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

　　恰巧这周的作文课，柯老师要求写诗歌。柯颖在班级告知：
　　“我讲了一个月的诗歌，就是垂髫小儿也会写几句了。一节课的时间，题目不限。”
　　何以默提笔就写，丁了然思考了一会儿，解闻却是无从下笔，抓耳挠腮好一会。
　　下课后，何以默便想看看丁了然的诗歌，丁了然却还没有写完。
　　何以默道：“主题是什么呢？”
　　丁了然道：“是星星。你的呢？”
　　何以默道：“写一种精神，一种逆风而上的精神。”
　　旁边的解闻放下笔，长舒一口气，何以默见状便笑问：
　　“你写完了？给我看看呗。”
　　解闻无所谓地将本子撂给他，何以默趁机拉上丁了然一起观摩。题目是《黄土高坡》：
　　黄土坡，渠沟沟，
　　黄沙满天遮了头。
　　蒸馍馍，吃羊杂，
　　乡里乡亲把歌唱。
　　吃完羊杂吃大鹅，
　　热热闹闹好个快活。

　　大冬日，风萧萧，
　　娃娃的脸冻通红。
　　坐土炕，吃汤面，
　　窝在外婆怀里摇。
　　陕北唱起信天游，
　　载歌载舞把jiao员迎。

　　……

　　后面的没有再看，两人已经捂嘴偷笑了。
　　何以默笑道：“角度新颖，真亏你想得出来。”
　　解闻“嘿嘿”一笑道：“我想了半天，你用方言读试试。怎么样，不俗吧？”
　　何以默笑道：“确实不俗，很有精气神。柯老板定要当众表扬你了。”
　　丁了然此时也完成了，道：“我想了太久，耽误工夫了。”
　　接着看了丁了然的诗歌，题目是《星芒》：
　　漆黑的夜幕里，
　　你闪着微弱的光芒。
　　我驻足仰望你，
　　将我带到亘古的群星去，
　　感受毁灭与新生。

　　地上的灯海璀璨，
　　你在城市高楼间隐匿身影。
　　我渴望找寻你，
　　将我携往象征梦幻的国度，
　　忘却尘世的喧嚣。

　　夜深人静时，
　　你拨动了我的心弦。
　　你与日月同辉，
　　尽管你的光芒，
　　常常被世人遗忘。

　　但，那无尽的星河，
　　令万物黯然失色。
　　引力扭曲的时空，
　　也会，
　　为你而倒退。

　　宇宙深处遥远的你，
　　见证着，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
　　我欲上九天揽梦，
　　你即是心之所向，
　　你是星芒。

　　何以默看完后若有所思。想来她大概很喜欢幻想的事物，而且沉迷于此。她大概是个理想主义者。这样的幻想，便似镜里观花、水中捞月，可望而不可即罢。在理想中幻想的人很可能被世界伤害，因为理想太过美好，现实太过残酷。他却没有那么多幻想，更能适应现实。

　　美术课上总没什么意思，大家也都听得心不在焉，常常是左耳进右耳出，手上还不忘写作业。何以默不会画画，丁了然也只是会画动漫人物，解闻喜欢且擅长画一种东西，那就是枪。他画的枪惟妙惟肖，步枪、手枪、冲锋枪、霞弹枪等不同种类，细节之处一丝不苟。
　　音乐课更有乐趣一点。学习了音乐的基础知识，如音乐的基本要素包括旋律、节奏、和声和音色，音乐的理论知识包括调式、节拍、音程、音阶、和弦，音乐的形式包括曲调、篇章、结构。这些考试都要考的，却得等到高三。老师教的第一首歌便是校歌，鸿鹄中学的校歌是某位知名音乐家为母校写的。音乐课的一大乐趣就在于有人唱歌跑调，不管合唱得怎么样，也不管跑调的人是谁，但是碍于音乐老师的“威严”，没有人敢大声笑。
　　这位音乐老师倒是很有才华，不仅会自己作词、作曲，唱歌、弹钢琴、吹笛还很专业，在B站上有些小火，粉丝二十多万。据说他是戏曲专业毕业的，人也温和，看起来就很有艺术感。

　　丁了然与何以默在一起讨论最多的就是科幻，他俩都是名副其实的科幻爱好者。
　　丁了然道：“以前想找个喜欢科幻的朋友可没有，我跟女生好相处一点，但她们都不了解科幻，男生呢很多都只是看过《三体》便觉得自己是科幻迷了。”
　　何以默深有同感，道：“有时候还会不合时宜地开玩笑，什么降维打击，二向箔，智子，主不在乎张口就来，要我说他们看完小说只是记得这些的话，还是不看的好。”
　　丁了然道：“我越发觉得你是知己了。在我心中《三体》固然是最重要的，不过我基本上看完了大刘的其它作品，一个赛一个的好，《山》你看过吧？”
　　何以默激动道：“看过看过！还有《乡村教师》《球状闪电》《超新星纪元》《赡养人类》《朝闻道》《全频带阻塞干扰》等等，大刘的作品虽然是硬科幻，但我认为核心还是思想，而科幻是它华丽的外表。”
　　丁了然道：“没错。除了这些，《魔鬼积木》你看过没？”
　　何以默摇摇头。
　　丁了然道：“我觉得是大刘写的最惊悚的一篇科幻小说了，《中国2185》呢？”
　　何以默又摇摇头。
　　丁了然轻轻笑道：“那你真应该把这两篇看一看，这两篇都是没有出版的，魔鬼积木倒是有出版的，却删减了不少，连名字都换了叫《天使时代》。”
　　何以默却心内暗想，果然不愧是丁了然，这便是她所喜爱的，那么她还有什么想象呢？又把书名默默记下，准备晚上回去熬夜看完，暂且不提。

　　却说解闻交了几个“狐朋狗友”，实际上是班上乐子人之流，师仲韫自然在其中，此外还有孟渊、权一颂，还有一人却并不情愿与他们为伍。那便是纳兰新。
　　算上昨天，纳兰新已经逃课四次了。有的人暗自为他捏一把汗，逃课在他们看来已经是“重罪”；有的人心里只顾偷着乐，也许是看别人栽了心里好受，也许是单纯看个乐子。独有解闻非得请教他怎么逃课成功的。纳兰新不愿意说，他便死缠烂打。
　　解闻伏在纳兰新的桌子旁，问他道：
　　“晚饭期间人多眼杂，而且可以离开学校，晚自习就不允许离开了。从教室到校门附近墙根底下，少说得有五六个摄像头，还有值班老师在楼下转悠，你怎么做到的？”
　　纳兰新不耐烦地道：“我会隐身。”
　　解闻笑道：“你可是胡说了。”
　　纳兰新道：“说了你又不信，别再问了，我困了。”
　　说着就趴在桌子上，再叫不醒了。解闻回到座位上，却独自闷想。
　　虽然纳兰新的话是胡诌的，但是意外地搭上了解闻不知道哪根弦，他似怅然若失，又想对天长叹。他本来没什么志向，有的人一辈子都在找志向，现在却要求二八年纪的孩子确定志向，可谓人生第一烦难事！
　　人生嘛，总得有什么追求，有什么期盼，否则，人就难以活着。
　　小孩子盼望长大，盼望礼物和家人的陪伴；青少年盼望学业有成，盼望梦想实现；中年人盼望子女出息，盼望事业顺利；老年人盼望子孙满堂，盼望安享晚年。
　　如同某部动漫所说：“如果不沉溺在某样东西里面就不行，大家都是某种东西的奴隶。”
　　解闻觉得自己一定是最幼稚的那种人。他幻想着有超能力，有怪兽和英雄，有外星飞船。然而不沉浸在这种幻想里就不行，现实会让他失去斗志。许多人从出生到入土，活着时要一直争个什么东西。其实功名利禄，转头空。尤其是在这样的学校，每个人心中都捏着把汗，生怕自己被人超过。
　　与其天天争什么，他倒宁愿做个闲散人，与世无争，各自安好。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如果有人要认为他消极，他也不置可否，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罢了。
　　人生，不只有拼搏，还有诗和远方。自此，他要把上句话立为座右铭。如此想着，直到第一节晚自习结束。

　　某一天，解闻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他打算跟纳兰新“逃课”。学校晚自习虽说是自愿参加，但大部分学生都参加了。
　　最后一节课下了，待同学们都去食堂打饭之际，解闻收拾书包，同纳兰新传递了个眼神，两人悄悄从教室后门溜走。一路上全是往食堂去的学生，几乎没碰见几个离校的。解闻心底暗笑，今天他可不做好学生了！
　　却见纳兰新已经将书包扔过校门旁边的墙，准备翻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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