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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留
梁珣下意识抿了抿嘴,认真的考虑起来男人的提议。
他不知道一个人跑回南郡需要多久,中途可能遇上什么危险,也不确定南郡是否还安全。
眼下同意这个提议大概是对他现状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寻常人家,坐的马车穿的锦衣,吃的都精致非凡。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哪里的人。
只是,他并不只想当个寻常书童,他想习武,为家人报仇。
梁珣抬起头看着三人,最后在粉雕玉琢的小孩脸上停顿了一下,后者一脸希冀地看着他,好像在等他同意的回复,眼睛一眨一眨地很可爱。
被这样盯着让他有点不好意思,梁珣一下收回视线看向男人,作出决定:“多谢老爷夫人收留。”
男人满意地点头,让他和子琮熟悉一下
“见过小少爷。”梁珣学着记忆中仆人的喊法换了个字眼给眼前这小孩行礼。
“那你之后,就是我的啦。”范子琮笑眯眯地说着。
梁珣点了点头,没注意到话中有什么字眼不对。
范夫人看了眼怀里的儿子无奈叹气,也罢,就当是多个玩伴。又带了些探究的眼神打量着他:“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可曾识字?”
“回夫人,小的名叫良珣,家住梁城皇都,小的爹娘曾做过点小买卖换小的能识字念书。”梁珣又学着仆人的回话方式脆声回答道,给自己编了个寻常百姓身份。
虽然他很感谢眼前二人对自己的搭救和收留,但到底是陌生人,且他十分清楚自己身份不能轻易暴露。
“哪个姓?”梁国皇姓可是梁,莫非这小孩会是?
“回夫人,是良善的良。”良珣带着谨慎小心地回道。
“也是个可怜人。”范夫人听得不禁惋惜,但对梁人也有着彻骨的恨意,哪怕他是个小孩。
她对良珣不冷不热道:“既如此,你到我们家来,千万记住了,阿琮身子弱,平日里你定要小心伺候。”
“是,夫人。”梁珣低头回应。
他敏感的察觉出面前的妇人对他的态度,说不上好坏。
不过也好,他只觉身心已累得超出负荷,难以再保持警觉和人交谈。
梁珣坐在一边,上下眼皮子已不自控的合上,又不时撑开。
男人出声提醒他可以闭眼休息,他们现在离目的地还有好一段距离。
梁珣转头看着他,见他对着自己点头,才放心靠着车厢,闭上了眼等待入睡。
一旁静静盯着漂亮哥哥的范子琮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自己父亲面前,示意他抱着自己。
“这是作什么。”范跃新抱着他不解道。
只见他一手指着梁珣身旁空位,表示自己想睡在那。
“刚才阿娘让你睡你还不肯,这会儿怎么又想睡了。”范夫人似抱怨着询问他。
“刚刚阿琮好难受,看到漂亮哥哥好多了。”见父亲还没动作,他又扯了扯父亲的袖子:“阿琮困了。”
“身为男儿,不许撒娇!”范跃新面对儿子的撒娇无奈道。
他平日里有心想纠正儿子的行为习惯,身为男儿整日撒娇长大了怎了得?
将他放在梁珣旁,他和范夫人一人坐一头护着两个孩子,以免马车行驶过程中被颠簸颠下来。
“夫人你也快些休息吧。”
马车里已经响起酣睡声,范跃新注意到自己夫人一脸疲惫,轻声细语道。
“老爷才需要休息。”范夫人给他披上御寒的斗篷,顿了顿又小声说着:“白天收到下人传信来,陛下命老爷暂时留在北崇,负责今年陵园一切事物。”
范跃新听完揉了揉酸胀的眉眼,“嗯”了一声。
“又能去看梅姐儿了。”她靠在男人怀里用手帕抹着泪,小声哽咽道。
“如今我们姐儿的仇算是报了,她要是泉下有知,看到你难过她也会难过的。”范跃新用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拍着肩,让她顺顺气。
大晚上的哭哭啼啼把两个孩子吵醒了,吓到小孩也不好。
想起他那乖巧可爱的女儿的死,心也疼得厉害。
两人抱在一块说着体力话,完全没注意到背后有道视线正恶狠狠地看着他们。
他刚刚在迷迷糊糊间听到了他们说北崇,立马就清醒了过来。
那是禹族的皇都!
他们攻破了梁国京城,将城里百姓杀害,他的父母也惨死在他们手中!
梁珣差点就要起身,他死死咬着被子无声地哭着,任由脑海中充斥着惊涛骇浪,母亲被杀的记忆化成浪一下一下地狠狠拍打着他,让他不停地反复回想。
心中叫嚣着要报仇要质问他们国家为什么要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但他最终只是躲在被子下哭,虽然被控制得很小声了,可还是被范跃新听到了些细微的哭声。
他掀开半边被子查看,就见梁珣哭得伤心不已,嘴唇死死地咬着被子不放,他赶忙捏开询问道:“这是做噩梦了?”
梁珣紧紧地闭着眼睛摇摇头,哭得太悲伤也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范跃新才听他断断续续道:“我,我只是,想家里人了。”
眼里带着恨意和悲伤,他闭着双眼不想让他们看出。
范跃新给他拿了条干净的手帕让他擦擦脸,小声而温柔地对他说:“好好睡一觉吧。”
“是。”
梁珣接过手帕狠狠地将眼泪擦干,打定主意了要留在这家人家。
他一定会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希望爹娘保佑他…
梁珣正睡着,半梦半醒间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让他喘不过气来,睁眼一看,是那小少爷坐在他胸口。
范子琮轻轻咳了一声,见他醒了又扬起笑脸对他说:“你可算醒了,怎么睡了这么久,我喊你好几遍了。”
梁珣听了他的话看了一眼四周,这才发现他们此时在一间屋子里,外头烈日升空。空气都带着一丝闷热。
想起现在已经不是世子的身份了,梁珣赶忙爬起床。
身上穿着里衣,看来是有人给他换了身衣服,他原来身上那套的破烂衣物已不见踪影,此时床边放着一套干净的衣服。
范子琮向他解释道:“这可是本少爷亲自给你挑选的,试试合不合身。”
梁珣穿好衣服,向他行了个礼:“多谢少爷,很合身。”
“嗯本少爷看着也不错。”范子琮满意地点点头,他这个书童看着比他大几岁,脸上还带着些许稚嫩,但已难掩惊艳。
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也有玩伴了呢,还是个那么好看的玩伴,到时候和他一块去书院,一定能让那群同学羡慕吧!
想到这,范子琮脸上笑得更欢了。
良珣十分不解地看着眼前笑得一脸怪异的小少爷,这是什么情况?
思绪间,院中有小厮过来告知他需要过老管事那听训。良珣跟小少爷告退后跟着那名小厮去了下人房老管事那。
一起听训的还有一些新入府的丫鬟小厮。
大概半炷香的时间,老管事才悠悠地说完让他们回去了。
他留下良珣仔细地叮嘱了照顾小少爷的饮食起居习惯和禁忌,梁珣一一记下。
从老管事的口中得知了小少爷从出生就带了病,从小喝药长大,每天早晚各两次喝药,晚上需在一旁盯着看他把药喝完。
难怪总能闻到他身上一股药味,但不难闻。
等老管事交代好,良珣走在回竹云园的路上,经过一个个正在忙碌地干着手里活的下人。
稍稍观察了片刻,发现府里下人大多为女子,就连搬动石块的下人也几乎不见男性的身影。
良珣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禹族的女子都是这么厉害的嘛?
“你可是小公子处的书童?”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踉跄了一下。
回头一看是个头戴布巾的老者,身旁还站着一位背跨包的年轻人。
良珣看着他,颔首回道:“正是。”
“那好,你在前面领路吧,老夫正要往子琮那去。”
一旁的年轻人见他有些迟疑还不走,便开口解释道:“我们是贵府夫人请来为小公子讲学的。”
“原是这样,二位先生请这边走。”良珣走在他们前头给他们带路。
迎面吹来的风带起了一丝凉意,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脚下不由得走快了起来。
穿过长长的走廊,往前就是竹云园了。
良珣站在院门外才能大致看到,原来这小少爷住的地方竟栽种了满园的竹子,只是往里一瞧又看到很多地里成色不一致的土壤。
他想,大概是从竹林生长之地移过来的,不知为养活这些需要废多少心思呢。
“二位先生,在此稍作片刻。”良珣领着二人进了园里的前厅,给他们各倒了杯茶。
走进里屋,看见范子琮从他出门后就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房梁。
良珣走过去,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挂在那的外衣给他穿上:“少爷的教书先生来了。”
范子琮早就听到了他们进来的动静,好看的小脸此时皱得有些丑态,让人看了想笑。
他忍不住朝自己的书童叫苦:“平日里要早起去书院,告了假在家还有教书先生。”
“还请少爷打起精神。”良珣面无表情提醒道。
范子琮见他对自己的撒娇一点反应都不起,有点小生气。
自己一个人走在前头,想着要面对两个先生,心里不停地发愁,挎着个小脸,让人一看就能看出心情不好的程度。
刻意小步伐地走也走到了书房,他推开门来到红木书案前坐下,手撑着下巴等下人带先生过来。
良珣蹲在一旁给他研着磨,细长的手甚是好看。
范子琮似乎想到了什么,带着一丝好奇地发问:“阿珣平日里有什么打发时间的法子吗?”
良珣听到他喊自己的称呼有些怔愣,顿了顿回复道:“给爹娘看铺子。”和他开始时编的身份那样,再加深一些实事。
“哦。”范子琮带着可惜地应着。
三言两语间下人已经将教书先生领到了书房,范子琮不情不愿地起身作揖:“先生好。”
一下午都能听到书房里传出时不时地课本外的声音。
“阿珣本少爷饿了。”
“阿珣本少爷想喝水。”
“阿珣给本少爷换支毛笔,这个太大了握不住。”
…………
良珣无奈只好跑上跑下满足他的要求。
这一下午累得不仅仅有范子琮,还有良珣。他还从未见过能在课上如此不专心学习的人。
晚饭时分,范夫人过来竹云园。她想看看孩子的学习情况。
一进院子,便见下人引着人出来。
她上前询问道:“方夫子,今日如何?”
“夫人。”方拓朝她行礼,手着捋胡子组织语言:“子琮天赋了得,只是容易分心,但是在这个年纪的孩童,会分心这些也是难免的,夫人平日里多加纠正便好。”
范夫人听了用手帕掩着脸笑着回道:“那便好,子琮便有劳夫子多上心教导了。”
“分内之事罢了。”方拓道:“天色不早了,老夫该回去了。”
“夫子慢走。”范夫人点头,转身对身旁的下人说:“送夫子出府。”
二人行了礼便和下人离开。
见自己娘亲走进来,范子琮站起身小跑冲进她怀里抱着她,小小的身体个头仅仅能到范夫人腰处。
“阿娘,子琮今天好棒。”他朝着娘亲道,想听她夸赞自己。
刚刚听到自己娘亲的声音,范子琮就想跑出来了。只是阿珣说要将书案弄得乱点,他一脸狐疑地照着做。
良珣心想如果不弄得乱一些,只怕这小少爷要被训了。
一下午除了写写画画也没背得出什么文章,可不是得弄乱一些。
“哦,真的吗?让阿娘看看。”范夫人揉了揉他的头,拉着他的手来到书案前坐下。
看着书案上摊了一堆的鬼画符,勉强能从几张纸中看出书写诗句的字样。
她有些无言,面上心疼地吹着范子琮红的不自然的手,心里一阵酸楚。
要是梅姐儿还在,她也能像这样哄着她。
对梁人的仇恨连带着看良珣的眼神都带了些怨恨,只是她隐藏得深。
良珣对她莫名的情绪起了些警惕,心想难不成是自己露出什么破绽被发现了吗?
可转念一想又否决了,虽然不能有十分的确保,但他目前一言一行还没出什么差错。
“嘻嘻。”范子琮对自己娘亲傻笑。
看着时间也是晚饭的点,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朝母亲撒娇:“阿娘能抱着子琮吗,子琮饿得已经走不动啦。”
在一旁听着这话,良珣一时有些无言,敢情这小少爷下午吃的几盘点心都是当前菜。
范夫人也有注意到书房靠墙的桌上放着食盒,食盒旁是空了的几个碟子,想也知道自己儿子一下午吃了多少零食。
但是听他那么讲,她也装着什么都没看见,笑着抱起他出了门,往正厅去。
出门前,她对要随行的良珣挥了挥手:“用过饭后再和小厮过来接小少爷回屋。”
“是,夫人。”良珣应声,跟在夫人身后等她们上了娇子,才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他今天书房厨房两处跑上跑下,早已累得没了胃口。
这个常年喝药身体不好的小少爷折腾人的本事不小,还喜吃甜食,把他折腾得不行。
坐在椅子上休息了片刻,揉着泛着酸胀的小腿,脑子里想着今天的所见所闻。
他如果未来的日子都是像这样,那他该如何学习练武?
这范府男儿并不多,护卫也少见,他没来前原本打算能在无事时偷偷学招式,可谁曾想着会是这样。
如果另做打算,他也暂时无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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