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城

　　陈大夫前前后后好一阵忙活，等料理的差不多，他长吁了一口气，揩了揩脑门儿上的汗，担了担衣服，恭恭敬敬地朝一直立在榻边不言不语、眉头深锁的斐渊明作了个揖，不紧不慢地道“夫人这一番折腾，已经无大碍了，五爷放心”，他犹豫了一瞬，接着压低了嗓音，“只是我刚刚来把脉，竟发现夫人有中毒的症状，可是什么个情况？”

　　“中毒？！怎么会中毒呢？药方一直是按你开的在吃，平日里我们饮食起居都是一道的，你吩咐过的除了方子不宜再进其他补，所以也没给她吃别的。她是中了什么毒？现在都除去了么？还有没有其他旁的问题？”斐渊明颇感惊讶，拽着陈大夫的胳膊，一路把他领到了西阁楼的书房里。

　　“夫人像是误食了没有煮足时辰的半夏，而且有些时日了，好在每日的量也不很大，但是服了这么久，毒素淤结，且她还在月子里，对夫人身子的伤害颇大，我现下施了针灸为她去了一部分，以后我每日来一次为夫人清理余毒。”陈大夫思虑了片刻，将自己的想法说了说，“五爷可否带我去看看，为夫人熬药的地方？”

　　“你随我来。”斐渊明听完他一番推测，忙为他引路去厨房。

　　“五爷。”两人刚至厨房，两个负责熬药的丫鬟齐齐问了个安。

　　斐渊明走到其中的一个面前，“这是苏云的药罐，旁边那个是三嫂的。”

　　半沸的药汤逐渐升起浓浓的药味来，弥漫了整个厨房，“揭开来给我看看。”陈大夫瞧着那个负责五夫人药罐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罐盖。

　　“这……不是我开给五夫人的药方啊……这分明是我开给三夫人的药方！”他凑近闻了闻药罐里发出的气味，又定睛去看了看里面上下翻腾的药材，赶紧又去揭开另一个药罐的盖子。“没错，这才是我开予五夫人的药，怎的这两服药弄混了？”

　　“你们两个是怎么看的药？！竟错了这么久还全然不知？知不知道你们差点害死苏云……”斐渊明怎么也没想到，竟是下人将苏云的药与三嫂的药弄混了，才害得苏云差点殒命。

　　“五爷，我们冤枉啊，这包药的袋子上写的清楚，五夫人的和三夫人的药都是我们各自专门负责的，我们自药开始熬，就不会离开，断断是不会出现弄混的情况啊！”两个丫头吓白了脸，立马上前告饶。

　　“是啊，每回来取药的都是一个人，我怕弄混所以都注明过的，她们各自负责各自的肯定是不会弄混的。”他朝怒气冲天的斐渊明揖了揖手，“五爷莫气，可有还没煎过的药，予我看看？”

　　“有有有，还没熬的都在橱柜里单独放着，我这就拿给你看。”两个丫头跌跌撞撞地去橱柜取药包到跟前来。

　　“这就是了，药包本身已经被人换过了。”陈大夫赶紧打开装着五夫人的药包，里面竟是开给三夫人的药。

　　“不是你弄错的？”斐渊明心里生出一些犹疑。

　　“五爷，我也算是这平城数一数二的大夫了，我与你们家老爷子相交多年，之前多番帮忙于我，对你们家的事我何时不上心过？况且，就算是我弄错，以夫人的中毒深度，我必得次次弄错，方能令她中毒如此。”陈大夫见他如此怀疑，之前一直压着的长辈架子也端了出来，“我敬你是斐老爷子选出来的当家人，可不能随意冤枉长辈，叫人寒心。”

　　斐渊明听这一席话，方知自己刚刚是气糊涂了，忙忙颔首低眉道，“是渊明错了，给陈叔赔礼，还望陈叔不要介意。”

　　“到此，也是你们家的家事了，我也不便多管下去，你夫人的病我会尽我所能，”陈大夫停下看了一眼面前手足无措的两个丫鬟，“你应该还有很多要仔细推敲的，我今日便先走了，明日我再来给你夫人施针。”

　　“陈叔好走。”斐渊明送陈大夫至大宅门口，又折回来寻那两个熬药的丫鬟，“能接触到夫人的药的都有些什么人？”

　　“凡这宅子里的人基本都是能的，只是不管餐食的下人较少来这里，在这里待的多的，也就几个负责厨房的。”一个丫鬟连忙说道。

　　“那最近一月，这些药都是谁拿回来的？”斐渊明追问。

　　“是三爷，他每次回来还会嘱咐我们不要弄错了，三夫人也病了挺久了，想让她快点好起来。”

　　“三爷送药？之前拿药的那个人呢？”斐渊明听到丫鬟们提起三哥，心里也是咯噔一跳，“那除了三爷以外可还有谁对这个药关心过？”

　　“之前拿药的那个，有好几次拿药回来晚了好些，问他去干嘛了，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来，后来大夫人底下的偶然撞见他提着药从赌场出来，就在大夫人那边多了两句嘴，大夫人一气之下叫人把他撵出府去了。至于谁问过这个药……大夫人身边儿的陪嫁丫头倒是问过，不过她也是顺道，大夫人嘴挑，有的时候她偶尔过来嘱咐我们做点心的事，现在春上了，多了些新做法，来得也就勤了些。”两个丫鬟一五一十地一一答了。

　　“这事儿怎么没人告诉我？那拿药的之前的工钱谁给结的？”斐渊明琢磨了一下，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拿药的工钱是大夫人做主给结的，只给了他八成，扣下来的算是惩戒。如果没告诉五爷您的话……似乎那天您出去了，五夫人和三夫人也都歇了，并不知情，大夫人也处理了，想是拖到后面都忘记了。”

　　“那拿药的事怎么又让三爷揽了呢？”凭空跳进来的三哥也太古怪了些。

　　“大夫人处理完这事儿，三爷刚好回来，问了下缘由，听到那小厮为了赌钱耽误了送药，气得差点儿一枪蹦了他，跟着就把他撵出去了，说以后的药都他亲自拎回来，他不放心三夫人的药交到别人手里。”丫鬟说完，又颇倾羡地补了句，“那个小厮还挺凶，骂骂咧咧得，不过被三爷逮住了衣领子，倒是一点儿不敢动弹，三爷对三夫人还真是上心呢！”

　　“原来如此……”千丝万缕状似无意，到底是谁做的？可以确定的是，一定是有心而为，可是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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