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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为了第二天不迟到,晚上十点侯雨就把明天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也躺在床上了,可闭着眼睛翻来覆去数绵羊都数了不知道几个草原,还是没有一点困意。
无奈之下,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倒出一颗扔进嘴里嚼着,安眠药的功效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侯雨吃完药都没来得及定个闹钟,刚看了一眼窗外得出明天可能会有暴雨的结论,就一头栽在枕头上睡着了。
翌日一早,侯雨从起床到收拾好准备出门这段时间里,绵绵就一直趴在他相机包上不肯挪地方。
“听话,快下来,”侯雨推了推它胖乎乎的身子,“爹有要事儿呢,不能带你。”
绵绵咬着带子不松口,呜呜地表示抗议。
“真不能带你,”侯雨叹了口气,不知道这崽儿今天怎么回事儿,平常他有要事做的话,绵绵懂事的跟个人一样,“听话,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买新的冻干,行不行?”
绵绵扭着身子去拱他的相机包,侯雨抱它的时候被这猫崽子歪头一口咬住了手腕。
“哎!松开!”侯雨拍了拍它的脑袋。
绵绵听话地松开嘴,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被它咬湿的红绳。
侯雨把它送到了王杰那儿,千叮咛万嘱咐这崽子今天有点不对劲儿,要人和猫都小心点儿。
王杰向他比了个OK手势。
侯雨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不算早了,打了辆车先直奔医院,拿了两瓶胃药,出来时又突然想到个什么事儿,转身去了神经内科。
“前两天你让修复的照片修好了,”侯雨靠着办公桌低头翻看着手机,“你看看这样行不?行的话等明天给你拿过来。”
正埋头整理文件的男人闻言抬起头,接过他递来的手机,屏幕上放着一张照片,即使是找了专业人员来修复,还是能看出边边角角有些模糊和损坏。
林沛湛嗯一声,把手机还给他,说:“就这样吧。”
林沛湛是侯雨在大学毕业后工作了两年认识的,很牛逼的一个医生。
两人年纪差不多,林沛湛只比他大两岁,就混到了医院上下人人都尊敬地叫声哥的地步。
侯雨嚼着口香糖,吹了个又大又圆的泡泡,含糊地说:“那行,也没别的事儿,我先走了,你接着忙。”
临出门前,林沛湛叫住他,曲着手指敲了敲他忘在办公桌上的胃药:“药没拿。”
“哦,”侯雨笑笑,又退回来拿了药,“反正明天我还过来,也不差这两顿的……”
“要好好吃药。”林沛湛很认真地看着他说。
侯雨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到了酒店,秦淮和几个大学同学站在门口等着,大老远侯雨就听见了秦淮的笑声,此人简直是真应了“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这句话。
小西装一穿,发胶一打,颇有成功大老板之姿。
“雨哥!”秦淮朝他喊了一嗓子。
“今儿挺精神啊大老板。”侯雨跟他抱了抱。
“可别这么叫,我哪受得起啊。”秦淮笑着说,“先进去吧,吃点东西,是不是没吃饭呢?我猜你就没来得及吃。”
这很好猜出来,侯雨上大学那会儿,上午没课的那天能一直睡到吃午饭,把他叫起来还闹起床气。
侯雨进了酒店和其他几位同学说了会儿客套话,随便找了个角落窝着吃点心。
该说不说,秦淮准备的小吃食挺不赖的。
他刚往嘴里塞了一块糖,放在兜里的手机就“嗡”一声响,他掏出手机看了看,王杰的消息。
-兄弟问你个事儿哈,你别生气
侯雨吃糖没什么耐心,在嘴里含了一会儿就咬碎了,满嘴的甜腻直冲大脑。
-你问,我看事情的重要程度再决定生不生气
-你是不是还没放下那谁呢,就那谁,绵绵他爸
侯雨挑了下眉,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然想起这个的。
-怎么说?
屏幕顶端显示着“正在讲话”,侯雨放下手机,去倒了杯水,回来后发现王杰给他发了三条语音,二十多秒。
王杰:“就是吧,那天晚上咱俩打电话说把绵绵送我这来的事儿的时候,你最后不是打着电话睡着了么,然后我听见你说‘要不就把绵绵送到季绵那去,等晚上我再过去找他’。”
王杰:“当时我还以为是我听岔了,我还问你说了什么,你又嘟嘟囔囔地重复了一边,还特别强调让季绵给猫崽子洗洗澡,它滂臭。”
王杰:“所以,兄弟我斗胆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还对他余情未了呢?是不是啊?好家伙,你这些年都不找对象难道是为了等他?他个渣男?!你没事儿吧!你怎么能这么恋爱脑呢!人家说不定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哪还记得你啊!你快醒醒吧我的亲兄弟哎!”
侯雨羞愧地捂着脸不敢抬头,没有什么是比用最大音量外放语音更社死的事儿了。
如果有,那就是他现在这种更丢人的事情,俩人像好闺蜜一样讨论前男友以及作为恋爱脑的自己。
侯雨叹了口气,用力摁着键盘,咬着后槽牙回了他一句-我清心寡欲心静如水。
并附上一个佛祖双手合十的表情包。
然后他把手机熄屏扔进了口袋里,继续吃零食,刚吃没几块儿,秦淮就走过来问他能不能先拍几张照片。
“成。”侯雨抽了张湿巾擦手,抱着相机冲着他抬了抬下巴,“想在哪拍?”
“就正对门口那块儿吧,安雅觉得那好看。”秦淮说。
安雅是秦淮女朋友,过了今天就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了,据说是秦淮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隔壁学校的学妹,侯雨算了算,要真是这样的话,这丫瞒了他们四五年啊。
他举着相机找好角度,先拍了一张练手,觉得还行,就着这个角度又连拍几张。
等到他想让秦淮他俩换个姿势的时候,身后的门“咔嚓”一声被人打开了。
“抱歉,我来晚了。”身后有人说。
侯雨按响快门的手指猛然一颤,一张完全不用后期改动地照片糊了。
-“小雨,抱歉,我来晚了。”
跟记忆里的某道声音竟意外重合了。
“你好,麻烦让一下可以吗?”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
-“同学,麻烦让一下可以吗?”穿着白T的男生额头冒着细汗,即使自己上课要迟到了,还保持着应有的礼貌。
侯雨没敢动没敢转身,他保持着举着相机的姿势,耳边循环着刚才的两句话,这道声音他透过聊天语音听了七年,是真是假他分得清。
不敢转身,怕这是他久思成疾出现的幻觉。
不敢开口,怕这是他做的第不知道多少个白日梦。
“哎,快来!”秦淮对这人不太熟悉,但安雅知道,是她的一个学长,询问了意见后,秦淮把人领到了一张桌前,“怪我,事儿太多忘了去接你了,对不住对不住。”
“没事。”那人说,而后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间他往侯雨那边看了一眼。
侯雨半举着相机,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甚至出现了尖锐的耳鸣,他的眼前,自从那人出现后,就再没有装得下其他的人影了。
是季绵。
是他日思夜想的季绵。
季绵刚离开的那段时间,他跑遍了所有他和季绵去过的地方,问了所有熟悉的,不熟悉的人,他怕自己描述不清,还专门打印了好多张季绵的照片,每天拿着照片不厌其烦地找。
问到最后别人都烦了,他甚至跪下来求他们每天多留意一下,如果照片上的人出现了,麻烦告诉他一声。
那时候人们都以为一向高傲的侯家小少爷得了失心疯,开始对他避之不及。
侯雨也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在遇见季绵之前,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他的,想怎么作就怎么作,可等季绵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后,他觉得季绵就是他的世界,而现在,季绵不见了,他的世界也就没有了。
这样想想,疯与不疯,又有什么差别?
“雨哥,再拍两张呗。”秦淮站回原位置,见侯雨脸色不太好看,以为是刚才自己突然走开把人给惹气了,“我保证从头到脚都配合。”
侯雨深呼吸两次,重新调整角度,可他发现这次的角度很难调,总感觉模糊一片,他用力眨了眨眼,两颗温热的泪珠滚了下来,烫得他手指发颤,手里的相机像有千斤重。
秦淮站着等了很久也没听见按快门的声音,毕竟当了四年室友,直觉告诉他,侯雨现在不对劲儿。
“雨哥,怎么了?”秦淮问。
侯雨咬了下舌尖,疼痛让他从回忆中脱离出来。
“没事儿,你……”侯雨哽咽了一下,“往旁边挪挪。”
又拍了几张,订婚宴才正式开始,侯雨在整个宴会上来回走动,看到好看的瞬间就举相机拍下来。
走来走去之间,免不了看到那个人,镜头里时不时的也会出现那人的身影。
那个……只留下一句“对不起”就音信全无找也找不到的人。
瘦了。侯雨看着镜头里的人心想。
明明才25,眼角却有皱纹了,刚才他进来的时候……走路的姿势也很奇怪。
离开的时候身上还有多少钱?去了哪个学校?大学在哪上的?为什么没去云大?是不是还是一边打工一边读书?有没有又受过伤?会不会和别人一起去吃自助餐?有没有再谈过恋爱?有没有……想过我?
很多问题盘旋在侯雨的脑海里,他想问,却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去问。
突然的离开让他们的关系变得很尴尬,那段时间经常有同学开着玩笑问侯雨:“今天怎么没和你对象腻歪在一起啊?吵架了?”
侯雨每次都是保持沉默,如果是吵架就好了,他可以不去管是谁的对错,主动去道歉,可没有吵架,上午他们还开开心心一起吃饭,下午就不见人影了,连吵架的机会都没给。
所有人都能嬉笑着问候过得好不好,唯独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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