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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那孩子一跃而下,带着身上的背包,毫无犹豫地跃进了那处塌方地。
两人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到了这一幕。
他们跑过去,站在悬崖边朝下看。
两个小机器人在坑底闪着光,极易辨认。
其中一个检测到了什么,朝着他们的方向漂浮过来,接着伸出机器臂在尸体上摸索,机械钳夹到一张正方形的身份证后又飘走了。
“正常人应该会报警。”
“应该在什么时候报警?”
是在那孩子上车的那一刻?还是在孩子下车的时候?
两人越过了这个话题,季明禾自然接手带路的任务。
他就着水吞了两颗药,云鹤打开了手电筒照明路。
第七区没有路灯,黑色就是这个地区的屏障,阻隔着这里的沉默与窒息。
但走过木桥之后就是非常现代化的高楼了。
但矮楼层有窗户,甚至高楼层上灯火通明。
路不再泥泞,两人走进狭窄的巷道,在高楼之间穿梭。
目光至顶层之时才能见光,巷中乱窜的电线挡住了大部分的视野。头顶之上的窗户里有的延伸出晾衣杆,还有衣服挂在上面,但已经残破不堪了;也有窗户之外是阳台,阳台紧邻另一扇窗户;也有楼间的窗户之间搭了木板可以通行;有的窗户之上挡雨板摇摇欲坠,摇晃之时却不见声音。
这楼与楼之间似乎被可能存在过的居民构造出了一个诡异和谐的生活区。
季明禾道:“你刚才没有什么感觉吗。”
云鹤边走抬着头,失神于这楼间这怪异景象,“什么?”
“你刚才在想什么?”
“你呢?你在想什么?”
“是什么让一个孩子选择自杀。”季明禾也打开自己的手电,照向楼间密密麻麻的窗户。
一幅人去镂空的景象,无光无人气,给人死寂的感觉,比那个尸坑给人的感觉更甚,因为这里的一切——飘荡的衣物、安装的挡雨板、缠绕不清的电线,都暗示这里是有人待过的地方,而且是很多人。
“第一反应是些恶心,因为死人好多。”云鹤答道:“第二反应是不可能只安排两个机器人,否则得清理到什么时候。”
“挺有意思的回答。”
“什么意思?”
他们越往第七区的深处走,人生活的痕迹就越明显。
楼底边开始出现堆积的杂物,但楼的下层依旧没门。
他俩本想找个杂物堆坐着,但是都是些脆盒子和落了灰的杂物堆。
季明禾蹲靠在墙边,云鹤不知他意,只能站靠着墙等他的反应。
紧接着季明禾就完全坐在了地上,皱眉闭眼,屏息不动,看模样是在忍受痛苦。
云鹤觉着这空气的味道好重,混杂着太多气味,但潮湿的泥巴味倒是没有先前那样重了。
这里的街区,车辆没有多少,至少没有先前他们刚到第七区时那样多了,朝外望去路面上是黑漆漆一片。
没有清洁机器人的行驶声、没有电子屏幕的光线、没有刷身份证的电子桩。
这还是个城市吗?
季明禾似乎缓了过来,但依旧坐在地上。
他突然问:“为什么不报警,要跟着过来?”
“不想去劳动农场。你不是知道吗?”
季明禾笑了两声,“这理由的说服力太弱了。”
云鹤低头看他:“你又为什么要找那东西?”
“因为那是我的东西?”季明禾也用着云鹤回答自己的语气道:“你不是知道吗?”
又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对话。
这次云鹤主动开口向他询问了。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是知道吗?”
“不记得了。”
季明禾犹豫了,最后遮掩过去:“......下次你问的时候再说吧。”
墙面摸着有些潮,似乎在他们来之前这里刚下了雨。
建筑的形式出奇地统一。这些高楼被不知名的材料糊了下面的几层楼,完全看不出低楼层的门面曾经是什么。
第七区跟云鹤知道的不完全一样。
至少还没谁说过这里曾经有人生活过。
现代化的解释是,工业用地、实验室场所以及垃圾废场。
通俗点,这就是个抛弃的地方。
季明禾站起来道:“这里和别的地区不太一样。”
云鹤点点头,感受着周围。
在地区的建设上确实有很大的区别,但是,这个地区给人最大的感觉是一种源于虚无的恐惧。
季明禾看着她:“一千多年前世界出现了一种致命传染源,在传染源出现的那近半个世纪被称为.....”
“传染病时期。”云鹤答。
季明禾接下来的话颠覆了云鹤的认知:“第七区的人们是就是解药实验的样本,一代又一代的实验样本。”
“不可能。”云鹤下意识脱口。
“为什么不可能?”季明禾道,“人性是个神奇的东西。在传染病时期,“一个完美的保护区”的名称吸引过来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这其中有内幕有代价,但他们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用每月一剂的“疫苗”接种换取了完备的住房、健全的医疗教育体系以及轻松稳定的工作。”
“听起来根本......”云鹤换了种说法:“没有任何资料有过记载。”
季明禾避而不答:“外界天翻地覆,文明开始更新,而第七区则停留于传染病时期。因为这是个完美的保护区,第七区的人被隔绝于世外。过去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他们不知道的是现实的一切都已飞逝。
“但世界的快速变化还是被他们知道了,这让他们产生了恐惧。可这里的人们没有选择也无路可寻。只是当他们发现了真正的现实和自己的恐惧时,他们的声音和愤怒早已淹没在人们对于新科技的喜悦中。最后,他们的价值化为了旧世的喧嚣与骚动。”
“最后这里发生了什么?”
“九年的时间,足够改变这里。”季明禾不愿再谈,示意她:“我们还要往里走些。”
两人继续在巷道里绕,季明禾有意不靠近街边的路。
越往里走,人类的痕迹就越明显。
在交错的建筑里,突兀地出现了一座古建筑。
云鹤依稀那像是古建筑的模样,她用手电照明看了一圈才能估摸出个大概。
靠近了才发现,这个庙宇也像其他建筑一样,四面被糊上了什么材料,屋檐也被砸了,只剩个边缘参差不齐的屋顶,成了四四方方的笼子。
季明禾没用手电,熟门熟路地绕道了后面,庙宇的背面被砸出来了个门。他见其中无光,便叫云鹤再歇下来,不知道等着什么。
“不是要去找身份证?”她问。
季明禾解释地简单:“得等导航过来。”
这地方像是有什么吸引力,能把人的精神、生命力给一点一点地剥离,让人陷入虚无之中,使人不得不忍耐其中无端的恐惧。
季明禾又靠着墙边坐下来休息,云鹤去巡视了一圈站在一旁问:“这里还是第七区吗?”
“......这里开始,是真正的第七区。”
他听起来疲惫,并非是语尽无意再言,反倒像是因为生命力的流失而无力说话。
嘀嘀嘀....嘀嘀嘀.......
轻快但微弱的机器声由远及近,亮着绿灯的机器人朝两人飘了过来。
机器人并没有在意季明禾和云鹤,直直进了季明禾旁边的门,然后叮咚哐啷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云鹤朝着里面望去,那机器人在倾倒自己体内的什么。
手电的灯光移至地上,堆积在地的都是卡片,是身份证。
季明禾起身进去,就在地上堆积的身份证里找起来。
他用着手电,照着身份证看人的出生日期和职业,不是他想要的就甩到一旁换一个看。
“你在看什么?”云鹤在外问。
“身份证......找找看有没有职业比较好的人,能打开路上的门。”
云鹤强忍者恶心:“你、你应该知道,那些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他平静翻找,顺便回答了她的问题:“这屋子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呕——”
云鹤扶着墙吐了出来,手电筒跌落在地滚至一旁。
鼻尖下若有若无的气味在此刻被无限放大,仿佛他们此刻就在方才的尸坑旁。
季明禾翻找了一圈,并没有符合标准的。他咬着手电筒,在机器人的背后操作,刚熄灭的绿灯被再次唤起,嘀嘀嘀三声之后机器人开始运作,飘出了屋子。
季明禾出去捡起手电筒,递到她身边。
云鹤摇摇头说:“你自己拿着吧。”
季明禾关了云鹤的手电筒问:“不想去了?”
云鹤定立不语,态度明显。
季明禾见她这样其实也无策,对方似乎看出来他根本就是拿着劳动农村的幌子来吓她,想了想只能说:“就当帮我个忙吧......”
“......”
“还是说,我得用一个故事打动你?”
“别来恶心人。”
“......还记得那张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吗?”
“2002年。”
云鹤无意间回答了,可也立刻反应过来自己骗人的事实暴露了,但想想也觉得这种情况也下没有什么隐瞒的,她问:“真的假的?那张2002年的身份证。”
这次沉默的对象换了人,季明禾放下手电筒。
巷道之间是密密麻麻的生活痕迹,月光透不过那蛛网般密麻的电线。
阵痛再起,季明禾懒得去分神去忍受,他回问:
“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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