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甲名为中华文豪

　　“钢琴师，你快过来看看，插在墙里的这条腿是你的耶！”

　　阿呆鸟三两步蹦到墙角，兴奋地按了按那根已经僵硬了的白色柱状物，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

　　钢琴师假装没听见，对李先生道：“李先生，蒙您今日——”

　　“噗哈哈哈哈哈，钢琴师，冷血，你们几个下半身都光溜溜的！”

　　钢琴师脸上的微笑纹丝不动，好像自己已经套上了条皇帝的新裤：“今日——”

　　“你们说魏尔伦那家伙再次见到咱们会是什么表情？我还真期待呢！”

　　“日——”

　　“中也先生！”

　　这次打断的人是亚当，他看上去十分凄惨。浑身烧焦，一只眼睛烂掉了，功能液渗漏出来。

　　中原中也忙道：“李先生，这是亚当。是一位，呃，是一位计算机刑警。”

　　李先生新奇地打量了亚当一圈，摇摇头遗憾道：“实在惭愧，老朽于机械一道并不精通，对他的伤势无可奈何。”

　　“我不是这个意思！”中原中也哭笑不得。他本来是怕李先生见到亚当这幅尊容，误会亚当是穷凶极恶的歹徒，才出言解释。谁承想这位老先生眼里只看得见病和伤，心里只想得着救和治。哪管亚当夏娃、是人是鬼？

　　“奇怪，真是奇怪。”亚当忽然发出了声音。

　　“什么奇怪？”中原中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玩具混蛋，你发现什么了？”

　　“拥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这种能力超出了科学的范畴，已经步入神学的领域。这样的异能是当之无愧的超越者级别。然而本机的数据库中却并没有这位先生的任何资料。”亚当的声音毫无起伏，因为漏液而有些杂音。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正要说话，钢琴师拉住了他。

　　“奇怪，真是奇怪。本机联网之后，也没能从现有的资料库中找到这位先生的任何痕迹。难道是本机无权限查看的级别？”

　　李先生正细细研究亚当的“伤”自己到底能不能治，闻言头也没抬地说：“老朽不过是个乡野医生。”

　　旗会众人：……

　　亚当无机质的独眼扫描着李先生：“扫描结果告诉本机您是一位华国人，因为只有华国人才会这么谦虚。”

　　阿呆鸟“哈”了一声：“你这机器人还挺会说话嘛！”

　　亚当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感谢您的夸赞，但本机只说应该说的话。”

　　“行了，别废话了。”中原中也上前想让亚当闭嘴，这没眼力见的机器人却又开口了：“李先生，能否把您的真实姓名告知本机？通过大名搜索到结果的可能高达百分之——”

　　“给我闭嘴啊玩具混蛋！”中原中也捂住了亚当不断漏液的嘴。这个举动实在孩子气，而且毫无用处，中原中也马上意识到了这一点。

　　虽然旗会也对李先生十分好奇，但黑手党的身份会使询问变成盘问。他们并不希望对李先生不敬，所以硬生生憋住了。连废话最多的阿呆鸟都识趣的没有多问。

　　李先生并没有生气，只是遗憾地摇了摇头——中原中也猜他是在为自己目前还救不了亚当而遗憾——好脾气道：“老朽名为李时珍。”

　　说着，他又四下环视了一圈，比划道：“路过此地本是为了寻我的朋友。说来你们可有见过他？棕发碧眼，身上一股酒气，头上立着一撮这样的毛。”

　　李先生的动作十分形象，然而旗会六人左思右想，没有丝毫印象。

　　中原中也顿了顿：“我没见过。如果您的朋友是在这附近的话，恐怕已经……”

　　中原中也一向说话干脆利落，从不拐弯抹角。但此刻面对这个慈祥的老者，他却不想说出那伤人的实话。

　　李时珍懂了他的未尽之语，摇头笑道：“不会的，那小子命硬的很，是天底下第一不可能死的人。”

　　中原中也想到他和魏尔伦那场吞噬了半个街角的战斗，嘴角微微下压。

　　钢琴师见缝插针，终于把刚刚句命途多舛的话完整地吐了出来：“李先生，蒙您今日救助，您以后若有需要，我等将万死不辞。”语速快得好像舌头上有鬼在追。

　　可惜这句漂亮话命里注定到不了李先生耳朵里，李时珍的日语水平显然相当一般，对这句风驰电掣的日语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公关官八面玲珑，早已揣度出李时珍是极其爱重生命之人，这番话对他说了反而不美。故而翻译道：“钢琴师刚才说，无论您要多少诊费，我们都会支付。”

　　说着，公关官伸出两根修长的指头，从内兜里夹出一角黑卡，还不待取出，李时珍已经用拐杖头按住了他的手。

　　“老朽行医半世，衣食倒还周全。你们若要谢我，便把这张卡里的一半捐给此地兴建医院吧。”

　　“欸？”公关官愣住了。

　　李时珍摇头叹道：“老朽来此不上半年光景，便发现此地都是些黑诊所，实在让人摇头。”

　　这一下子，莫说公关官，就连旗会资格最老的钢琴师，都瞪大了眼睛。站在一边从方才起就不发一言的冷血，也忍不住看了李时珍一眼。

　　医者仁心，可仁慈到李时珍这份上的，实在闻所未闻——至少对于浸淫在港'黑之中多年的旗会和在弱肉强食的擂钵街长大的中原中也来说，闻所未闻。

　　亚当歪了歪头：“本机的情感模块无法模拟现在的感受，但李先生是很少见的人类。”

　　“濒湖先生！”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即将到来的沉闷，一个瘦长的人影撞到了李时珍耳边，低叫道：“出错了！”

　　“从嘉？”李时珍面色一肃，“你别着急，咱们出去说。”

　　名为从嘉的青年人瘦如竹枝，却别有一段风流落拓。只是此刻面色焦急，那点超脱皮相的潇洒早不知哪里去了。他正要扯着李时珍走，注意到酒吧内情状，脸色一白，额上霎时涌出豆大一排汗珠：“濒湖先生，你又救人了？”

　　他自己似也知道这句话荒谬，李时珍不救人，那也就不是李时珍了。

　　从嘉咬牙，低声道:“偏是此时。”

　　众人皆以为这就是李时珍口中的朋友了，只是看形貌，似乎不大像。公关官压下心头的疑虑，笑上前问道：“这位先生，您贵姓？”

　　从嘉长长的睫毛垂在灰绿色的眼珠子上，像一片暗淡的竹影，摇曳着沙沙的倦色。他哑声道：“我姓李。”

　　“您也姓李？”公关官微微挑眉。

　　李从嘉叹了口气：“……算了，姓李姓唐都不重要，反正早晚。”

　　李时珍的藤杖轻轻在地上点了两点。

　　“李先生——”中原中也心头掠过不祥的预感，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我们还能为您做些什么？”

　　李时珍微微叹息一声：“什么也不必做，别忘了……别忘了我委托诸位的事。”

　　老人拄着拐杖慢慢走出去了，自始至终，再也没有回头看任何人一眼。

　　中原中也心头更为古怪，待要出门相送，却被李从嘉拦住了。

　　李从嘉虚虚点了点中原中也的脸：“小哥，擦了眼泪再去吧。”

　　眼泪？中原中也下意识一抹脸，果然一掌水渍。他流泪了？什么时候的事？

　　中原中也心头古怪，回头瞧旗会众人，只见其余五个人也是泪流满面，就连非人的亚当，破破烂烂的脸上也有两行水渍！

　　中原中也心头一惊，若是他们六人，还可勉强解释为“临别之时，催人堕泪”，可亚当并非人类，怎么可能会流泪？他意识到了什么，遽然回首，还不待他看清李从嘉的神色，只听身后“噗咚”一声！

　　亚当倒在地上，扶着自己的脑袋，摇晃道：“滋滋……本机的数据库……”

　　中原中也顾不得许多，忙上前去查探，蹲下身的那一刻，他忽地感到大脑恍惚了一瞬，那一瞬恰如天幕中划过的流星，流星闪过，天空依然如故。他再看向亚当时，忽然有点记不清自己为什么蹲在亚当面前了。

　　“喂，玩具混蛋，你怎么躺在这里？”

　　“本机11111111……滴——本机的数据库缺失了……中也先生，您怎么也在这里，您不是在和魏尔伦战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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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前组织构建度：百分之三。恭喜宿主获得奖励：零币*600，人物槽位*3，抽卡次数*6。宿主，你是现在抽，还是攒够十连再抽？”

　　东野生仰面朝天地叼着一袋营养液，恢复着这一趟时空旅行消耗的精力。听到这串声音，含含糊糊道：“嗯？怎够十连后抽有系么吼处？必出金还是必出银？”

　　083老实道：“既不保证金也不保证银，但是比较有仪式感。”

　　东野生：“……”

　　东野生倔强地咽下最后一口营养液，将营养液袋子飞到回收站里：“抽！现在就抽！抽大个的！”

　　然后就被六张白卡甩了一脸。

　　东野生身心俱疲地躺在休眠仓，像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083迟疑道：“宿主，你把旗会一二三四五都救活后，为什么又要把他们的记忆消除？不消除的话，构建度本来能上百分之五来着。”

　　“这么着急干什么，以后还可以慢慢刷嘛。”

　　083狐疑：“任务第一天，你费劲巴力地做了一次单调个人时移，就是为了打架斗殴和做好事不留名？”

　　东野生毫不脸红：“你宿主我就是这么善良无私的人。”

　　083呵呵两声。经过今天这一整天，就算把它的系统核塞回零维重塑，它也不会相信自家宿主是什么省油的灯了。

　　刚刚从六年前回到现在，东野生大脑的亢奋还没平复，只好揪着083闲聊。

　　“083，中原中也十六岁的故事，如果李时珍先生不出现，旗会是不是就死了？”

　　“那当然。”

　　“他们应该很不甘心吧？因为是中原中也的朋友就要遭受无妄之灾。”

　　“那倒没有。他们并没有怨怪中原中也一丝一毫。灵魂盘桓不去也只是因为担心他。”

　　“中原中也这个人颇有意思。恨他的人因他的重力而死，爱他的人因他的魅力而死。”

　　“……”

　　“这样的高杆人才能不能挖到咱们组织来？这股天煞孤星味儿和组织名很配呢。”

　　“死了这条心吧，宿主。”

　　“人手不足，时间又短……挖两个人怎么你了……”

　　眼看着东野生渐渐有了睡意，083忍不住在他耳畔恶魔低语：“宿主，新手试用期结束后，新手据点就要回收了。”

　　东野生不为所动：“我知道。”

　　083没得到想要的反应，不太甘心：“宿主，新手据点回收后，你就要睡大街了。”

　　“……知道。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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