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泊庙

　　结果第二天，白谛并没能去成心泊庙。
　　因为白今在昨天下山时不小心把脚扭了。莫冬月和孟雨不放心白今一个人在家，让白谛也留在家中看着她。

　　“我的脚只是扭了一下，没别的事。”白今有点不满，“你们还怕我乱跑吗？”
　　莫冬月摇摇头说：“你自己在家里也会无聊啊，你姐姐来陪你你也有个伴。是吧，白谛。”
　　白谛不好拒绝。其实她在家陪不陪白今无所谓，只是晏衡知道她没来会怎么想，会失望么？
　　孟雨听了莫冬月的话，也连连附和：“就是，白谛你陪二妹在家里吧，我们先走了。”说完拉着莫冬月就出门了。

　　白谛看着两人的背影苦笑着，孟雨这几天怎么会和莫冬月关系这么好？
　　白今注意到了白谛，拉着她说：“姐姐你也觉得奇怪吧，小姑肯定是和妈说了什么，不然她们两个也不会关系变好…”
　　白谛也同样觉得，但对于孟雨，她总有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们的关系真的变好了吗？难道不是出于某种原因要表现出来吗？”白谛偏过头来，看向白今，略显严肃地说。
　　白今没想过这一层，她更没想到白谛会如此评价。

　　在白今思索之余，白谛好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赶紧找了个话题岔开：“啊，没……那什么，你脚好些了吗？”
　　白今晃晃脚说：“嗐，下坡没看清路的后果。今天还有点痛。”
　　白谛点点头，随口问了句：“还能走路吗？”
　　“在这个屋里走没事，出门的话确实有点费劲。”白今回答。

　　其实白谛并没细听，她又发觉自己说这话好像是因为晏衡。

　　“真是稀奇古怪的。”白谛绕了绕头发，小声嘀咕。
　　“什么？”白今听得模模糊糊的。
　　白谛把她拉到椅子上：“没什么，我陪你好好养脚。”

　　一天后，孟雨见白今的脚还未好完，又让白谛留在家中。

　　直到白今脚好，白谛才能从屋里出来。
　　“连院子也不让走，我人都快憋出病了。”白今嚷道。
　　白谛心道：这话应该由我说。
　　出了院门，她的眼神不自觉地往山顶飘。

　　“那昨天刚好下了雨，今天天晴，去河边钓鱼吧。”黎君平提议。
　　“我不去。”白谛把内心想法说了出来。
　　她反应过来的，大家都诧异地看着她。
　　“不想去吗？”白茂问她。
　　白谛当然不会说出原因。
　　她左右斟酌后说：“不是，只是怕河边路不好走。”

　　这理由挺虚的，因为白今脚才好都没说什么。
　　“那踩稳就是了，小心点。”白茂说。
　　白谛最终还是跟着去钓鱼了。

　　经过一夜的大雨，河流水位上涨。今天却是个艳阳天。阳光洒在河面上，金色的涟漪不断从河心漾开。

　　白谛无聊地站在岸边，看着钓鱼的几人。
　　明明莫冬月不爱钓鱼，白茂不怎么会钓鱼，可他们还是拿着根钓竿跟着孟雨他们钓。

　　河流被几座大山环抱，水流清亮，山林里植被也很茂密，算得上绿水青山。
　　白谛的眼睛又开始在这几个山顶上乱瞟了。

　　半小时过去了，太阳已渐渐跑到了头顶。白茂还是颗粒无收。
　　白今也在一旁看着，觉得过于无聊，就要跑到河的下游去：“光杆司令慢慢钓，我过去看看。”
　　白茂忙活着手里的鱼竿，只是应了声好。

　　孟雨听到了白今的话，看了过去，连连喊住了白今：“别过去呀！二妹，千万别过去，那里淹死过人的！”
　　白今赶忙停住了脚步，又连忙回跑。

　　“什么，那里淹死了人？”白今跑了回来，边看向那里边问。
　　“没错，那里确实淹死过人。”孟雨的脸色不太好，声音有点低沉，“几十……百多年前吧，淹死了一个女孩。”

　　白谛听到时间，心里猛地一沉。
　　“那多少年了，还不能过去？”黎禹疑惑地问。
　　孟雨情绪一下子低了起来，“我不太想提。”孟雨说。

　　白谛却来了精神：“小姑你说说吧，如果不说清缘由，我怕白今又会跑过去。”说完给了白今一个眼色。
　　白今清楚，孟雨平时说的一些事，除了白谛，感兴趣的都会去问，包括她自己。
　　白今认为，白谛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其实白今也挺想知道这件事的。
　　所以白今也对孟雨说：“小姑你给我们说说吧，那个女孩是怎么回事。”

　　孟雨之前仿佛是故意那样说来勾人胃口的，白茂和莫冬月也走了过来。她一看有人想知道，垂着的眼皮又抬了起来，开始讲述这个多年前的“故事”。

　　“早在上个世纪初，我们这个地方有户人家生了个女儿。
　　“但那个时候比较封建，重男轻女，所以在她出生后的第二年，她妈妈又生了个男孩。
　　“姐弟俩年龄差不大，但她父母都是让她来照顾她弟弟。
　　“听说她喜欢读书，功课很不错。她父母起初不想让她上学，但她非要去。结果，她弟弟也跟着她一起去了。
　　“她弟学业不好，她父母反而骂她，说弟弟小，她都不知道教教他。
　　“她脾气好，对待他人也很热心友善。父母不管说什么她都不还嘴，她弟弟欺负她她也只会忍。而其他的人觉得她好说话就故意去惹她，冲她发火，甚至打她。她也没有告诉父母，可能也是不敢。她父母也只会说是她的错。”

　　白谛听着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捏了把。

　　“直到后来，有一户人想把她买去做童养媳，让她不读书了，给他们家带小孩。她父母都同意了，可她死活不干，别人硬要拉她走，她就踢那个人。”

　　踢得好。
　　白谛松了口气。
　　“然后，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她父母似乎很生气，但又无可奈何。
　　“她也参加了考试，考得不错，放在现在也是个名牌学校。但她弟弟成绩不好，就没学上了。
　　“她父母认为她读了书也没用，所以不管那么多，让她弟替她去了。”

　　白今有点吃惊：“真的替了？”
　　孟雨继续说：“真替了。她相貌好，就有人来提亲。她父母见有许多彩礼，就同意了。
　　“那丫头不愿意去，她父母就下了点药把她迷晕，让人接走了。”

　　那可是她的亲生父母……
　　白谛深吸一口气，整个心脏被酸涩挤满。

　　“后来她醒过来，趁人不备，就逃跑了。
　　“她是不可能回去的，只能靠捡破烂为生。
　　“她又去了一些工厂里打工，就这样照顾自己。
　　“她很勤快，长得好，为人也好。
　　“厂里就有人乱造谣，没过多久，谣言满天飞。
　　“起初她并在意，但随着说的人多了，最后，她好像没顶住压力，跳河轻生了。那时她好像才十九还是二十岁。”

　　孟雨说完，又指了指跳河的地方：“就那，听说她死后被人捞起来埋了。然后怨气深重，似乎她家里的人和骂她，传她谣的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之后有人去了那里，发生了不好的事。还有说她变为水鬼拉人下水。”
　　“总之你们千万别去啊！”孟雨扫了眼白今她们，补充强调道。

　　拉人下水，假的吧。白谛心想。
　　虽说第一次见着晏衡时，她不免内心发虚，但这怪她自己。其实与晏衡交流后能感知到她的善意。

　　假若白谛能在那个时候陪陪晏衡，也就不会有这种情况吧。
　　白谛小时候胆子大，别人欺负她她也欺负回去。有几回白今被人打了，白谛知道后就带着白今去找那人算账。白今现在的性格也就是白谛小时候的性格。

　　她又怎么确定那女孩是晏衡呢？
　　但直觉告诉白谛，她就是。

　　白谛到家时，也一直默不作声。
　　白茂下午要去县上一趟。

　　临走时，白茂问白谛：“你真的不去吗？”
　　白谛摇了摇头，她决定等他们一走就去心泊庙。

　　“那行，你待在家里吧。”孟雨说。
　　突然，白谛像想起什么似的问她：“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晏……什么的。”孟雨说完也跟着走了。

　　几个人都走了，只剩下她一个。
　　她沿着记忆，顺着那天祭祖的路，绕到了心泊庙。

　　门仍然是半开着的。
　　她侧着身进去了。晏衡就站在门边。

　　“等久了吧。”白谛看着她说。她来得很急，头发有点微乱。
　　晏衡点点头：“你终于来了。我天天都在看你等你，你知道吗？”

　　晏衡对白谛仍是如此亲切。
　　那些事肯定是谣传，白谛心道。

　　晏衡的眼神是那么澄澈，纯粹。
　　她的瞳色漆黑，却透着欢喜之情。如夏夜中的明星，在白谛心头闪烁。

　　白谛看着晏衡，又想起孟雨说的故事，心里就难受起来。
　　“怎么了？”晏衡注意到白谛的情绪不太对，又靠近了点，“不舒服吗？”
　　说着还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
　　晏衡的手背一片冰凉，但白谛没有躲开。

　　“没事，不是说了么，我来就告诉你我的名字。”白谛一直没忘这件事，“我叫白谛。”
　　“白谛，这名字真好听。”可能真觉得这名好听，说完，晏衡又念了几遍“白谛”。

　　“晏衡。”白谛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要把这件事告诉她，“我听说了你的事。”

　　白谛拉着晏衡，一字不落地讲述孟雨所说的故事。

　　晏衡听后，沉默了一会儿。
　　“那些话是真的吗，晏衡？”白谛低声问她，眼底闪过一抹心疼。

　　晏衡看了她眼，嘴角往上勾：“你还挺关心我的。”
　　白谛觉得自己两颊有点烫。
　　“这些是我的经历。不过他们说的，也不都是真的。”晏衡把白谛的头发撩在耳后，“你如果想知道，我可以把真实的告诉你。”

　　白谛看向她，正好与那双明亮的眸子对视。
　　她缓缓移开眼睛说：“晏衡，你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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