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雨天花板

　　公司首席劳模薛总今天迟到了。

　　薛启冬刚坐下不久，谢霆就闻着八卦声就晃进了他的办公室，“薛总迟到可是稀罕事儿啊，怎么，昨天有艳遇啊？”

　　谢霆是他多年的好友，也是少数知道他和程千水当年那些事儿的人，薛启冬没想瞒他，便说了遇见程千水的事儿。

　　“程千水居然落魄了？”谢霆惊讶，难以想象当年雷厉风行的小程总去陪酒的样子，“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对他有怨气，但一个月白花两万，你这是报复还是雪中送炭啊？”

　　连薛启冬自己都说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做，支着双手撑着下巴，叹了口气道：“以前我是怨他，但他当初也帮我了我不少，我不能眼看着他现在这么苦。”

　　“就算你真是想帮他，不会给他安排个工作吗？你俩就非得包来包去的？”谢霆表情怪异，缓慢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薛启冬，“冬子，你说实话你对那个程千水……”

　　“什么？”

　　谢霆欲言又止，“跟你说了好几次了，你嫂子认识好几个和你一边大的小姑娘，工作好人也好，你就见见呗，只要你点头我马上让宁宁给你安排——”

　　薛启冬无奈，谢霆自从结了婚，就乐衷于拼命给身边的单身朋友介绍对象。

　　而谢霆越想程千水这事心里越打鼓，越觉得给薛启冬找个女朋友的事势在必行，结果低下头给老婆发个消息的功夫，一抬头薛启冬人都没影儿了。

　　这边许菱和程千水正收着衣服，程千水的手机消息提示音响了一声。

　　——收拾完了吗？

　　居然没删我的微信吗，程千水捏着手机有点茫然。这三年里难过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联系薛启冬，只是在对话框里敲敲打打很多次也没发出去过，因为害怕看到不是好友发送失败后的红色感叹号。

　　今早走时，他也特意找了便签纸给薛启冬留言。

　　——刚刚收拾好。

　　——在那等着。

　　程千水看着屏幕上的消息发愣，是要来接自己吗？

　　而薛启冬发完最后一条消息，后悔得直咬牙，他原本只是想问问程千水收拾好了吗，但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删了自己，一条消息删删打打了半天，结果因为楼下一声狗叫吓得手滑发了出去。

　　问都问了，不去接不太好，薛总向来很会劝自己，拿着钥匙就出了公司门。

　　薛总今天不只迟到，还要早退。

　　“不干了就不好在这继续住了，借薛总那里落个脚可以吗？”

　　程千水背着包敲了敲车前盖，薛启冬没回话，只是伸手帮他打开了副驾驶的门算是默认，既然包人的话都发出去了，总不能连个住的地方都不给。

　　摸着安全带，程千水突然反应过来开口问道：“你驾驶证下来了？”

　　薛启冬被这问题噎了一下，像是想起了关于驾驶证的一些往事，脸色变了几遍颜色，“放心吧，不是无证驾驶。”

　　两人安静下来，一种名为尴尬的情绪在密闭的车厢空间里蔓延，薛启冬勾着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程千水心里也隐隐的后悔，不该坐在副驾驶的。

　　只是一见到这个人，他就忍不住的想靠近一点。

　　“……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刚一说出口薛启冬就后悔了，这不是白问嘛，过得好能破产欠钱去陪酒？

　　“没什么过得好不好的，混日子而已，你倒是过得不错啊，”程千水感叹了一声，语气里却没有嘲讽，只有对薛启冬的赞赏，他从前就知道薛启冬有能耐，又肯吃苦，早晚会出人头地的，看到他现在过得这样好，从一个乡下小子到有房有车的老板，他是真心地为薛启冬高兴。

　　“其实我还见过你一次呢，就去年，在清岛小宴，我在那里当了一段时间服务员。”

　　那时候他在清岛当服务员，半开放的雅间，薛启冬和人在谈事，身边人一口一个薛总语气间尽是谄媚，程千水端着菜停在门口没敢靠近，最后是求同事帮自己上了菜，还被经理骂了一顿。

　　他只敢远远的偷看了一会，那时候他们已经两年没见了，薛启冬好像瘦了点，下颚的线条更加冷硬，显得人更英俊，晚上程千水就做了些模模糊糊的梦，梦里薛启冬找到了他，说不会再让他受苦了，男人抱着他把他整个拢在怀里，强壮的身体压着他，热的要命，又该死的安心。

　　从梦里醒来时，眼前只有发霉漏水的天花板，他背后身下湿了一片，很冷，一点没有梦里的温热。那是程千水那两年头一次觉得委屈，委屈着委屈着，却又笑了。

　　他想，真好，薛启冬他过得这样好。

　　想到过去，程千水心里有些发酸，他偷偷抬眼瞥了一眼身旁的人，却对上薛启冬望过来的眼睛。

　　两双眼睛对视了一瞬，又猝然分开，像他们原本不该交集的人生，被揉碎成一团，无法融合，最后又各自拖着变形的轨迹强行分离。

　　薛启冬没有问他为什么当时没找自己，有什么好找的，两个人本来就是不清不楚的情人关系，分开时也极不体面，他原本也坚信两个人会老死不相往。

　　绿灯亮了。

　　或许又该向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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