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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
“这是一把刀。”维吉尔抿了抿唇，但还是接过了父亲给他的那把阎魔刀，他攥在手里，微微弯曲的刀身奇长，比他见过的所有剑都要长。
“之前所有的训练都是在学剑。”他抬眸望向父亲，眼中没有不满，只是单纯的疑惑和提问：“父亲为什么会想到给我一把刀？”
他看向但丁手里的那把大剑：“是我学的不够好吗？”
“我何时有这么说过？”记忆里是那张苍白俊美的面容，浅灰色的眸子里带着淡淡的凉薄：“不过是合适而已，阎魔刀与叛逆之刃都是我曾经使用过的武器，现在我将它们留给你们，我的孩子。”
“两把武器并无高低之分，能力也各有区别 。”他低垂的眉眼显得有些冷酷，“好了，继续训练。”
维吉尔还记得那日，他挺直着背脊，第一次不再用剑，转而用起一把从未使用过的“刀”。
一招一式，如何出刀的动作。
那会他们多大来着，六岁？
很小的时候，维吉尔就清楚的明白他和弟弟但丁有区与别人，智商也好，家族和血统也好。
当别的小孩还依偎在怀里的时候，玩着极为幼稚的游戏时，他和但丁已经开始了最基础的体能训练。
作为一个长子，至少他是这么标榜自己的，不管是因为什么，为了什么，他都需要做一个榜样，追寻着父亲的脚步一直走下去——直至超越。
而在那短暂的岁月里，父亲教会他们了如何对战，如何使用一把剑。
那也是最后一天。
比以往每一天都要严苛的父亲指导训练着他们，那也是得到阎魔刀的第一天，就算刀的本身锋利无比，可如果持刀人的技术不够，连想要好好握住都是奢望。
一遍遍被打落阎魔刀，对战时角度的把握偏差后便会被弹摔到地上，一遍又一遍，手腕被敲的生疼，一次又一次的站起来，握好刀调整姿势，然后再次攻过去。
一直到父亲满意为止才放过他，命他站到一旁不停的挥木刀，而后便又唤起了但丁拿起叛逆之刃与他对战。
但丁的身子微微一颤。
没过一会就开始在那抽噎的哭。
维吉尔对那眼泪目不斜视，没有丝毫同情之意。
明明但丁总喜欢和他打闹，就算划破了脸颊，被踩在脚底吐着血也还是要和他打架，但是碰上父亲时却总是弱气的很，一副欺软怕硬的模样。
想起弟弟那副仗着母亲Eva你能将我怎样的嘚瑟表情，维吉尔攥着刀柄的手又紧了几分，挥出的力道也更大了些。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昨天他就该好好揍他一顿的，维吉尔出神的想。
“不许哭！”父亲微微蹙着眉，对于但丁的表现感到非常不满，他低沉的声音带着隐隐怒气，令但丁不禁又抖了抖，“斯巴达家族没有只会掉眼泪的懦弱废物。”
他如此说着，蹲下身，一根手指点在但丁的胸膛上，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道：“这里藏着斯巴达灵魂的意志，你要学会找到他，继承他，但丁。”
“现在，拿起你手中的剑。”
他的身材修长，长得很高，之前给予给维吉尔的阎魔刀此刻攥在他的手里，刀鞘别在了腰侧，两只手则握着刀柄，两脚分开，跨步，背脊微弯，呈防守姿态。
“向我攻来，但丁。”
但丁这次没有选择后退，而是胡乱擦了擦眼泪，眼神坚毅了许多，挥起大剑冲了上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来着？
维吉尔茫然了一瞬，而后归于平静。
是父亲专门与他的谈话。
平日里的父亲沉默寡言，就算有很多温柔，那也是母亲独有的一份，大多时候，他扮演着严父的角色。
大抵是要走了，所以那天的眉眼要柔和许多：“你和我太像，却少了份洒脱，我总是很担心你比但丁的路还要难走，明明是个很坚强的孩子，但有时候太要强可不算个好事。”
父亲会教导他们怎么战斗，将自己的思想和所行之事无声的告诉他们，从没有过像现在这样。
是因为那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吗？
“你有一颗渴望力量的心，维吉尔。”
“什么都要做的最好，这很好。”
“但你要记得，不管何时，就算手脚都被打断，所有的事情都与你想象的相违背，这就是现实，你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坚持下去。”
“放弃这个词不属于任何一个斯巴达，不管这个目标有多难实现，不管现实有多绝望，放弃你人性弱小的那一面，接受真实的自己。”
维吉尔那会还不明白。
他从来不喊累，也不会因为训练而像但丁那样掉眼泪。
就算是骨折了，肉被削掉了也不会。
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就算是但丁，总是掉着眼泪不还是坚持了下去吗？
父亲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那天过后便已消失不见，再也没有回来过。
明明……
明明他突然被那些奇怪的怪物们猎杀时也没有放弃过不是吗？
……
黑暗之中。
维吉尔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他的四周竖立着无数面镜子，每一面镜子对应着一个他，他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年龄，但都在重复一件事。
失败，或死亡。
他怔怔的看着这些“他”。
看着他们一个一个上前拽住他，面容麻木，没有表情——这不是他。
维吉尔向后退了一步，他试图寻找着离开的方向，却发现这些“他”已经将他的周围全部堵死，连一点空隙都没有。
没有阎魔刀，也挣脱不开。
维吉尔大睁着眼睛，看着他们一个一个上前拽住他，如果不配合就会打断他的背脊，折断他的脚，就像是拖拽着什么罪人一样要将他一起拖入那绝望之中。
他就像是那溺水的人一样，就算游上去一截，又会被拽住脚踝拖下去。
……
跌入魔界之中，被蒙德斯改造时连意识都要溃散的恐惧和痛苦。
被改造成复仇兵器黑色天使，残留着最后一丝意识，却要被自己的弟弟但丁杀死时的痛苦和不舍。
……
还有那些无数次在追寻力量的道路上，却连自己的弟弟都无法战胜的无力感。
那是未来的他。
无数个，没有一个好结局的未来。
那是他，又不是他。
那些面对死亡时也没有过的恐惧和绝望的情绪快要被这些负面记忆折磨的崩溃。
快要窒息了。
无力和绝望的感觉充斥着整个身体，一遍又一遍被动的经历着，做不出任何改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走向深渊。
好愤怒。
想要挥刀的手被什么束缚中，紧紧缠着。
好不甘！
他一遍又一遍被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冲刷着。
想要去拥有强大力量的渴望和对现实的不甘又被一次次绝望和失败所淹没。
渐渐的。
他的眼中失去了光芒，低垂下头。
……
“嗯？看来我来太晚了？”
黑暗中，走来一个人影。
“这就放弃了吗？”
轻柔的声音如此问道。
维吉尔低头不语。
突然的，那个温柔的身躯附上来，轻轻的遮住他的眼睛，柔软的温度唤醒了那冰冷的躯体，维吉尔扯下他的手，他没有情绪的眼睛转向来人。
维吉尔茫然了一瞬。
V？
在另一个世界里，一头黑发的瘦弱家伙，满身的魔纹，是其中一个他的人性。
他也要来将他坠入黑暗里吗？
V轻笑了一声。
像是在好笑维吉尔的想法。
“不是噢，他们已经离开了。”
他摊开着手说道。
而后弯下腰，带着笑意的面庞直视着维吉尔：
“不管哪个我们都是那么的倔强。”他如此感慨着。
“就算再痛苦也没想着去放弃。”
“面对死亡也好，面对强敌也好。”
“如果力量是一条道路，没有力量的我们总是会努力的去追寻它们。”
说着，V忍不住低低笑着。
维吉尔麻木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
低垂下脑袋的男孩喃喃道：
“就算……从不会有一个好结果？”
“你怎么知道，这个结果他不会接受呢？”男人脸上笑意更深了：“你看，我们都从未后悔过这些选择。”
“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会如此坚定脚步。”男人轻轻掰过他的脑袋，面对着每一个面容扭曲的他和那些恶心怪异的恶魔们，那些手都向他伸来，试图将他拽入深渊里。
这也是每一个维吉尔在面对的存在。
“直视他们。”
在对视上那一刻，全都变了。
母亲未睁开的眼睛与他对视，站在远处怔愣看着他的但丁，还有那个奇怪的男孩。
未绽放的怒火突然填满了整个心间。
不能饶恕，不能原谅。
V在一旁低低笑着：
“看，你的刀回到你手上了不是吗？”
想要挥刀的手再也没了束缚。
维吉尔眼中的光越来越亮，那丝火焰在飘零的想要熄灭后又重新燃烧起来。
是那么的耀眼。
他回头看着那道身影，他朝着他挥着手：“记得帮我把但丁打一顿，别忘了哈！”
梦境碎裂。
维吉尔从虚幻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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