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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笨蛋
岑鹤一觉醒来，天光已经大亮，窗外传来早鸟啼啾。
宿醉一夜，头痛好了很多，但仍然残留着些许眩晕。
看了眼时间，刚好七点整，他磨了磨牙，忍不住开始痛恨自己该死的生物钟。
岑鹤认命地起身，从抽屉中拿出日常用品，出去洗漱。
来到食堂，人并不多，晨起锻炼的张工算一个，正在嗦着热腾腾的面，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岑鹤拿了点食物，坐在他的对面。
“怎么样？昨天。”张工口齿不清地问道。
“还好，没出太大的问题，新设备的通病罢了。”
“你知道我不是问你这个。”张工一脸暧昧地笑容，“新的年轻人感觉怎么样？”
“你就这么急着给我找个助手吗？”岑鹤无奈道。
“这不是，为了拯救未来的新人，以免在你的手上被荼毒嘛。”
岑鹤想了想昨天晚上宫星阙的不虞，搁下筷子：“你昨天是不是跟他们说了我什么？”
“确实是说了，每届都说的那些，打个预防针。”张工继续呼噜面。
“也好，免得他们的期望与现实不匹配。”岑鹤点头。之前每一届新人都多多少少会出点这个问题。
“哎，如果你真的看不上那小子的话，尽快跟我讲。”张工抽出餐巾纸，仔细地擦了擦嘴，“你懂的，我这里可缺壮劳力了，现在年轻人又难抢，隔壁项目组那边又紧着要人……”
“知道了，到时候这几个年轻人你优先选，好吧？”
又和张工拉了一些家常，两人走出食堂，乘上向办公室的电梯。张工还嫌聊得不够尽兴，一路跟着他来到岑鹤的实验室要和他接着聊。
岑鹤拿出钥匙插进锁孔里，却意外地发现门没锁。
他拧开门把，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严子端拿着实验室的扫帚，在工位前认真地埋头扫地，看上去就像高中时一名勤勤恳恳做值日的卫生委员。
岑鹤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确定自己没有搞错时间。没错，现在才七点四十，他们是八点钟上班。
“岑老师！张工！”看到人来，严子端热情地扬起头打招呼，脸上喜气洋洋，“您俩先坐，水刚烧好，我去给您二位泡茶。”
岑鹤扬起眉毛：“没事不用，你辛苦了。”
张工在他旁边吹了一声口哨。
岑鹤待不下去了，他转身就领着张工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张工“嘿嘿”一笑：“小伙子很有上进心嘛。”
“新人不都这样，有干劲是好事。”
“只怕过犹不及啊……”张工摇了摇头。
岑鹤淡淡一笑，转移了话题，根本没往心里去。
大约聊了十多分钟，张工也准备回办公室上班了。岑鹤想了想，又转到了实验室看了一眼。
几个新人刚到实验室，正围在一起聊天，剩下一个孤零零的严子端坐在自己的工位上。
看到岑鹤来，他们都齐齐转身向他问好。
“你们在聊什么呢？”岑鹤打趣道，他平时忙于工作，对于现在年轻人的喜好一概不知。
“岑老师你看，这是我家的猫！”被围在中间一个名叫陈瑶的女生拿出手机，上面亮着一只橘猫埋头狂吃的视频，看起来憨厚可爱。
“挺可爱的，看起来很能吃，有福气。”
岑鹤不怎么接触宠物，只能客观评价道。但不知为何，这样一本正经的回答让围着他的新人都笑了起来。
“感觉岑老师绷着扑克脸对着猫讲这个话，莫名地就很有反差萌……”另一个叫林园园的女生评价道。
岑鹤一头雾水。
“岑老师，那个宫星阙还没到吗？”在他们身后，无人搭理的严子端大声说道，“已经到八点了，现在是上班时间。”
围着嬉笑的人瞬间安静下来，团团散去坐回自己的工位。
岑鹤瞥了严子端一眼，为宫星阙辩护：“哦，他昨晚加班加得比较晚，我让他上午不用来了。”
“谁说我没到的？”
就在他开口的同时，质疑的声音在身后不约而同地响起。
岑鹤惊诧地向后转头，一身休闲装的宫星阙出现在那里，眼底是压不住的青色。看见岑鹤的惊讶，他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好像昨天凌晨最后突如其来的冷淡并不存在似的。
严子端低下了头。
“我不是叫你上午不用……”岑鹤开口，忽然想起不对，自己好像只跟小杜说了不用来，并没有跟他说。
宫星阙穿着一件棒球服，肩膀松垮垮地吊着黑色双肩包，优哉游哉地走向工位，路过岑鹤的时候，低声笑了一下。
“抱歉，是我的失职，忘记叫你上午不用来了，影响你休息。”岑鹤真诚道。
“没事，来都来了，难道还让我走不成？”宫星阙看起来并不介意。
见所有新人都到齐了，岑鹤也准备开始工作。
“我们先建一个微信群吧，然后你们都加一下我的微信。”岑鹤拿出手机，打开面对面建群，“群聊数字输入什么……”
全场一时无人说话，陷入了沉默。
“0611。”宫星阙突然大声地喊道。
“0611，这个是你的生日吗?”陈瑶忍不住插上一嘴，宫星阙没有解释。
岑鹤快速地输入数字，很快就拉了个群，紧接着通过了六个新人的微信好友申请。
“我先把今天要教的产品重点数据发到群里，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线上问，也可以来隔壁办公室来问我，仅限今天上午。”
岑鹤摇了摇手机，“因为下午我会以发放任务的方式，对你们的各方面能力进行一个考察。”
六个新人均是一脸严肃，点头应是，争分夺秒地打开数据文件仔细研读。
岑鹤转了一圈，满意地离开了办公室。
实验室的低气压只维持了一个小时。
“你们有谁看懂了基准信号频道这块吗？”性格开朗的陈瑶率先破冰，“我怎么完全看不懂，这和以前上学时教的好像不太一样。”
“不知道，我研究生那会的说法好像和这个不太一样。”林园园紧接着道，“这个产品也太新了。”
“那我们要不去问问？”陈瑶犹豫着试探道。
“你不怕被主任嫌弃笨吗？”另一个男生李煜博说道。
“可是他都叫我们随便问了……”
“我不知道岑老师是不是这样，但是我的高中老师以前也经常说‘欢迎你们到我办公室来随便问’，”林园园回忆道，“但是我有次真的信了她的鬼话，拿着作业本去问，却被她骂得狗血淋头……”
众人默然，似乎都有着类似的共鸣。
“反正我是不会去问的。”严子端抱着手臂，在一片沉默中开口，“因为我不用问也能全部搞懂。”
“真的吗那我能问你吗？”陈瑶兴奋地望向他，却被他瞪了回来。
“这么自信啊，那我就不得不去好好问问主任了。”宫星阙摸着下巴，对着大家灿烂一笑，“有什么问题都微信私聊发给我吧，我整理一下就去问。”
“你就不怕被他看低吗？”林园园忧虑地说。
“看低就看低呗，况且我本来就是个笨.蛋。”宫星阙摊手。
“太好了我马上发你！”陈瑶嚎了一嗓子，激动地在手机上疯狂码字，其他人也思考着在微信上输入着内容。
随着消息提示音的一声声响起，宫星阙揶揄地看着严子端，眼神里是赤.裸裸的嘲讽。
严子端向着他翻了个白眼。
宫星阙冷笑一声，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实验室。
此时，办公室中，岑鹤正在研究手上这份新产品的数据。
StarNetⅢ系列高精度产品。
这个卫星导航产品是他一手带领研发团队开发出来的，运用了很多前沿卫星导航理论，光是说明书就有足足100页的量，也不知道这帮新人能不能看懂……
他皱着眉头琢磨。
这是一个他精心设计的压力测试，在极端难度的任务下，新人的能力和潜力都能暴露无遗。
新人对新文本学习的优先顺序，都能窥见他们各自的性格偏好。
当然，以前也有不少完全承受不住压力，直接崩溃的家伙。
带过的新人越多，见识的奇葩也越多，尽管招人时已经经过了层层筛选，但也总是会有漏网之鱼。
不过，想到新人，岑鹤的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宫星阙的形象。
这是宫星阙昨天晚上和他提前探讨过的内容，对他而言应该没什么问题……
吧？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个毛茸茸的头探了进来，和岑鹤对上了眼，正是本应毫无问题的宫星阙。
“你还有哪块不懂的吗？”岑鹤按捺下心头闪过的不快，口气有些僵硬，“我以为你昨天全都理解了的。”
“我确实理解得大差不差了，但是还是想来讨教一下。”
宫星阙大步走来，搬来岑鹤旁边的空椅子，自如地坐了上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恰好挨在岑鹤的旁边。
“哪块有问题？”岑鹤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一下，指着屏幕问道。
“这个基准信号设置是指什么？”宫星阙倾身凑过去，伸手点在屏幕上的字上。
“你自己先说一下你的理解。”岑鹤抱起手臂，斜斜瞥了他一眼，不打算提前作答。
气氛似乎有些凝滞。宫星阙摸了摸下巴，笑盈盈地望向岑鹤：
“我之前用过一些国外的设备，在开始运行前都是默认把一个系统最稳定频段的信号作为基准信号，至少需要这个频段的信号才能实现跟踪。但是我们这个似乎不太一样，是可以自由选择基准信号吗？”
岑鹤本来一直垂着眼，直到他讲完才肯屈尊降贵地看他一眼：“行，讲得还算到位，就是有一点我要强调一下……”
谈起专业领域的知识，一时半会又很难收住，直到他觉得足够能让新人消化为止才停。
“问完了吗？问完了就自己继续回去琢磨吧。”岑鹤挥了挥手，打算打发走这个新人。
“主任等一下，我还有七个问题想问。”
宫星阙稳如泰山，歪着头向他散漫一笑，根本没有想走的意思。
岑鹤倒吸一口气，抑制住猛地狂跳的心脏，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果然他没看走眼，宫星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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