以“它”高超的骇客技术大可直接动手。和直接黑了妨害部警员的脑机一样，何必大费周章还留给她求救逃跑的机会？

　　而如果是想“饲养”她，让她在合适时机成为替罪羊被构陷，又为什么两次出现都仅仅是用这种“吹耳风”的隐晦方法，不是直接操控她的身体？
　　况且，这些言语在字面上看来，两次都是偏向她的。比起恶意，听起来更像是在“担忧”她的危机，为她“排除”危险选项，在她“需要”的时候。

　　难道……是想通过这类长期洗脑的方式，像宗教崇拜的模式一样，让她逐渐信服成为某种黑灰色组织做事的教徒吗？可她连肉身都不过是一击即碎的脆壳，她能为“它”做什么？

　　双手撑在桌上，凌忱望向被防盗链拴住的铁门。
　　——门外，有什么？

　　此刻的监控大屏上，走廊并没有人经过，只六台电梯的液晶屏在因被使用而跳动着数字。42层不是娱乐层，只有几家圆桌这样的公司，除了员工，深夜没什么人会选择到这层来。
　　将监控快速向前回调，除了加速后失真模糊的雨声，凌忱仍是一无所获。

　　零点将至，她很快就要出去进行第一次巡逻，也是唯一一次在夜间的巡逻，第二次是在早上六点。
　　一次巡逻不过几分钟，如果心声所言是真，在这样短的时间内遇到危险，说明危险分子很可能是一直正躲在公司监控外的位置守株待兔。

　　……那这危险分子又是为了什么？所有人都和她过不去了是么，没事全要来害她？
　　凌忱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她单薄至极的社交网中究竟得罪过什么人。
　　硬要说的话，难道是前公司老板记恨她不仅没在公司倒闭时患难与共，还提交了官司诉讼，便硬是一路从7域追杀她到8域？

　　“咕咚、咕咚、咕咚。”
　　听着自己过度亢奋的猛烈心跳声，凌忱快速做好决定。
　　她立刻用监控屏电脑调出呼线界面，拨去了大厦警卫科的电话：“42层请求帮助，有可疑人员出没，请立刻派安保人员前来支援。”

　　“呲……呲呲……占线中……呲…”
　　“……喂，听得到吗？”
　　平常几秒就能接通的电话，此刻却一直处在占线状态，凌忱怎么拨也只有忙音。
　　她调出脑机界面，想再试着用脑机拨打一下电话，却发现信号居然弱到根本无法拨打出电话。

　　这是她第一次在城市里遇到这种情况，上一次还是在荒山野岭的郊外徒步穿越那次。
　　脑机所配置的网络是专有的，也是信号覆盖最强、线路最广的。甚至可以说全世界最快的网络信源就是为适配它所设计诞生的，为此它还有个专用名词叫脑光。
　　尽管可能稍遇网络波动的情况（这多半还是因每天巨量来自世界各地网络攻击的缘故），但绝不会在城市里信号弱成这样。

　　现在只可能是一种情况，房间里的信号源被人为屏蔽了。

　　凌忱猛然意识到监控大屏上的监控画面也很可能是假的，是被人替换了的历史监控画面，电脑也许被人做了手脚装了某些软件。
　　“警告，检测到您的心率在非活动状态下过高，请您注意舒缓压力……”
　　如果连脑光的信号都出现严重异常，那监控屏幕的信号怎么可能还能传进这间房间？

　　这件事是“它”干的，还是另一个未知的存在做的？

　　凌忱不知道那道声音究竟是敌是友，也不完全相信“它”。但“它”在梦境外的明确出现必然意味着有血案要发生，距同事交接还有近八个漫长小时，她不能被动地拿性命去赌这话的真假。
　　她必须先假设为真，先去化解门外的可能危险，再揣测“它”的其他目的。
　　按照“它”的意思，躲在监控室里并不是保证安全的万全之策。

　　凌忱可以确定自她后没有进来过任何人，狭小逼仄、一览无遗的房间里也藏不下什么人。更何况她在清点仓库时一个个翻开过箱子，仓库里没有什么危险物品。
　　思索着待在房间的可能危险来源，视线飘忽到铁门旁的通风口，凌忱突然反应过来。

　　如果她一直不出去，想害她的那个人同样可以通过这道通风口向里投放有毒气体之类的方式让她悄无声息遭遇不测。通风口那附近一小片的位置，也偏偏是公司摄像头背对着的死角位置。
　　她哪怕堵住了通风口，铁门也会有缝隙。这道薄薄的铁门阻挡不了外面的危险，一旦发生什么事，这间密室般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可供她周旋的路线。

　　正好此刻凌忱需要援手和帮助，需要快速向外发出求救信号的方法，她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一点！

　　她几乎一下就联想到了走廊那一个个火灾警报器。
　　警报器只要有电源，且检测到大量烟雾即可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无论是否有网络信号都不影响它的基础工作原理，42层今天其他公司办公室还有人在上班，她在来时看见许多间都亮着灯，里面有人。
　　她要制造一起小型火灾，制造混乱惊动这层楼的其他人就能为她争取到增援。她还能赌一把警报器的信号是否能发送到警卫科。

　　杂物间的东西很多，本身便易燃。打印纸类的耗材都堆了不知多少摞，因此墙角配置了好几个红色灭火器以应对不时之需。
　　凭借着刚才清点时的记忆，凌忱找来材料。
　　她速度必须要快，最好在几分钟内完成，要想办法在短时间内制造一团浓烟。

　　燃烧物自然是纸，但显然纸的燃烧速度和烟雾不能达到她要求的速度，她也没法一次性递出太多纸。
　　凌忱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物品清单中可用于助燃的物品，有几瓶办公室之前消杀病毒用的75%消毒酒精应该是目前能起到助燃作用最好的东西。

　　用扫帚和蚊香铁盘组合成运送火团的道具，再拆出一袋A4打印纸，抽出一些对折起来。
　　用日用品箱中的打火机从边角点燃，待燃起火后通过通风口缝隙推出门外，在走廊中间倒下。
　　缝隙不大，又位置很低，实际操作起来有些许困难。

　　凌忱跪在地上，脸颊贴在地上也无法看清外面走廊的场景，她只好盲着感觉操作。
　　之后凌忱将酒精倒在托盘上，将酒精以同样的方式递出通风口外，倒在大致原来起火的位置。

　　两套操作循环反复数次后，听到走廊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稳定地响起，凌忱确定屋外是烧起来了。

　　浑灰的烟雾缭绕充盈在走廊间，满地散落的纸张在燃烧中还无意间点燃了周围摆设的绿植、电梯前摆设的花纹布毯等物件，火势迅速攀升变大。
　　在一片呛人的气味中，敏锐的火灾警报器很快红光大作，发出尖锐的警报蜂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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