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四章灭点（中）
“失眠学长要是有空，不如来我家吃个早饭……”
莫凕一客套完就懊悔的意识到天色过早——现在连太阳都还没有冒头，也只有他会在这个点起床，于是赶紧补救了一句：“当然，要是失眠学长今天没空，就改……”
“好耶！！！”叶南眠已经兴奋的高举双手，欢呼起来。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冲着莫凕眨了眨眼：
“学弟，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这小子头盖骨都差点被自己打烂了，就这么记吃不记打吗？
念及于此，莫凕内心的罪恶感更甚，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因为之前没带过朋友来家里玩，我先去跟家长知会一声——”
“啊？那我算是第一个来你家玩儿的朋友？”叶南眠的注意点再次歪到了莫凕意想不到的地方。他一把搂住了一脸懵逼的莫凕，振奋挥拳：
“太好了！恭喜你莫凕兄，你解锁了《人生 OL》的好友系统。以后你可以邀请好友列表里的人来家园里做客了！这可是白金成就啊，我们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来，Give me five！”
“……哈？”
莫凕傻眼了，看看叶南眠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又看看那张笑起来后显得有些傻气的面孔。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叶南眠的思维超越了当前版本，还是他自己落后了一个版本。
迟疑片刻，莫凕还是小心翼翼的伸出了自己的手，贴了上去。他眼前一花，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啪啪”几声脆响。叶南眠已经行云流水一般的完成了上击掌、下击掌、手背击掌外加碰拳等一系列动作。
就好像完成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叶南眠再次欢呼了起来。莫凕的手茫然的停留在半空，维持着握拳的姿态。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你这不行啊，兄弟。”看着浑身僵硬的莫凕，叶南眠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严肃道：
“你得嗨起来啊！大早上的，要嗨起来！懂吗？”
“老哥，你不是说你熬夜到现在还没睡吗？”莫凕抓狂道：“你这精力充沛的模样真的是熬夜后该有的样子吗？！”
“确实不是。”叶南眠羞涩一笑：“不好意思哈，之前我那是瞎说的。”
“哦？所以老哥你也是十点钟睡的，刚刚起来？”莫凕大感欣慰，能量守恒定律终于在合理的的地方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
“不。”叶南眠摇头：
“其实我是从昨天下午一点一直睡到现在才起来。”
莫凕：？
他茫然张口，欲言又止。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次是不是又抓了什么神奇生物回来。
短短一个早晨，莫凕引以为傲的逻辑思维能力已经不止一次被叶南眠拉到和他同样的水平线上，再被他用丰富的经验摁在地上反复摩擦。莫凕干脆放弃了和叶南眠周旋，有些麻木的指了指大门：
“失眠兄，我去跟家长说一声你要来做客，你在门口等我一下。”想象着叶南眠进屋的场景，莫凕顿了顿，低声道：
“那什么……我……洁癖可能有一点严重。失眠兄你进屋的时候，介意消个毒吗？就全身都喷一下酒精，鞋子放玄关也喷一下……还要套个鞋套……”
莫凕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也意识到这些要求略显离谱。叶南眠宽慰似拍了拍他的肩膀：
“理解理解，没事儿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嘛。我老爸洁癖也很严重，这套流程我都熟的。你先去跟你家长说着。我摘点杨梅去，然后在门口自己弄着。等你回来了就正好进屋，是不是？”
“啊，那真是麻烦你了……太感谢了。”莫凕长出一口气，拧了拧门把手。
在他的印象里，出门前明明没有反锁大门。然而，此刻的门把手上却传来了一股阻力。
莫凕微怔，重新指纹解锁后不信邪的又推了两下，镀铜的双开大门只是无动于衷的晃了晃。一旁的叶南眠善意提醒道：
“莫凕兄，有没有可能，我是说有没有可能……这个门，其实不是你家的门？”
“不可能，绝无可能。只是锁坏了而已。你放心，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搬到这里前我们家的锁就时灵时不灵的，可能只是太倒霉了。门锁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莫凕淡定侧身，熟练的合身向内撞去，险些连人带门摔入一片漆黑的屋内，等他再度站稳的时候，屋内灯火又“噼啪”一声被点亮，重归如昼的通明。
“老爹，咱搬家才没几天，这灯不会又坏了吧？”莫凕换了拖鞋，无奈道。话音刚落，头顶的白炽灯就相当配合的忽闪两下，靠在中岛台旁的莫凡手里捏着罐冰啤酒，脸上挂着懒散的笑意：
“没办法咯，你老爹我是个雷系法师。家里电器报废率高一点也正常……下午我叫人来看看到底咋回事。”
莫凡语调含糊，嘴里不知道在嚼着些什么。腮帮用力鼓起来，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莫凕的注意力被他嘴角的猩红酱汁吸引：
“你在吃什么？”
“昨晚剩的排骨。唉，你爷爷什么都好，就是一次做菜做太多了……”莫凡咽下口中的东西，舔去了唇边的汁水。
——昨晚的红烧排骨里面放了番茄吗？
莫凕脑中刚冒出这个疑问，莫凡就佯装无意的抬脚，把什么东西踹进了被橱柜遮挡的角落。他愣了愣，旋即，眯起了眼睛：“老爸，你刚刚……把什么踹进去了？”
莫凡很无辜的眨了眨眼：“什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意识到莫凡开始装傻充愣，莫凕内心警铃大作，他快步上前。看见橱柜后的景象，不由得呆滞的张开嘴。随后，崩溃的呻吟：
“怎么……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忍再去看那片狼籍的莫凕别过头，咬牙切齿的怒声斥责：
“——跟你说了多少遍，吃会掉渣的东西的时候给我坐在餐桌上吃啊！掉地上就算了，还踩得到处都是！”
看着地板上碾落进橱柜缝隙的吐司屑，莫凕的血压被直接拉满。作为一个洁癖到连电脑键盘里的缝隙都要每天擦一次的人，他完全看不得这种场景。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改……”
莫凡讪笑着抽出纸巾，在弯下腰擦去面包屑的时候，又不动声色的在地面的阴影上碾了两脚。
一片父子温情之中，刚从二楼下来、打算准备早餐的莫家兴看着西厨里的父子二人，面露茫然之色。他不确定的拿出手机看了看，确认现在是早上六点半，而不是上午十一点半。
“嗯？……怎么，你们都起来了？”
这个时间点看见莫凕倒还正常。但莫凡也在，就让莫家兴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起猛了。
“莫凕起得这么早啊，怎么还穿着运动服……哦，这是跑完步回来了？饿了没有？”莫家兴温和的询问着莫凕。
“不，还不饿。”想到还在外面翘首以盼的叶南眠，莫凕犹豫了一下，斟酌着词句回答：
“是这样的，爷爷。我刚刚在隔壁认识了一个朋友，他也是帝都高中的同学……我能不能把他请到家里吃——”
“等一会儿，你说啥？”
莫凡突然响起的话语让莫凕顿了一下。想到自己从小到大好像就没往家里带过朋友，莫凕试探道：
“呃……我在隔壁，认识了一个朋友？”
“当啷”一声，莫凡手中的空啤酒罐掉到了地上，骨碌碌的滚远。男人张张嘴，想要抬起手说些什么，但只剩下呆滞而茫然的比划。
几秒后，他才仿佛猛然惊醒一般，瞪大眼睛，惊悚的指向门口：
“妈耶！儿子，你是不是又碰上了什么妖魔鬼怪？你确定那真的是人类吗？咱们要不要现在跟南熙山打个电话？！”
“……喂喂，老爹你这是什么意思？”莫凕原本愕然的表情渐渐恼怒起来。他没好气的拍开莫凡指着门口的手，冷哼一声：
“我带朋友到家里来玩儿，就这么值得大惊小怪吗？我在学校里的人缘可……呃、可……”
莫凕卡壳了。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小到大，好像真的没有过朋友！
从记事开始就在各种紧急事件里艰难求生，一个学期有三分之一的日子下课后回的不是家，而是直接去南熙山审判会。甚至有两次期末家长会都是审判会的好心审判员办完案，就地帮他开的。
为了从被案件占据的时间里追回落下的课程，在学校里没有任何冗余社交，课间只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的看书。记忆里好像认识很多同学，但其实根本记不住几个名字，彼此之间只有礼貌性的问候。
思来想去，他身边能说得上是“朋友”的几乎全是南熙山审判会的好兄弟们。这其中跟他年龄最接近的，还是 27 岁的林迪……
“啊呀，是同学好啊！……还都是邻居，以后一起进高中了，互相之间还能有个照应！”莫家兴已经激动的冲上来抱住莫凕。
比知道他金榜题名的时候还高兴。
——莫家兴可是养了大半辈子的小孩儿。如果说，养育小时候的莫凡是地狱难度的养成游戏。那么莫凕的到来，对莫家兴来说就是通关地狱难度还全成就解锁后，再开着作弊器重新去打新手教程。
原本穆卓云都买好人寿保险，做好了和莫凡小号进行旷日持久的斗争的准备。谁知道莫凕和小时候的莫凡完全是两个极端：不喜欢爬树打鸟窝，也不喜欢在一群小孩儿里称王称霸。任何时候都干干净净，指甲缝里一点灰土都看不到……
唯一的爱好似乎只有看书。
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穆卓云和老熟人聊天时的开场白都是“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的外套是我宝贝外孙给我买的”。然后亮出手机屏保，把上面一脸无奈的银发小孩儿怼到人家面前，再震声安利自家外孙有多努力多可爱多乖巧。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位老人也意识到莫凕几乎不和同龄人交流——具体来说，是他身边的同龄人似乎都有些害怕他。对比起穆卓云的忧虑，莫家兴倒是觉得顺其自然就好。等莫凕觉得想要找个朋友了会自己去交流的。
莫凕一直以来都过得挺开心，没有人觉得他必须要变成别的模样。
似乎是察觉到莫凕语气里的认真，莫凡眯起双眼，看向门口。
明明在这个角度无法看见玄关，但他就好像确认了什么一样，再次望向莫凕的眼神变得既欣慰又复杂。
只不过被莫家兴搂在怀里的莫凕没能察觉到莫凡的异样。莫凕正安抚似的拍着莫家兴的胳膊，莫家兴止不住的絮絮叨叨着，笑眯了眼睛：
“你这孩子早熟，爷爷就担心你没个朋友，长大后也没有照应。你想成为法师，最要紧的就是身边要有可以互相扶持的人——就像你老爸一样，出门在外，身边没个朋友怎么行？现在好了，爷爷也不用担心这点了。要和人家好好相处……”
“……好。”莫凕露出了笑容，默默把自己和叶南眠的杨梅奇缘咽回了肚子里：“那我现在把我朋友叫进来。他叫叶南眠，叶子的叶。比我大两岁，人挺好的，很……嗯……”莫凕的神情有些微妙，最终还是委婉道：
“很热情。”
“那多好啊。你从小就沉稳，他正好和你互补。”莫家兴忍不住喜笑颜开：“对了，既然是邻居，不如让你同学留下来把午饭和晚饭一起吃了吧？
中午爷爷多炒几个菜，让你老爸去买只烤鸭。爷爷做个牛肝菌炖鸡、麻辣牛肉、腌笃鲜，再烧个虎皮肘子，莫凕想不想吃爷爷做的梅菜扣肉啊？……唔，是不是有点太荤了？那再炒个松仁玉米、蒜蓉芥兰、拍个黄瓜？哦，好像还没有海鲜啊……莫凕是想吃松鼠鳜鱼还是清蒸鲈鱼？”
爷爷，这会不会吃不完——
莫凕本来是想这么说的。
奈何莫家兴做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
再加上老人一腔热情，他实在不忍心拒绝。莫凕艰难开口：“要不……少做个菜吧……别做虎皮肘子、不，别做梅菜扣肉……等等，我再想想……”
“都想吃的话爷爷都给你做，不费事儿的。”莫家兴笑眯眯的说道。似乎才看见了莫凡一般，瞥了他一眼：
“今天起这么早啊？”
“是啊。爸。”莫凡从善如流的点头，仿佛没听见莫家兴话语中的揶揄之意：“我今晚想吃皮蛋瘦……”
“起来了就别在这里闲着，赶紧买菜去。”
莫凡：？
男人沉默半晌：
“那我的皮蛋瘦肉粥呢？”
“宁雪昨天就说想喝绿豆稀饭，下次吧。”莫家兴撸起袖子打算去中厨和面，想了想，又拐回来叮嘱了一句：
“对了，肉要买三分肥的那种。别买太肥了，莫凕不喜欢吃。鱼你去大超市买冷冻的，现在近海的鱼都说会被禁咒辐射污染，不安全。”
虽然知道莫凕这个变量会导致自己的爹变成薛定谔的爹，但莫凡的心还是凉了半截——莫凕不在家他就是莫家兴的好大儿，莫凕一在家他就会立刻降级为“那个谁”。
“喂，莫凕啊，要不要陪老爸……”
看着莫凡突然开始亲切的招呼自己，莫凕起身，义正言辞道：“老爸，我去把我同学接进来坐着。让人家等这么久也不太好。”
“啧，溜得倒是快……”
没抓到壮丁的莫凡遗憾的拿起车钥匙。看到正好从房间出来的穆白和赵满延时，顿时眼睛一亮，殷切的对着二人挥了挥手：
“哎呀！绿茶、老赵，起这么早啊……快来快来，早上想喝点啥，果汁？牛奶？”
可赵满延只是神色木讷的越过他，从冰箱里拿出一袋牛奶叼在了嘴里。过了几秒钟，他才迟钝的扭过头，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莫凡，迟疑道：
“……你说啥？”
“……老赵，你没事儿吧？”看着发丝凌乱、两眼空洞的赵满延，莫凡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再一看，震惊地发现对方头发上还插着把梳子：
“我去，你这早上头都没梳完就出来了啊！别是老年痴呆的前兆吧？”
“滚！你才老年痴呆！”赵满延取下梳子，一把扔在中岛台上。他恶狠狠的咬着嘴里的牛奶袋，好似在咀嚼谁的血肉。莫凡挑了挑眉，眼神玩味的在他和穆白身上扫视一圈：
“哟呵，咱们赵董今早的火气怎么这么大？……绿茶这是招你惹你了？”
“一边儿去！我哪里火气大了？”赵满延拔高嗓门儿：
“没看见我心情可他妈好了吗？！”
“呃……”莫凡抬起手指，挠了挠头，无可奈何的看向穆白：
“那他这是……更年期？”
“不，这只是有事业的中年男人普遍都会有的焦虑症。”穆白淡定的打开微波炉，把倒有牛奶的玻璃杯放进去。随后拿起梳子，梳理着赵满延到处乱翘的金色发丝：
“说好了再看一分钟手机就睡觉。可一闭眼，大脑就不受控制的开始循环播放今天的收支报告。随后发现自己压根儿睡不着，干脆再刷一刷短视频……等回过神来，就会震惊地发现已经到了凌晨三点了。但明天还要去和其他世家的弱智商谈合同，没有精力可怎么办？就这样，越是着急就越睡不着，只能在痛苦中精疲力竭的昏死过去。”
收起梳子，穆白慢条斯理的抿着热好的牛奶，补充道：
“像我这样的公务员和你那样的软饭男是不会懂的。”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说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