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的原罪

　　【守则——序列104（1.0版本）】
　　暂无内容。

　　“请做好万全的准备，祝你一路平安。”

　　*

　　先遣队这话说得义正言辞，好一副管杀不管埋的老板模样。

　　第一波是什么概念，是卯足了劲儿去找死的概念。

　　魏槐没把这事和江乾说——一来这是他第一次正式任务，出于所谓的人道主义总不能张口闭口就是去自寻死路，二来这小子刚出院，他也没那个耐性再给人送回去。

　　他们错过早高峰进入了地铁站，里面已经被俱乐部的人围出了一片隔离区域，对外张贴的告示是：设备维修。

　　魏槐带着东张西望的江乾，也没顾得周围人的目光，挑起封条就走了进去。

　　一路上江乾都试着想和他搭话，大概还是对之前他当着自己面吃掉序列103的事情耿耿于怀，不过乔禾估计给他打过预防针——不该问的事情别问，那不是他这个层级能知道的东西。

　　这话多少有点唬人，但效果极佳，给魏槐省去了不少麻烦。

　　序列104被发现的契机是一具尸体，当时保安在末班地铁后例行巡逻时在一段铁轨上发现了男性尸体，当时吓得屁滚尿流地报了警。警察调查了三天，在排除一切可能后找来了俱乐部的人，断定这东西不是自己该处理的。

　　这种怪东西还是需要专业人士来处理。

　　“警方和我们透露过，这个地铁站附近发生过不少起失踪案件。”一个负责街头的俱乐部成员在和他们二人碰头后说道，“我们认为这和序列104有关——哦，对了，这回有一个幸存者。”

　　魏槐略略皱了下眉，江乾则好奇问道：“幸存者？被卷入序列中还能有人幸存吗？”

　　那个成员耸了耸肩：“几乎不可能，这也是我第一次见，不过他脑子有点问题，你们注意着点。”

　　江乾以为这句“脑子有问题”只是个无伤大雅的比喻，不过见到真人时还是吓了他一跳。

　　那个幸存者垂着脑袋蜷缩着靠在墙边，头发有些长，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眉眼处有些轻微的混血感，皮肤却白得吓人，最主要的是——他穿着中心医院的病号服。

　　有三个人围在地上的尸体旁，约摸着也是这次先遣小队的成员，见到他们后简单问了个好，就继续钻研那具干瘪吓人的男性尸体。反观那个唯一的幸存者……居然没有一个人去和他搭话的。

　　引路的成员看出了江乾的疑惑，悄声和他们解释：“那是个精神病人，从医院里偷跑出来的，问他什么也不说，根本就不理人。本来大家还想着有个幸存者能方便些，谁想到居然是这种大爷——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呢，二位贵姓？”

　　居然是个精神病患者……江乾报了自己的名字，对方笑着回了“方戎”，而魏槐却迟迟没反应，只是盯着那边穿着病号服的家伙看。

　　江乾以为他没反应过来，刚准备出声时就看到他大踏步地往那个幸存者蜷缩的角落走去，看上去像是要寻仇似的。

　　名叫方戎的俱乐部成员和他面面相觑，江乾只好替这尊大佛报上名字：“呃，他叫魏槐。”

　　方戎眨了下眼睛，似乎对这个名字有点反应。可他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能说：“嘶，我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记不太清了。”

　　江乾讪讪地笑了下。

　　魏槐走得很快，黑色的马丁靴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踩出利落的回响。他站定在对方面前，面无表情地自上而下打量着那人。

　　他对这个人有印象。

　　先不说一个能从序列里幸存的家伙有多大的运气，单单是精神病患者逃出医院然后正好撞进序列里这一件事就够让魏槐起疑心的了。

　　是人形序列吗？还是序列104派生出的子体诱饵……他下意识地瞟了眼右手的念珠，并且在不到两秒内罗列了数条清除方案。

　　可就在这时，那人突然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眼睛就这么直直地撞进了魏槐视野里。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上方的魏槐，或许是光线的缘故，那双带着混血感的漂亮瞳孔中是令人头皮发麻的纯黑，仿佛一团浓郁昏沉的影子在翻涌。魏槐没有在其中找到任何光亮，被看到的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体内传来的细碎声响，像是被流动的血液割伤了心脏，轻微的麻木感游蹿到每个指尖。

　　那人静静地盯着他，眼睛都没眨一下，他看得格外认真，那种要将人层层剥开的直白视线让魏槐感到不适，他少见地想要主动避开些什么。

　　可就在这种时候，对方突然笑了——很突兀。

　　他的笑让整个漆黑的瞳孔泛起了活泛的神色，诡谲的静谧感转化为明了的热切欣喜，那张过于苍白的脸颊上也终于有了活人的颜色。魏槐看不懂这种变化，脑袋里的第一反应是这家伙不太正常，得快点离开。

　　“你真好看。”

　　那人说。

　　魏槐：“……什么？”

　　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你真好看。”

　　魏槐……魏槐近几个月来第一次流露出几分名为惊悚的表情，实在是看不太懂精神病患者这天马行空的脑回路。他本来想反问你是不是有病——后来想想他的确是脑子有病。

　　“你真好看，有人说过吗？”

　　对方还在继续说着，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然后伸出手像是要碰他——魏槐当即后撤一步，避开了。

　　那人的手就悬在半空中，手指动了动，似乎在隔空抚摸着他的脸颊。

　　“我叫梵鸦。”他自报家门，眼中的笑意浓烈得仿佛要流淌出来似的。“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你叫什么？”

　　魏槐：“……”

　　他认真的吗？

　　梵鸦一直笑着看他，丝毫不为眼前的沉默而尴尬。

　　好在江乾出来救了场，他小心翼翼地从魏槐身后探头出来：“那个……魏前辈？其他成员在叫你。”

　　魏槐当机立断扔下目光灼灼的梵鸦，一扭头就走了。

　　大概是没料到魏槐这种躲瘟神一样的态度，江乾尴尬地和梵鸦对上视线，迎着对方略略失望的眼神心说要不我给你笑一个算了。

　　“呃。”他挠了挠下巴，“梵鸦先生，对吧。您现在怎么样？需要我联系一下医院吗？”

　　梵鸦没打话，只是朝他笑了一下。

　　江乾莫名被那个奇怪的笑搞得头皮发麻，“哈哈”两声敷衍过去后欲哭无泪地瞟了眼尸体那边，想着该怎么找个理由逃离这个怪异的氛围。

　　魏槐倒是走得爽快，慢了一秒都像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那句男尸的状态有些骇人，周身皮肉因失去水分活性干瘪下去，旧抹布似的团聚在躯干上，口鼻处溢出黑红色的粘稠液体，死因是窒息。

　　“因为序列的原因，没办法立刻推断死亡时间。”方戎说道，“但根据监控视频来看，他是三天前和其他两名男性一起进的地铁站，之后就失踪了。”

　　“他们掉进序列104的狭间了。”魏槐下了断言，蹲下去研究死状惨烈的男人，“序列104已经有创造大面积狭间的能力，目前无法确认是否有自主捕食倾向，模拟形态不明，活动范围在地铁站……”

　　他蹦豆子似的说了一堆，一抬头才发现方戎还两手空空地呆站在原地，便压了压眉头说道：“愣着干什么？不记录吗？”

　　方戎反应了一下，才手忙脚乱地翻出来随身的纸笔。魏槐叹了口气：“你之前的队友没教过你吗？我记得上一次的那个小队长明明很有眼色。”

　　听他这话，方戎疑道：“那个……魏前辈，我们之前见过吗？”

　　魏槐看他一眼：“见过，序列098，你们小队长炸了居民楼的那次。”

　　方戎“啊”了一声，两眼放空地回想着，终于在几秒后一拍脑袋：“对！序列098，魏槐前辈也在来着！”

　　其他三个勘探地形的成员不满地示意他小点声，方戎悻悻地缩缩脑袋，和魏槐说：“对不住对不住，我这脑袋健忘得很……”

　　“不怪你。”魏槐不以为意地答道，继续低下头研究尸体，“这事儿没办法。”

　　方戎没怎么听懂他这句话，可魏槐突然抓起了男尸的手，皱着眉左右端详着。

　　“他手指上是什么？”

　　方戎也俯身去细看——尸体干瘪的皮肤上有一片不正常的红斑状痕迹，因为□□的失活显得不是很明显。

　　“是烧伤吗？”他疑道，“序列104和火有关？”

　　“是烧伤。”另一个成员边清点武器边说，“但我们在这附近没找到任何明火的痕迹，大概和104的特性有关。不过现在我们不知道它的表现形式，也没办法展开行动。”

　　这是最麻烦的事情——无法摸清序列的表现形式，你永远不知道你它会不会是你身边的一根柱子，一只蝴蝶，等反应过来时大概已经半只脚踏进地府了。魏槐摩挲着手腕上的念珠，考量着需不需要用些一劳永逸的法子。

　　就在这时，另一道声音插入了对话：“当时我们是在一节车厢。”

　　那声音离自己太近了，魏槐在想事情压根没设防，条件反射地回头就是一拳！

　　对方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闷哼一声后直接跌倒在地上，捂着被揍的半边脸颊小声吸着气。

　　江乾吓得俩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梵鸦先生！”

　　梵鸦个子很高，结果把外强中干这四个字贯彻了个彻头彻底，好大一只跌倒在地上，还怪可怜的。

　　魏槐：“……”

　　他看了眼自己的拳头，心说自己啥时候杀伤力这么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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