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钻A世界发生的各种事

作者:黑纱松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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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上飞鸟



      01

      冰刀在冰面上划出悠长又曼妙的痕迹,细小的冰屑飞扬。

      “御幸,你真的不和田中试一下吗?他年龄正合适,技术也不错,”高岛礼忧心忡忡的话从电话那头传来,“如果他也不行的话,你的搭档……”

      高岛礼是真的为御幸担心。御幸一也自幼就展现出了在花滑上的绝佳天赋,他从小上冰,在冰上待的时间比陆地上时间更长,年仅16岁就拿下数个大奖,在日本花滑领域也算是罕见的天才级选手。

      偏偏这位天才放着男单不滑,非要参加什么男子双人滑;这也就算了,问题是他水平太高,教练团帮他找来的搭档别说好好配合,压根就跟不上御幸的节奏;眼看着全国大赛将近,御幸一也的搭档还没着落,高岛礼急得焦头烂额。

      御幸一也倚靠在冰场的看外栏杆上,他漫不经心地开口:“小礼,田中不行的。别说跳跃,他基础的步法都没练好。”

      高岛礼尝试劝他:“只是和你相比有差距,田中好歹也是少年赛季军,水平还是有的。”

      “他再练八百年也没希望,”御幸一也望着冰场上滑来滑去的人们,“动作僵硬成那样,和机器人也没差别。”

      高岛礼欲言又止。御幸说的刻薄,但也只是因为他自己水平太高眼界宽阔,早已脱离刻板教条拥有了自己的独特风格;田中是死板了一点,但至少能保证动作标准——虽然也只是如此了。

      “花滑是两个人一起创作的作品,”御幸一也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我不接受凑合。”

      高岛礼沉默片刻,她叹息一声:“可是御幸,再找不到搭档,你就不能参加全国大赛了。”

      全日本花样滑冰大赛,仅限15周岁以上选手参加,这是日本国家队选拔的第一步,也是所有日本花滑选手走向世界的第一步。

      就算御幸一也天赋再怎么出色,错过这次机会对他的打击也是巨大的。

      “御幸,单人滑的事……”

      “我说过的吧,不考虑男单。”御幸一也打断她,“我想要的不是个人的发挥,而是灵魂的共鸣。”

      高岛礼轻轻叹气:“共鸣吗……但你拒绝了我们给你安排的所有搭档。”

      “他们都不是我要的人。”御幸一也的目光漠然,隐含着雪一样的冰冷。

      高岛礼没有强求。她曾看过御幸一也的单人训练,对于他的想法,她隐隐能理解一点。

      御幸的单人滑,总是透着冰原般的空寂和冰冷,素白如冰霜,又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呼啸。

      能跟上御幸的脚步和他共鸣的人,到底在哪里呢?

      御幸一也凝视着冰场,他的目光忽然被一个身影吸引,随之一起在冰面上旋转、跳跃、奔腾。他看得越来越入迷,甚至已经不自觉站了起来。

      那是一位少年。他就这样突兀地撞进冰场,带起流星般闪烁的尾迹,勾勒出无需言语便能够展现出的鲜明风格——纯洁和混沌并存,力量和柔韧交织,都在他身上奇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的气势太盛,分明冰场上还有其他人,但他们都下意识退后让出了最中央的场地,仍由这位陌生的少年轻盈地倒滑,一连串纯熟的步法后立足点冰,外刃起跳。少年柔软的棕发在空中翻飞,在旋转四周后重新回到冰面。

      4toe loop,后外冰点四周跳。

      御幸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撞击着胸腔。

      “御幸?”耳边传来高岛礼疑惑的声音。

      御幸一也这才惊觉自己刚才竟然忘记了呼吸。

      “……我找到了。”

      “什么?”

      “搭档,我找到了。”

      02

      “御幸前辈当时吓了我一大跳!”棕发少年抱怨,“本来滑得好好的,结果一抬头有个人趴在栏杆上大喊‘跟我一起滑冰吧’!谁知道你想要干什么啊!”

      “喂喂~泽村你当时可是感动到直接扑在我脚下了啊。”

      泽村荣纯脸顿时变得通红:“我、我那是不小心滑倒了!!”

      御幸一也调笑:“然后正好抓住了我的手?”

      “御幸一也!!!”

      御幸一也记得当时的场景。

      他应该是很狼狈的,从高高的看台一路冲到冰场边,头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上,眼镜歪了也顾不上,心跳声响如擂鼓,就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灼热的,嗓子干渴得像是盛夏干涸的河床。只是一百多米的距离却抽干了他所有的体力精力,当他扑到冰场的栏杆上时,御幸甚至觉得自己几近虚脱。

      他朝着飞鸟一样几欲远去的少年奋力伸出手去,就像落水濒死的人挣扎着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带着渺小的期盼和莫大的恐慌,全然不顾冰场其他人惊异的目光。

      然后,这只鸟儿真的停在了他的掌心。

      “是你当时看上去太可怜了啦,”泽村荣纯嘀嘀咕咕,“就像、就像被抛弃的小狗一样!”

      “喂喂~这样形容自己的搭档也太过分了吧。”御幸一也手下一个用力,泽村荣纯“嗷呜”一声,挣扎着想把小腿收回来:“御幸一也!快放手!”

      少年笔直的小腿抖了一下,像是慌乱逃跑的小动物,忘记收回露在草丛外的毛绒尾巴。

      御幸一也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他重新按住泽村的小腿强迫他伸直:“别闹了,好好拉伸。”

      他的手顺着泽村骨肉匀称的膝盖向下,舒缓地按揉着对方运动后微微发烫的小腿肌肉——它在冷光下如玉般润泽——最后停留在了脚踝处。

      “你今天跳得太多了,还不拉伸的话会受伤的。”

      泽村荣纯立刻心虚:“多、多吗……”他乖乖放松身体,仍由御幸抓住脚踝把自己拖回他的怀里。

      “唔、我觉得没怎么跳啊!”

      “是吗?”御幸一也似笑非笑,灵活的手指不知触碰到了哪块肌肉,惹得泽村闷哼一声,“还逞能,你的肌肉已经很疲倦了,这几天都不许练跳跃了。”

      “mumumu……”泽村荣纯自知理亏,他老老实实缩进御幸的怀里不吭声了。

      御幸一也捏着小腿的手忽然顿了一下,他凝视着泽村毛茸茸的发顶有点晃神。明明个子不矮,可泽村安静下来双膝并拢,微微低着头的样子又只有小小一团,能轻易被他抱个满怀。

      泽村荣纯打了个哈欠,他无意识蹭了蹭御幸的颈侧,卷卷的棕发勾起一阵细微的痒意。

      “御幸前辈?”

      “……啊。”御幸一也恍然回神。奇妙的热意顺着他们紧贴的脖颈攀上耳畔,晕染出一片晕红,连带着他的嗓音也变得干哑。

      被窥伺的飞鸟正毫无防备地窝在他怀里,薄薄的训练服下透出肌肤的温热,挺拔的脊背贴着他的胸膛,御幸甚至能感受到对方随着呼吸起伏的肌肉。

      就像做梦一样。

      御幸微微前倾,双臂从后面做出环住的姿势,却又像湖中倒影一样不敢触碰——这是一个虚虚的、不敢让对方意识到的拥抱。

      03

      “《青鸟之歌》?你确定要选这首曲子?”高岛礼拿着资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花样滑冰,极具艺术表现力的一项体育竞技项目,除开选手本身的技术外,动作的编排、配乐的选择都是影响成绩好坏的重要因素。

      一般选手的节目编排都会由专业的教练组接手,虽然也会征求选手本身的意见,但最终决定权还是在教练。御幸一也是个例外,他生性自由,讨厌一切墨守成规的事物,卓越的天资也赋予他随心所欲的底气,很早以前教练组就无法左右他的决定了。

      高岛礼倒是不在意这些,倒不如说她乐意看见御幸自由自在地展现出自己的风格——但这并不包括《青鸟之歌》。

      虽然拥有田园一样轻松自在的名字,但《青鸟之歌》实际上来源于歌剧家拉宾德拉纳特。这位伟大的歌剧家赋予它绝佳的优美旋律和灵动的韵律感,但这首曲子的节奏变化多端,快的时候像是乘坐火箭奔腾,慢的时候又像是老奶奶拄着拐杖走路,对注重艺术表现和审美体验的花滑节目来说,绝不能算是合适的曲子。

      更重要的是……

      “御幸,你和泽村谁是诗人,谁是青鸟?”

      高岛礼放下资料,严肃地注视着这位她看着长大的少年。

      御幸一也仍然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他斜斜地靠坐在椅背上开口:“这不是很明显吗?”

      高岛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泽村荣纯正好做了一个勾手三周跳,他这一跳极显轻灵,甚至在起跳的瞬间给人一种即将飞起的错觉,然后是完美的落冰,他在冰面上滑出一个优雅的弧度,最终借着惯性缓缓远去——恰似游离于世的青鸟。

      御幸一也凝视他的眼神专注又投入,眼底深处似乎摇曳着明亮的火焰,和平常表面笑嘻嘻实际却骄傲自矜的样子判若两人。

      于是高岛礼暗叹一声,不再劝了。

      04

      比赛当天。

      “紧张吗?”御幸一也问。

      泽村荣纯把投注在冰场上的目光收回来:“完、全、不紧张!”

      “不如说,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琥珀色的双眼亮晶晶的,里面全是兴奋,没有一丝退缩。

      御幸一也搭着他的肩膀笑嘻嘻的:“嘛~反正已经练习了这么久,今天就大闹一场吧!”

      他们互相检查了一下对方的穿着和妆容,又确认了冰鞋的状态,最后在广播声中并肩踏上冰场。

      在冰刀滑入场地的那一刻,御幸一也重重握了一下泽村的手,对方也以同样坚定的力道回握。

      “接下来出场的是第二组选手,御幸一也和泽村荣纯!”

      暗处的牵手只是一触即分,冰面灯光再度亮起的时候,御幸仍然站在原处,而泽村已经远远滑到了场地的另一头。

      御幸单膝跪地,垂下来的棕发让人看不清表情;而泽村下巴微扬,左手举起,绷紧的颈部曲线青涩又优美。

      前奏响起。

      缓慢的、低沉的小提琴声响起,随着琴弦的颤动,两人的冰刀同时划过冰面,留下道道美丽的白痕。

      小提琴的乐声勾勒出寂寥空荡的世界,御幸一也顺着乐声缓缓抬头,他的面容冷硬得像是雕塑,总是坏笑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看似漫步目的地滑行,冰刀每一次落地又带着沉重的力道。

      他的步伐漫不经心,随意的一组接环步后手臂轻抬,右脚点冰后稳稳跃起,干净利落地完成了一个三周跳。

      “勾手三周跳!”解说的声音及时响起,“不愧是六种跳跃中最显眼的勾手跳,御幸选手完成得非常漂亮!轴心和落地都很稳!”

      御幸一也没有理会满场的喝彩,他只是微微抬眼,冷淡的目光扫视全场,像是孤独又傲慢的诗人巡视自己的领地。他随心所欲地在冰面上跳跃,动作时而大开大合时而拘谨谨慎,尽情展现着自己的魅力。

      他所有的动作都只是局限于冰场的小小一角,冰刀在这一片冰面上划出的弧度一个叠一个,似乎在述说着寂寞和悲伤。

      小提琴低哑漠然的曲调下,是一位无人理解的诗人在孤独地吟唱。

      「曾经有一位诗人,他走遍世界每一个角落,看尽一切花开叶落。他能写出世上最动听的诗歌,他的文字价值千金,他备受追捧,可他永远孤独、永远空虚。再多的金银财宝也不能填满他的空洞。」

      「于是诗人向神明祈求拯救。」

      「神回应了他。」

      远处,突然响起了竖琴的拨动声,像是乌云遍布的天边突然透出一缕光亮,泽村荣纯在洁白晶莹的冰面上滑行,无声地踏出一个又一个连续的弧线,银白色的考斯腾上闪着水钻的流光,顺着单薄的肩膀一路倾泻到足尖。

      泽村就这样如鸟般轻盈地闯进御幸所在的小小角落。他的步法灵动飘逸,当他随着乐声的小小起伏点冰跳起时,诗人原本沉重的脚步也不由得带上一丝轻快。

      「突然有一天,一只青鸟撞进了他的书房。」

      「它在寻找一颗树。」

      纯黑的考斯腾追随着那一抹银白的流光,御幸一也和泽村荣纯同步在冰面上划出单足蛇线,他们的动作分毫不差,然后左前外刃点冰,紧接着就是一个阿克塞尔三周跳,干脆利落地落地后他们以前内刃点冰,几乎是无缝接上了又一个两周跳。

      “3A-2T!”解说员大声说,“极具震撼力的阿克塞尔三周跳之后,接上了后外点冰两周跳!真是非常漂亮的连跳,两位选手落冰都很稳,在空中停留的姿态也很优美!就连落冰时间点也和音乐重音配合得严丝合缝!”

      银白和纯黑的考斯腾随着滑行在风中扬起,一套直立、燕式、蹲踞的双人联合旋转后,钢琴和弦缓缓响起,随着小提琴的渐起轻柔延续,泽村和御幸的距离终于拉近。御幸左手扶住泽村的腰,两人后腿抬起,与腰身一道绷成一条平行于冰面的水平线,在冰面上滑开一个标准的燕行。

      「目空一切的诗人终于遇见了他灵魂的归宿。」

      泽村荣纯上身后仰,柔韧的腰身弯折成一个平行于冰面的角度,御幸一也则托住他的腰前倾,右腿抬起。他凝视着泽村的眼睛,眼底似乎含着深重的悲哀和痛苦,两人的脸颊近到呼吸相闻,飘飞的发丝交缠在一起。下一秒御幸手掌用力,将他向上抛出,泽村借着惯性在空中旋转三周半,整个人在空中呈现笔直的姿态,然后稳稳落地。

      “漂亮的抛跳!恰到好处的高度帮助泽村选手完成了跳跃!”

      “最难得的是他们的默契!本来双人滑更需要风格的统一,但两位选手都有鲜明的个人风格,他们把这种差异完全融入到节目里了!”

      确实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即使是对花滑一窍不通的外行人都能一眼分辨。泽村荣纯的步伐飘逸自然,跳跃的姿态也极尽轻灵;而御幸一也的步法冷硬克制,冰刀每一次划出都带着钢铁般的强硬,如果说泽村的跳跃如精灵一样灵动,他的跃起和落下都透出千锤百炼的自信,更像是扎根大地的大树。

      但就是这样完全不同的两人成为了双人滑搭档。

      他们是如此默契,每一次抬手、每一次旋转、每一次跳跃都是如此统一,视线相接时拉扯出连绵不断的情思,就像是两个人分享着同一个灵魂。

      诗人无声地注视着怀中的鸟儿,他是如此可爱又如此美丽,银白的羽毛宛若薄纱,旋身飞起的身姿像是轻柔的薄雾,随时都会从指尖溜走。两人直击灵魂的共舞让他爱得更深,萦绕全身的孤苦如风一样消散。

      “3Lutz-3Toe-2Loop!两位选手在这里跳出了非常完美的连跳!高度和远度都无可挑剔!!”

      他们的双人滑是一场追逐,泽村始终在靠前的位置倒滑,御幸落后一步前滑。御幸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泽村荣纯,他在快速的滑行中向前伸手,而泽村荣纯在倒滑中探出指尖,两人的指尖只是一触即分,随即就是骤然的急停和旋转。

      泽村荣纯身形微晃,一连三个压步之后,他后仰蹬冰,展现出强有力的滑行姿势,紧接着后刃点冰高高跃起,他在空中的旋转姿势舒展又漂亮,考斯腾上银白的流光绽开绚丽的冰花。

      这是一个3S+2T的高难度连跳,泽村借此与御幸拉开了距离,原本并立滑行的两人再度回到开场的站位。两人之间拉开白茫茫的距离

      「纵使诗人吟出的诗歌无比瑰丽,纵使他准备了价值千金的鸟笼和用不尽的饮食,小鸟也不愿为他停留。」

      「自由的青鸟,它永远飞向远方,永远寻找属于它的枝条。」

      音乐急转直下,中提琴低沉的音调骤然响起,沉重悲哀的音符随着冰刀的落下敲击着全场观众的心灵。

      御幸一也踏着中提琴悲痛的哀鸣,滑出一连串眼花缭乱的编排步法。乔克塔、夏赛步、双转三……高难度的转体捻转步之后,他仍然没能追上那只翩翩远去的青鸟。最终他步伐减缓,再度缩回开场所站的小小角落,黑色的考斯腾缓缓垂落,水钻在冰面上闪着冷硬的光。

      随着钢琴最后的独奏,冰场上一黑一白的两人同时撑住足尖,膝盖弯曲成标准的九十度,另一条腿笔直伸向前方开始旋转——漂亮的双人蹲踞旋转。

      冰刀摩擦冰面的速度随着音乐步入尾声减缓,泽村荣纯从蹲踞转为弓身旋转,后腿抬起,腰身轻盈地弯折,拉出一个教科书般的水滴型贝尔曼。另一边,御幸随着乐声缓缓后仰,单膝点地,另一只手尽力前伸探向泽村的方向,但只是碰到一片虚无。

      「青鸟最终远去。」

      掌声雷动。

      “泽村选手和御幸选手!可以说是极致的绚烂和璀璨!高难度的动作编排下还保持了无可挑剔的完成度!”

      “在此之前,御幸选手一直被艺术表现力这项拖后腿,评委们认为他空有技术没有感情;但今天的比赛过后,我认为所有人都会改变看法!”

      “表情的细微波动和舞蹈动作结合得恰到好处,我想就算是没有听过《青鸟之歌》的观众也能理解他们想要表现的故事!真是震撼人心的演出!”

      “还有泽村选手,我这里没有他的任何资料,这意味着这位年仅15岁的男孩今天是第一次踏上正式赛场,可他的技术、表现力和御幸不相上下!尤其是最后的贝尔曼,很少能看见男性选手做这个动作,他的柔韧性真的非常强!”

      在掌声和解说中,御幸和泽村手拉手在场地中央鞠躬谢幕,缓缓退出冰场。

      05

      泽村荣纯大口大口地喘息,巨大的体力消耗让他非常疲倦。他刚在休息室坐下,就被身旁的人猛地拉进怀里。

      “御、御幸前辈?”

      御幸也在喘息,但他牢牢扣着泽村的腰,强迫他整个压在自己胸前。泽村荣纯被他吓了一大跳,像是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只恐怖的怪物,把他拖进了封闭的巢穴,利爪牢牢握住他的腰背,那么不讲理的蛮横力道,好像生怕他离开。

      泽村被抱得快透不过气,背后高热的体温烫得他快要融化。小动物般敏锐的直觉让他意识到了身后人的不对,于是他没有挣扎,只是软绵绵地哼哼几声,用毛茸茸的棕发讨好似的去蹭对方颈窝。

      御幸一也果然被安抚住了,他紧紧环抱着泽村的双臂放松了一点,但还是固执地不愿松开。

      “……泽村。”

      “嗯。”

      “泽村。”

      “嗯。”

      “泽村。”

      “……”

      “泽村?”

      “御幸一也你到底想说什么啦!”

      泽村荣纯猛一仰头,头顶直接撞上御幸的下巴,把对方疼得抽气的同时自己也痛得眼泪汪汪。

      但他不管不顾,气哼哼地直嚷嚷:“下场开始你就很不对劲,一直不说话!难道是对泽村大人的表现不满吗!?”

      “没有。”御幸一也低声回应。

      “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御幸一也不说话,他只是把泽村又拽回来抱进怀里,把头埋进对方的颈侧。

      他没事,他只是……

      很害怕。

      御幸一也很孤独。

      一个人上冰,一个人旋转,一个人跳跃。

      不是没有和他同期的伙伴,只是他走得太快,没人能追上他的脚步。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广阔的冰场早就只剩他一人。

      单人滑是个人的极致和艺术的极致。无需思考无需顾虑,只需要把自己的潜能发挥到极致,全场的灯光和掌声都将汇集于一人。可御幸一也想要的,是灵魂与灵魂的共鸣,是情感和情感的交融,是两人合作而成的完美作品。

      御幸曾尝试过和他人配合,但这只带来了无数的失望与磨合的痛苦:双人滑不是任意两个人就可以的,御幸一也需要的是无需言语只是对视就能意会的默契和张力

      直到泽村荣纯出现。

      青鸟般的少年是绝不亚于他的花滑选手,他像是御幸抓不住的一丝微风,又像是天边遥不可及的云彩。第一次和他共同踏上冰场,御幸就意识到了:泽村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半身。

      可这样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相遇的冰场——那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业余冰场。

      这样的他又为什么会答应他双人滑的邀请——分明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他从何而来,又将去往何方?

      《青鸟之歌》中,诗人与飞鸟相遇,但它最终离开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枝丫,只留下诗人寂寥的身影。

      泽村荣纯就是一只突兀闯进御幸生命的青鸟,他带着无限的热情和明亮笑容撞进孤独一人的冰场。他们的配合、他们的思想、他们的编排,乃至生活的每一方面都是那么契合——契合到让御幸恍若梦中。

      他们越是契合,御幸就越是恐惧。他害怕,有一天泽村荣纯会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那棵大树,那时他又不得不独自吟诗。

      ?

      ?

      朦朦胧胧中,泽村似乎是叹了口气。

      御幸一也感到有一双手环过他的肩膀,那是温温热热的触感。

      泽村荣纯给了他一个拥抱。

      “虽然不知道御幸前辈在担心什么,但是抱抱会让你好一点吗?”

      “我就在这里。”

      06

      泽村荣纯喜欢花滑。

      契机是某次路过冰场看见的男孩。

      冰刀在莹白的冰面上雕刻出素白的痕迹,带着防风镜的男孩冷着脸起跳,缀满水钻和亮片的考斯腾在空中闪烁着晶莹的流光,他的一举一动都透出无与伦比的自信和安定。

      “不愧是御幸一也选手!”解说在看台激动地大喊,“漂亮的落冰!这个年龄能做到这样稳定的跳跃真是难能可贵!”

      被称为御幸一也的男孩最后以一个三周跳结尾,他在一片掌声里深深鞠躬。

      “啊……很可惜,果然又是艺术表现这一项扣分了。”解说叹息,“御幸选手仍然没能克服他的弱点,缺乏感情的表演在评分里可不占优势。”

      小荣纯望了过去,站在冰场中心的男孩面无表情,他看起来既不激动也不惋惜,眼中透出冰雪一样的漠然。

      怎么会有那么寂寞的人呢?小荣纯不明白。

      那个叫御幸的男孩滑得那么美丽又那么孤独,就像是独自一人在黑暗的道路上前行,直直地撞进荣纯的心里。

      “我想和他成为搭档。”

      数年后。

      泽村荣纯在冰面上轻盈地跃起,然后他听到一个声音在大喊:

      “喂!”

      他抬头,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扑倒在冰场的栏杆上,黑框眼镜斜斜地挂在鼻梁上,一头棕发跑得乱糟糟的。他的眼里仍像多年前那样凝着冰雪,只是望过来的时候突兀地燃起了火焰。

      “跟我一起滑冰吧!”

      于是泽村荣纯笑了起来,他不管不顾地再次点冰起跳,像一只真正的鸟儿一样向树枝飞去,分毫不差地握住了御幸的手。

      泽村荣纯确实是一只青鸟,但御幸一也不是诗人。

      他是青鸟选择的、永久栖息的蓝桉树。

      ——————

      补充:

      蓝桉树的传说:曾有一种树名为蓝桉,它会杀死身边所有的植物,但唯独会允许一种鸟栖息——那就是青鸟。

      蓝桉的一生,都在等待一只青鸟落入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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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冰上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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