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烂漫

　　腊月中旬

　　清晨，远山在缥缈的雾气朦朦胧胧，沿着院子走几步额头便沾上了水珠

　　推开院门见到此景，宋氏感叹“瞧着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拎着脏衣服篓子，慢悠悠往西坡的河边去，村子里的人家浣衣洗菜大都在那儿

　　婆娘媳妇儿聚在一块儿，东家长西家短，各家轶事秘闻背着人如数家珍

　　宋氏这几年都不大往这边来

　　家里的衣裳菜呀，她一点儿也不嫌麻烦，就在院儿里打了井水慢慢洗

　　自家的这点子事儿定被那几个长舌妇翻来覆去的嚼

　　也不知怎的今儿突然改了主意，也不再避着旁人了

　　“贼娘养的龟儿子，见了好东西就往自家扒拉，也不怕上头有耗子药，吃了死全家，没脸没皮烂心肠的玩意儿，一家子婊子养的娼妇烂货....”

　　打老远，便听到吴婆子泄气似的轮着棒槌砰砰响，尖利的咒骂，声声似刀，也不点名道姓骂是谁，只那骂出口的脏话忒难听

　　这吴婆子便是村里整日捏着烟枪不撒手的方老头儿家的，老方家五个儿子，个个高大壮实，吴婆子这人平日里无理都要搅三分

　　宋氏纳闷哪个不长眼，惹到这个泼辣的主儿，这不死也得脱层皮

　　待走近一瞧便乐了，被吴婆子觑眼骂的抬不起头的妇人，不是和自己打了一架的花氏？

　　瞧着平日里神气活现的，东家长西家短啥都喜欢说一嘴

　　眼下被吴老太骂的涨红着一张脸，要哭不哭的，来回搓着手里的衣裳

　　该！望着受不了落荒而逃的花氏，幸灾乐祸的宋氏捂嘴笑了，真真是小王对上大王

　　一旁洗菜的媳妇见人走了，胳膊轻搡“哎听说了吗？昨儿傍晚，有人瞧见赵老二和他婆娘花氏，抬了头野猪从松树林出来偷偷摸摸进了自家后院”

　　何老太太的大儿媳金氏迟疑了一下，继续拧着衣裳悄悄别过头问“不是獐子吗？咋的这会儿又变成野猪了？”

　　金花婶子，说起来和自己还拐着弯连着点亲，接过话茬大嗓门眉飞色舞道“嘿，管他是野猪还是獐子，反正呀，可不止一个人瞧见了他俩口子抬了东西出林子。那扑兽夹可是吴老五前几天才放的，怕伤到人挨家挨户他还打了招呼”

　　抬手将垂下来的一缕碎发挽至耳后，宋氏忍不住插了句嘴“是呢，你一提起这个，我便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事”

　　河对面村长媳妇儿英婶一语道破其中关窍“朝食后，吴家五叔急匆匆进了林子，回来时拎着扑兽夹，上面还沾着许多血，进屋子不久，吴婆婆便开始在院儿里骂人”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吴老太会这般气急败坏，原来是她家幺儿吃了暗亏，到手的猎物飞了

　　“难怪，瞧着花氏平日里嘴皮子不饶人，刚刚被骂上脸，一声不吭，竟是心虚”宋氏感叹一句

　　人群有人促狭道

　　“她可不敢应，若是应了不就承认自个儿是那偷东西的贼？”噗嗤，众人笑闹了起来

　　晌午碧空如洗，艳阳高照，果真叫宋氏说准了，今儿是个艳阳天

　　用力抖开湿哒哒的衣裳往竹杆上搭，晾好衣服，宋氏转头将家里的棉被也抱了出来

　　西屋，听见院门口货郎挑着扁担的吆喝声，杏花出了院子，不一会儿抱着几只小鸡崽回来

　　宋氏端着碗喝粥笑眯眯道

　　“他爹，赶紧给做个鸡笼出来，到时候满院子的鸡屎味儿可不好闻”

　　乔大郎疼媳妇儿，拿上镰刀便去了后山砍竹子，梨花也跟着出门坠在后头

　　东屋，宋氏惊呼一声，接着捶胸顿足

　　原是搁在矮柜上的一袋儿小麦，一直没查看这不，大半发了青芽子

　　没发芽的放簸箕晒晒还能吃，但是发芽的小麦只能扔了

　　再心疼也没法儿，只得丢掉

　　矮坡上，梨花背着一筐冬笋步伐匆匆，打眼便看到前面乌桕树下堆着的一摊麦芽，顾不得肚儿疼进屋卸了竹筐，蹿出门捡了麦芽扔院里，便一个箭步冲进了茅房

　　堂屋里宋氏看着门口的麦芽糟心的皱着眉

　　“才扔的，你咋又给捡回来？麦子发芽就和草一样，没啥用了”

　　茅房里梨花掩了口鼻道

　　“我午间煮了试试，反正也不用花钱”

　　宋氏闻言摇摇酸胀的胳膊复低头择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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