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祭品们

　　很快，这偏僻的地方下起了雪。
　　魔女没能接到今年落下的第一片雪花。她那时正忙着切菜。
　　“冬天怎么能不吃火锅呢。”
　　魔女的理由甚是充分。
　　她特意把一楼定位成了食堂的目的就是一进屋能马上吃到饭。
　　小火站在桌边，负责菜装盘之后送到桌边。
　　食堂变成了暂时的厨房，住客们各干各的活。
　　“为什么那边要用帘子遮起来。”
　　小火不解的问。
　　“因为丁师傅正在杀猪。”
　　魔女甩头一笑。
　　“而我晕血。”
　　小火眨了眨眼。
　　“你可是魔女唉。”
　　“没错，所以我拥有不看见血的自由。”
　　小火沉默了一会，眨了眨眼。
　　“这是什么？”
　　“洋葱，好吃的。”
　　小火点了点头，继续端着盘子等着。
　　她突然看见两滴水滴了下来，抬头一看，是魔女的眼泪。
　　屋里突然钻进来一个陌生男子，一下就把魔女手中的刀夺了下来，取而代之了那个剁菜的岗位。
　　“等你半天了，劳动力。”
　　魔女揉了揉眼睛，眼泪掉的更凶了。
　　“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司机，姓劳名动力。”
　　“司机？”
　　“没错，以后如果想出去玩可以和他说，他脾气还怪好的。”
　　“被大人这么说，我可开心不起来啊。”
　　小火转头看去，劳动力仿佛从没说过话一样，只是面无表情地切菜。
　　“大人，丛先生正找你呢，您最好过去看看。”
　　那脸上确实只有嘴在动。
　　魔女闻言，扭头消失在了黑暗里，只留劳动力在咣咣剁菜。
　　好吧，似乎他的刀工也没比魔女的好多少。
　　“你切好了放这里哦。”
　　小火指了指自己手里的大盘子。
　　劳动力撇了她一眼，没说话。
　　小火也撇了他一眼，然后盯着他的脸看。
　　那张脸正面无表情地流泪。
　　“非要切这个不可吗？”
　　小火没忍住问。
　　劳动力果然没有回答。
　　突然，他被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家伙按住了刀，搂住了肩膀擦了擦眼泪。
　　“唉，也只有她吃火锅涮洋葱，小火等会最好别和她坐一个桌。”
　　劳动力翻了个白眼，推开了女人。
　　“干嘛，我说的是实话。”
　　女人自讨没趣，蹲下来接过了小火的盘子。
　　“你就是小火吧，我是唐果，你可能不认识我，你刚来的那天我也在现场，只不过后来大白那家伙指使我去扛水管了。”
　　自说自话的女人突然变得愤愤不平。
　　“真是的，那小子一点也不尊重前辈。”
　　“毕竟前辈真的不值得尊重。”
　　劳动力冷冷的说。
　　“切。”
　　唐果伸出手摸了摸小火的脸蛋。
　　“啊，小孩子的皮肤就是好。”
　　唐果不由得感叹。
　　“我很看好你这种有勇气的孩子啊，要不要来当我徒弟啊？”
　　小火上下打量了唐果一下。
　　“姐姐是做什么的？”
　　“采购部，专门出门买东西的，预算无限，能贪污不少呢，喜欢不？”
　　小火欲言又止。
　　“我不是很想出门。”
　　唐果拍着劳动力的大腿大笑，给人拍的一哆嗦。
　　“哎呀，不是在你们这个村里加起来凑不够一条街的市场采购。”
　　劳动力剁完了洋葱，放在了唐果手里的盘子上。
　　“端下去。”
　　“怎么你也指使我。”
　　唐果站起来，用胳膊肘重击了劳动力的肋骨。
　　劳动力没说话，拿起一边的大白菜就开始切。
　　“好歹涮涮案板啊，别把所有东西都弄成洋葱味的啊！”
　　唐果抢过了案板，给他换上了新的。
　　小火没说话，乖乖把盘子端走了。
　　食堂很大，桌子很多，小火想了想，把名为洋葱的食材放在了最中间的大桌上。
　　桌上已经摆了很多食材，但魔女嘱咐过那些都是生的，不能吃。
　　小火回头看了看过来的方向，她有点怕唐果姐，不想回去了，于是，她奔向了丁师傅的白棚。
　　她掀开了棚子的一个角，被里面的场景吓了一跳。
　　“啊，你好。”
　　陌生的男人按着陌生的动物，丁师傅扭过头，庞大的身躯没能阻挡住从陌生动物脖子里流出的血液。
　　“我是不是不该来这里。”
　　小火问。
　　丁师傅连忙搬着板凳挪了挪，可算挡住了红色的喷泉。
　　“怎么来这里了，魔女大人又不干正事去了？”
　　“不知道，好像是有事。”
　　小火在角落坐下。
　　“这是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啊，小火，这是你竹子哥。”
　　“竹子哥。”
　　小火在丁师傅面前通常比较乖巧。
　　“不用这么拘谨的。”
　　竹子哥笑得有点腼腆。
　　猪的喉咙里发出嘶嘶哑哑的声音，血已经放到了最后，它的生命也即将走到了尽头。
　　“小火要不要先去别的地方玩，我们要忙一会。”
　　丁师傅转过了身，但不影响小火看见竹子哥松了手，猪被固定在架子上，头和脚软趴趴的耷拉下来，而他捧起了那一盆鲜红的血。
　　“好。”
　　小火识趣的走了出去。
　　她撞上了丛先生，对方的脸色不是很好。
　　“啊，你好。”
　　丛先生苦笑。
　　“我刚听过这句话没多久。”
　　小火双手叉腰。
　　“你要是饿了就先吃两口吧，中午可能要另有安排了。”
　　“什么？”
　　“我们得先办一个葬礼。”
　　丛先生的眼里有点迷茫。
　　“有人死了吗？”
　　小火同样迷茫。
　　“是的，放心，寿终正寝。”
　　丛先生就近坐下了，对着电热炉点了几下，黑漆漆的石板发出了红光。
　　小火贴着丛先生坐了下来，看着丛先生夹起鲜红的肉，放进沸水里涮了几下，然后在碗里蘸了几下，放进了嘴里。
　　丛先生看着小火，发现对方正盯着他。
　　“你要吃辣锅吗？去隔壁那桌。”
　　“不，我只是想问，我们可以现在开始吃吗？”
　　“当然，只要你确实饿了。”
　　“那葬礼呢？”
　　“魔女大人去办了。”
　　“是谁去世了？”
　　“你不认识。”
　　小火觉得不该再问下去了。
　　“怎么开始吃了，都不叫我们。”
　　唐果搂着劳动力，而劳动力一个人端着四个盘子，手上各一盘，小臂平举又各是两盘。
　　“12点，葬礼。”
　　唐果也不笑了，她松开了搂着劳动力的手。
　　“为什么？”
　　“日子到了。”
　　丛先生夹着肉片。
　　唐果坐了下来，顺手把劳动力按在了她和丛先生之间。
　　“干什么？”
　　劳动力并不情愿。
　　“我看他恶心。”
　　唐果冷笑。
　　“彼此彼此。”
　　丛先生恢复了往常的笑容。
　　“我吃辣锅。”
　　“给你油碟，吃一次清汤也不会怎样的。”
　　劳动力盯着唐果，对方在那冰冷的眼神下投了降。
　　“我给你去隔壁打原汤回来，可以了吧。”
　　劳动力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碗推给了她。
　　“真是的，你可真难伺候。”
　　“你可是这里唯一一个敢说他难伺候的家伙。”
　　丛先生冷笑。
　　“闭嘴吧，你也一样难伺候。”
　　唐果撇了撇嘴，打开了隔壁的电磁炉，里面的牛油还没化。
　　“腰花还没片出来呢，我等一会再吃。”
　　丛先生的眼神格外冰冷。
　　“别在这里涮腰花。”
　　“好好好，真是的，说的和谁爱吃清汤腰花一样。”
　　丛先生的余光瞥到了一个往这里走来的身影，啧了下嘴。
　　“你们好。”
　　王二笑得有点勉强。
　　“哎哟，新人二号。”
　　“准确的说，他是一号。”
　　王二觉得自己还是提及一下自己并不重要的名字比较好。
　　“我，我叫王二。”
　　“你看，你每次带回来的人都会以为我们这里是魔窟，到底是谁在败坏魔女大人的名声啊。”
　　劳动力似乎难得的认可唐果的话，审视的目光扫向了丛先生。
　　“我只是在教他规矩而已。”
　　“哇，什么规矩，我怎么不知道。”
　　魔女出现在了王二身后，给他拉开了椅子。
　　“谢谢，谢谢。”
　　王二虽然道了谢，但却不敢坐下。
　　丛先生的脸更黑了。
　　“愣着干嘛，魔女守则第二条，不让魔女大人为难。”
　　“噗。”
　　唐果笑了。
　　“那是什么，真有那种东西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他现编的。”
　　劳动力盯着王二说。
　　“呃，什么？”
　　王二分不清状况。
　　“这里压根没有那种规矩，但偶尔说起来还挺酷的。”
　　魔女坐了下来。
　　“但我希望你不要像他们一样天天踩在我的头上作威作福，再多一个这样的家伙，我会很头疼的。”
　　“嗯，我，我会努力的！”
　　王二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陌生的碗和盘，不知如何是好。
　　一时间气氛冷淡了下来，或许是因为锅子已经饱和，每个人都专注的在沸水中寻找着心仪食材的存在。
　　“魔女大人，什么时候开始。”
　　丛先生第一个放下了筷子。
　　“12点准时，他想死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午后。”
　　魔女说。
　　“你要是吃饱了就下桌吧，正好去通知一下大家。”
　　“是，那我先走了。”
　　丛先生站了起来，小火扭过头看他，发现他面无表情。
　　“我什么时候会死？”
　　小火问魔女。
　　魔女咀嚼着金针菇，伸出左手食指，点了一下她的脑门。
　　那尖尖的指甲戳的她有点疼。
　　“81年156天12小时36分之后，小火很长寿啊。”
　　小火眨了眨眼。
　　“那，那他呢。”
　　魔女朝王二招了招手，对方乖乖把头伸了过来。
　　“你想知道吗？”
　　魔女问王二。
　　王二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12年31天2小时9分之后。”
　　王二沉默了。
　　“对不起。”
　　小火说。
　　“这个，这个是怎么算的呢。”
　　王二问。
　　“诺，那里有一口钟。”
　　“钟？”
　　“啊，忘了，你们俩看不懂表。”
　　魔女扶额。
　　“完了，这边的祭品们还得经受一下义务教育的洗礼。”
　　“其实，我也不知道魔女大人说的时分秒是什么意思。”
　　魔女拍了拍脑门。
　　“大力啊，你最近有空吗，给他俩开个班教教常识吧。”
　　劳动力愣了一下，被唐果抢走了马上到手的冻豆腐。
　　“我要和她出去采购。”
　　劳动力又往锅里倒进了几块带冰碴的冻豆腐，默默说。
　　“哦，正好，让他俩一起去，多认识认识社会险恶，保证比魔窟恐怖一万倍呢。”
　　魔女心意已决。
　　“我干不了。”
　　劳动力也甚是决绝。
　　“让丁老头来干呗，他有这两个家伙帮厨，压力也能小不少吧，采购可不是人越多越好。”
　　唐果继续抢着劳动力的冻豆腐。
　　“随便吧，学不学的都无所谓，反正饿不死。”
　　魔女两手一摊。
　　“我先走了，去准备一下。”
　　魔女扭头一转，人消失在了空气中。
　　“准备什么？”
　　小火问。
　　“报告书，魔女大人也得向上级汇报的。”
　　小火决定闭上嘴，她听不懂这里的所有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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