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云

　　答案当然是‘好’。

　　谢芸目送齐颂徽上车离去，轻松地呼出口气。
　　正要上楼，又听侧面楼梯间有人小声激动，“我操。”

　　她捞起墙边的拖把，猫着腰后退警戒。
　　躲藏的人主动走了出来。

　　“他就是齐颂徽？齐颂徽要娶你？你们！”谢司书表情复杂，大张着嘴。

　　“是你啊。”
　　谢芸把拖把放回墙边，不知谢司书偷听多久。

　　今晚她抵不住齐颂徽的追堵，答应嫁他，要领证牵涉到她的户口本，这层亲密关系迟早被谢家知道。
　　但让谢司书早点知道，往后他就不敢随便动她，以航运齐家的地位没人惹得起。

　　“堂哥还有吩咐？”
　　“说什么吩咐？逗趣！今天谈妥了遗产的事，你也辛苦。我妈做了几罐梨膏，给你送来，在老宅听你嗓子有点哑。”
　　“哦。”

　　谢芸瞧着他空空的双手。
　　而他编了谎才反应过来，侧身指指车上，让她稍等他去取。
　　谢芸说不麻烦了，摆摆手。这礼送得毫无诚意，多半是谢司书扣了自家东西借花献佛，那她收下只会自我膈应。

　　“唉唷！真给你带了礼物。”谢司书坚持跑回车里。

　　没两分钟，他一手提纸袋，一手捧花束回来，眼尾笑得起了皱。

　　谢芸推不掉，伸手接来，不在意纸袋里的东西，认真看了看那束白色雪片莲。
　　没想到谢司书还留意过她喜欢什么，她歪头，看了眼这奇怪的二世祖。

　　“喜欢吗？”谢司书双手环胸，微仰笑着。

　　她不习惯他对她笑，只觉瘆人。
　　还记得她念小学时，已是高中生的谢司书在她书包放非洲大蜗牛。那种拳头大的软体动物分泌黏液，毁了她的书包，也害她吐了三天。

　　谢芸胃里一阵翻搅，冷冷笑了声。
　　在谢司书的注视下，她转身走到墙边的垃圾桶，扬手扔了他送的纸袋和雪片莲。

　　“谢谢，堂哥的心意我收到了。”
　　楼道里的灯亮起，谢芸爬楼回家，懒得管谢司书怎么消化和平复。

　　耳边轰鸣声过，白色宾利疾驰而去。
　　谢芸爬到顶层的家门前，帆布包里嗡嗡两声。

　　微信上谢司书骂她‘不知好歹’，威胁‘早晚弄死你’，也激不起她心底的波澜。
　　她懂得的，谢家人真要她死，有无数次机会，不可能留她活到今天。

　　今晚在老宅说‘捐遗产’，只是她的第一次试探。
　　至于国外账户的密钥信封，她打算多拖延上个几年。

　　【可我还不想死，堂哥，我们都要活着啊！】活着，好好享受被拿捏的滋味。

　　谢司书：【便宜货！tm给我等着。哦，对了，齐颂徽家里知道你什么货色吗？】

　　谢芸进了门，客厅没灯她没开，【去告状，大胆去。】
　　事关齐颂徽，她还是转到他的聊天框，报备一条，【领证的事，最好通知你父母。如果需要我配合出面，你告诉我。】

　　时间不早，他是大忙人，她没惦记他马上回复，轻手轻脚倒了客厅三只水盆。
　　洗簌完刚一进卧室，听见白昼柔柔喊了声“阿芸”。

　　“吵醒你了，接着睡吧。”
　　谢芸弯身摸摸她的脸，调好空调温度，在旁边的床躺下。
　　白昼却钻进她的毯子，抱腰，小声咬耳朵，“有好消息分享……我也分到了研发一部！”

　　“啊——”
　　“啊——”
　　俩女孩忍不住尖叫。

　　谢芸侧过身，蹭蹭白昼的鼻尖，“小可怜，不用回家结婚了。高兴吗？”
　　白昼格格地笑，“去tm的！老娘要在深城闯事业！！”

　　谢芸被逗笑，“这就对了。”
　　稍顿，她低头握紧白昼纤细的手，一根一根地捋，“我的消息不知是好是坏，齐先生让我嫁给他。”

　　下巴被白昼捧起来，她看着白昼扑扇的双眼。

　　“就是大一送你回来的‘齐先生’？你们谈了四年？他……跟你求婚了？！ohmygod！”
　　白昼夸张地拉音，学《老友记》里钱德勒女友的经典腔调。

　　谢芸点点头，“感觉像梦，说是交往四年，我都不熟悉他，他上月还订婚了江城周家。”
　　白昼躺回来，沉默片刻才说：“可是他求婚了，这就说明你对他很重要，是不能错过的挚爱！”

　　谢芸长叹，无法说服自己相信是‘挚爱’。

　　四年前她决定勾搭齐颂徽时，在江城疗养院找到齐家护工打听了他的取向。
　　他喜欢乖甜妹，具体是指性子柔软、会撒娇的一类。
　　在之后相处中，她依照这个标准伪装，成功接近他，骗到他手写的‘婚约’。

　　这段实践经验证明，她的策略没错，齐颂徽的取向与真实的她毫无相干。

　　谢芸点开床头灯，拿手机屏看自己的脸。
　　一双不好惹的下三白眼，不笑时表情僵硬。

　　她冷静下定论，“他不可能喜欢我。”

　　白昼凑过来，“那他跟你求婚图什么？”
　　谢芸单手搓额，思维发散，“说不定，他想利用我刺激周家千金……”

　　正猜测，包里手机震动。
　　夜里十一点，齐颂徽回了她刚才的报备，【现在没必要。等时机成熟，办婚礼之前我安排你们见面。】

　　谢芸还能说什么。
　　他为了哄她领证，搬出了杀手锏‘办婚礼’。

　　“阿芸，他态度好真诚！追你四年，现在要兑现婚礼，好难得。”
　　白昼见过‘齐先生’一次，但印象深刻。
　　那晚夜雨喧嚣，他抱谢芸爬六楼，敲出租屋的门，他头发西装全湿透，却没让谢芸淋一滴雨。
　　“看衣着谈吐就知道他家世好，也很照顾你，已经相当不错了。而且婚后你不满意可以离，你年轻嘛，损失大的，是他。”

　　谢芸捏着手机，周围安静下来。
　　等白昼去自己床睡着，她回齐颂徽，【我信你，晚安。】

　　【晚安，别多想。】
　　【图片】
　　他拍了张自己家里的细口花瓶，插着一高一低两支雪片莲。

　　谢芸想起楼下垃圾桶，【以后别送这花，换一种。】

　　十秒后齐颂徽重拍一张，【图片】一大捧弗洛伊德玫瑰。
　　谢芸摸了摸屏幕，仿佛能触碰花瓣上的露珠。

　　【这是下周一的礼物？】
　　【明天不能见面？真把我当老板。】
　　【可我这几天不想出门，找工作很累。】
　　【早些睡，我不打扰你，周一入职见。】

　　谢芸没再理，放了手机闭起眼。

　　许是工作落定，她难得无梦到天明。
　　简单煮两碗鸡蛋面，吃完整理好客厅的水迹，坐公交去市图书馆还看完的专业书，又借了几本。
　　再顺路到数码城买笔记本电脑，花了8千大洋。
　　catia、hyperworks等汽车工程软件，对硬件要求高，入职后在家研究，运行不能太卡顿。
　　这笔钱是必要花费。

　　坐上公交，暴雨来袭。
　　不等她联系白昼关心出租屋，先接到白昼电话。
　　“彻底别住了！客厅屋角塌了一块！”

　　谢芸没多惊讶，赶回家得知白昼的胳膊划伤一道。
　　房东主动报销医药费，不仅没要赔偿还倒补她们一千。

　　原来，她俩大一搬来就把这间房分析了遍，提前预估到哪里危险，都加进合约。
　　现在预测变现实，房东赔得心服口服。
　　“s大的工科高材生，厉害哟。”

　　临时住酒店花费太高。
　　谢芸想到联系‘天象汽车’，人事经理告知‘公司没有员工宿舍’。

　　“一千块包两人住半个月，你接受吗？”
　　白昼那边也在想办法，这时提出选择方案。

　　谢芸不太相信天上掉馅饼，拿过她的手机，“秦和戈是谁？”
　　白昼简单介绍认识过程，听起来秦和戈是靠谱的前辈。

　　但谢芸多提醒她一句，“你长点心，他可能看上你了。”

　　两人带着四只大行李箱，不便移动，与秦和戈约好在楼下等他。

　　二十分钟后，一辆银色奔驰大g停在路边。
　　秦和戈今日戴墨镜，穿镭射绿衬衫，黑西裤，球鞋，下车站着很像车模。

　　“秦工，麻烦你了。”
　　白昼居然没和他客气，极为平静地看秦和戈搬她们的行李箱。

　　秦和戈任劳任怨搬完，安顿两人坐后排。

　　“没发动机？电动版？”
　　白昼惊讶往前排探头，在内后视镜里，对上秦和戈的眼睛。

　　秦和戈笑了下，“嗯，竞品部买的拆解车，过几天就开不成了。”

　　“电动是大势，但技术壁垒多，富有挑战。”
　　谢芸写本科毕业论文查过国内外汽车行业资料，不是信口开河。

　　秦和戈完全认同她，“所以才招你们这群年轻人！公司形象过于老沉，想帮员工突破禁锢，提升市场敏锐度，这是第一步。”

　　短短几句，足够震撼。
　　车在主道行驶，谢芸细细打量秦和戈，继续提醒白昼，“他看起来不是新手，你小心为妙。”

　　白昼还在欣赏车内饰，闻言好笑道：“我一定小心。不过，大佬的他凭什么看上普通的我？”
　　谢芸说不上来，“反正你小心。”

　　真正要小心的，是谢芸自己。

　　十字路口绿灯亮。
　　秦和戈扯唇，收回看后视镜的目光。

　　车内安静，后排俩人昏昏睡着。
　　秦和戈的蓝牙耳机里放出一条机械女声语音提示。

　　“主人，齐颂徽发来微信，‘车到哪儿了，还有多久到？两家酒店都收拾好，我先撤。你记得送谢芸到上茜路那一家，没问题吧？’请问，现在回复齐颂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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