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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白天过去了，简去隔壁看了几次老约翰，他没有再发热和腹泻，简只能感叹这个时代人们旺盛的生命力，这么粗陋的治疗都能起效，毕竟身体虚弱的可能还没有等长大就夭折了，疾病在把人类进行一代又一代的优胜劣汰。
简叮嘱苏珊和老约翰一定要喝煮沸过的水，食物也要加热后再吃，饭前便后要洗手，尽量不要和病人接触。能做的已经做了，简回到家继续等待着卡莱尔。
天又一次黑了下来，好在今晚的月光很美，简又没有什么事情做，屋里就没有点蜡烛，简靠在窗边望着天空的月亮，有些惆怅，她开始思考以什么为谋生手段。
简前世是一名医生，但她有很多杂七杂八的爱好，可是在现在，留给她的谋生手段并没有太多的选择，有钱人家的女人都是不出来工作的，出来工作的都是底层女性。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教会发起的“猎巫运动”对底层女性真是充满了恶意，很多医生因为给人治病影响了教会的利益，被判为巫师送上火刑架，说实话，如果不是和老约翰一家交情多年，简是不会冒险在伦敦这个教会势力密集的地方展露出自己的医术的。
屋门被推动的声音响起，简回过头，桌子上烛光亮起，映照出卡莱尔有些狼狈的身影。
“发生了什么事？”简静静地问。
一阵沉默过后，卡莱尔低沉的嗓音响起：“昨天晚上，在我把尸体掩埋后的返回路上，我的嗅觉恢复了，恰巧这时，我遇到一个摔伤流血的人。”
“所以你吸干了他的血？”
“当然不！”卡莱尔有些激烈地反驳，“虽然我当时很想那样做，但还是尽全力让自己掉转了方向，我跑了很远，到了一片森林里，然后失去理智袭击了一群驯鹿。我吃的很饱，虽然我的喉咙还是干渴，我感到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你为什么烦恼呢，卡莱尔？”简声调温柔循循善诱，内心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信仰和现实发生冲突了啊，自己还在为生存绞尽脑汁，有人还在挖掘和剖析内心，最可怜的还是自己才对，职业规划还没确定，就要给一位吸血鬼当心理医生。
“我是如此厌恶身为吸血鬼的自己，一想到我将永远活在黑暗里，远离人群，永远对人血保持渴望，我就无法忍受，我的灵魂被诅咒了。”卡莱尔停顿了一下。
“所以我决定杀死我自己，我试着跳进水里淹死自己，从悬崖上跳下来，但没有任何用处，我的身体像大理石一样冰冷坚硬，心脏不再跳动，也不再需要呼吸，即使从高空坠落，出现裂纹的身体也会迅速恢复，就像你对我的嗅觉进行的破坏一样。后来我就爬上了最高的那棵树，坐在树顶的枝杈上，等待着日出，当第一缕阳光照在我的皮肤上时，我以为迎来的会是死亡和内心的平静，现实却是，我的皮肤散发出钻石一样闪亮的光芒，多么灿烂夺目的光芒啊，就像神灵一样美丽，这让我在人群里能被人一眼认出来，却没有人知道，这样蛊惑人心的外表下，有多么邪恶肮脏的灵魂和躯壳。”
简叹了一口气：“卡莱尔，你怎么看待正义和邪恶呢？”
没有等他回答，简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就像被我杀死的坏人一样，难道我杀死他就是邪恶了吗？就像人类有好人和坏人之分，吸血鬼也有好坏之分。”
“就像人吃动物的肉一样，吃过肉的人都该被杀死吗？人要想吃肉，就要杀死动物，你想喝血，也要杀死动物，同样都是死，动物都没有反对，你在这里纠结什么呢？我听说在大海深处的海岛上，住着一些以食人为生的部落，每当两个部落战争结束后，被俘虏的人就会被胜利者吃掉。再往前很多年，没有食物的人会自相残杀，以同类为食。现在的人类，不知有多少是那些吃了自己同类的人的后代。”
“我一直认为，人类和野兽的区别是严格的自控力和高尚的情感。如果作为吸血鬼的□□充满兽性的话，那作为人类的灵魂就要做到对□□的控制和驯服。”
“卡莱尔，如果你想拯救自认为受到诅咒的灵魂，那就跟我学习医术，去做名医生吧，日复一日的训练你对人血的忍耐力，直到鲜血喷溅到你的嘴唇上也能做到无动于衷，年复一年的精进你的医术，去挽救更多善良的生命。”简眼睛紧紧盯着卡莱尔的表情，好似一名可以控制人心的真正女巫，“从此以动物血为生，做一名吸血鬼医生，以邪恶□□行圣洁之事，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那么你愿意踏上这条路吗？”简把手伸过去，掌心朝上，对卡莱尔做出邀请的动作。
“我愿意。”卡莱尔把手搭上去，轻轻握住，就像将要溺死的人抓住了唯一一块浮木，他把简的手慢慢拉到唇前吻了一下。
他看着简，充沛的情感快要从眼睛里面流淌出来，就好像简是他的全世界：“你是主派来救赎我的吗？”
简收回自己的手，对着卡莱尔眨了眨眼睛，有些调皮的回答：“或许是吧。”
“现在，吸血鬼先生，我要睡觉了，你也该去隔壁房间休息了。”简并没有避讳“吸血鬼”这个词语，这反而让卡莱尔轻松起来。
“可是，作为吸血鬼的我已经无法入睡了，天知道我多么羡慕能睡觉的你。”卡莱尔轻笑着耸耸肩。
根据他的语气和表情，看来自己的心理咨询起效了，简心里想着，困意涌上来，便对着他摆摆手：“那你正好有时间去练习控制自己的力量和速度了。行行好吧，吸血鬼大人，你知道我多么累吗？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为了防止卡莱尔继续啰嗦，简把卡莱尔推出去关上屋门，跳回床上蒙头大睡。
……
两天过去了，每天简都去隔壁看望几次老约翰。苏珊和老约翰一直没有出去工作，简从家里给他们捎了一些土豆过去。
老约翰的身体还是很虚弱，需要休养一阵子。卡莱尔自从那晚做完心理咨询后，好像身心都脱离枷锁一样，整个人都变得轻快起来。他天天都在练习控制自己的力量和速度，并且拒绝了简对他嗅觉的抑制。
“我总是要学会自己去面对这些的，不能永远依靠你。”卡莱尔是这样对简信誓旦旦说的，当时简听到他的话，不知为什么，有种叛逆儿子终于长大了懂事了的成就感，随后她就使劲儿摇了摇头，把这种古怪的感觉晃走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除了简的职业规划。
“唉……”简又在叹气，她懒洋洋地倚着墙根晒太阳，因为院子里的大门反锁，卡莱尔放心大胆的在太阳底下溜达—练习像人类一样放松的散步。阳光照在卡莱尔身上，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折射出晃眼的光，简有些忍受不了的闭上眼，“卡莱尔啊卡莱尔，如果你真的是钻石做的多好，我只要掰下来一小块，就能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反正你能自我恢复，也不用担心受伤。这样看来，做吸血鬼也有好处，吃饭不用花钱。”
卡莱尔无奈的笑起来：“简，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以后我去森林里捕猎，把猎物打晕后带回来，用刀割开喉咙，把血流到容器里喝，这样就不用担心肉被我牙齿上的毒液污染了。剩下的肉，你可以自己吃，也可以拿出去卖。”
“那挺好的，哈哈”，简换了个姿势继续晒太阳，“反正你是吸血鬼，永生不死，足以给我养老送终了。”
卡莱尔宠溺地笑了笑。
“可是我不答应，”简眯着眼睛，“没有谁会永远陪在一个人身边的，靠别人总不如靠自己来的心安。”
“简—”卡莱尔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再说，我可不想荒废我的医术，我的医术很厉害的。你不是想跟我学习医术吗？没有见过足够多的病人，怎么成为一名好医生呢？”
过了好一会儿，简都没有说话，卡莱尔几乎以为她睡着了。
突然，简低声说道：“我们离开伦敦吧，去做个游医，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就多住一段时间，我们可以救治各种各样的病患，说不定还能遇到你的同类和其他神奇的生物。你出事以后，这片教区新上任的牧师是个疯子，几乎每天都有无辜的百姓被烧死。”
“好，”卡莱尔答应道，“我们三天以后出发，这几天你先收拾一下行李，临走前我再去看看我父亲。”
“不用告诉他你还活着吗？”简有些疑惑。
卡莱尔摇摇头：“你不了解他，简，他是一个教会的狂信徒，如果知道我活着还变成了吸血鬼，他会亲自下令逮捕我，把我绑上火刑架，不会顾念丝毫父子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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