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

　　通往威达酒店路上，一辆小轿车奔驰而过，驾驶轿车的男子看上去很年轻，身着简单白T，下身穿着应景的花裤衩。他偏头跟后面的人说道：“哥，咱真的不住酒店套房吗？那可是豪华套啊！”“你是来工作的还是来享受的。”后排传来低沉的声音。“是来工作的，可咱也不能光工作啊，设计方案已经做好了，这次没多少活的，你看看这风景，沙滩、美女、椰林。”透过后视镜，年轻男人看到后排男人传来冷峻的眼神，没再敢继续说。过了一会儿，后排的男人又开口道：“这个度假别墅项目一直是通过网络沟通敲定设计方案的，本身就缺少现场勘探结果支撑，这次我们来了，就务必要细致，去保证设计方案能顺利落地。”“哥，这其实也不是你的事，我们公司本来就大名远扬，威达集团看中的就是这点，整个方案也是上面敲定的，凭什么要让我们来擦屁股。”又一道严峻的眼神，“说这么多干什么，做好自己的事。”“本来就是，公司里很多项目的创意都是哥你主导的，最后署名却在最后，我实在不服气。”刘海忿忿不平道，“你小子，才来几年啊，好好做事，多学习，后面的事，后面再说。”刘海还要说些什么，“明天给你放一天假，后天现场勘探。”这句话一下子堵住了他的嘴，余渊是他大学本科的学长，在学校便是学霸级的存在，后来考入南加利福尼亚大学建筑设计系进修，毕业后又进入美国知名的IDEAS设计公司工作，这履历已经可以碾压很多建筑设计专业学生，自己也算很幸运，毕业后在校友联谊会上认识余渊，被相中做他助理，但他对自己的要求也是越来越高，只是自己总觉得，在公司里，余渊干得实在憋屈，出力的总有他，但论功行赏却很少，可余渊从来不说什么，只是埋头做设计。“哎，明天去玩的时候，多跟当地人聊聊天，不要光顾着看美女。”“知道啦，了解当地风土人情，给方案作参考。”刘海打断了余渊，余渊笑笑，又低头看起电脑来。
　　应余渊的要求，威达酒店安排他住进酒店员工宿舍，为不显怠慢，给余渊安排了最好的酒店高层才能入住的宿舍。房间有一百多个平方，有书房、卧室和面积不小的浴室，刘海被安排住进单独的员工宿舍。安顿下来后，余渊到餐厅简单吃了点饭，便起身往海边走去。夜幕降临，海的那一端已变黑，看不清什么，酒店的灯光映射到沙滩，发出浅浅的白光。余渊沿着沙滩慢慢走着，自上一个项目结束前，自己已许久没有过这样的闲暇时光了。海风时而舒缓时而猛烈地吹在身上，温凉温凉的，很舒服。余渊也像是全身放松下来似的，闭上眼睛感受海风。
　　如凌霜所愿，韦念业帮她在市区找到教育辅导机构里钢琴培训助教的兼职。周六周日下午有课，凌霜开始了超人的生活，很忙碌，但也很充实。唯一不好的是交通有些不便，赶不上下午的班车回酒店，只能赶晚上的一班，等到班车到达酒店，已经到晚上十来点了。这天，凌霜结束授课，坐上班车回酒店。不知是不是来回颠簸太累，在车上竟然睡着了，一直到了底站，公交车师傅喊她，她才醒。下了车，伸了伸懒腰，呼吸着大海的味道。凌霜感觉好久没在海边散步了，迈步向海边走去，可能是天色已晚，沙滩只有寥寥几人。凌霜挑了个无人的地方，脱掉鞋子放在身前，坐了下去。沙滩经过一天的日晒，仍然有点温热，坐的久了很不舒服，凌霜起身拍打身上的沙子，正准备穿鞋，轻便的鞋子竟被海浪带走。凌霜慌了，扔掉包抱起长裙便去捡鞋，海浪仿佛在跟她开玩笑似的，一会儿把鞋送到她身前，她刚要拿到，又把鞋带远，只几下，便将凌霜逗引地走下去四五米，凌霜一只手抱着裙摆，一只手去抓鞋子，可鞋子没抓到，却被一股浪冲得失去了平衡，几乎摔倒。她吓得惊呼出声，“啊。”这时，旁边闪过一个健硕的影子，扶住凌霜，等她站稳，那影子又去捡鞋子。只一下，那影子便成功捡到了。拿着鞋子转身交给凌霜，凌霜一时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盯着鞋子，嘴里一直道谢：“谢谢，谢谢。”伸了手去接，可那人并不松手。凌霜疑惑地抬起头，借着岸边路旁微弱的灯光，映入凌霜眼帘的是个男人，因为男人背对着灯光，凌霜只能看到男人一头清爽利落的短发，菱角鲜明的脸庞，还有一双闪亮的眸子，他盯着自己，凌霜被他盯得有些心里发怵，凌霜不敢细看，只是低着头发问:“先生，这是我的鞋子。”“司凌霜。”那男人脱口而出道，凌霜惊讶地问：“你，认识我。”凌霜脑中迅速搜索回忆，这时，一个浪头打了过来，凌霜一个趔趄快要摔倒，男人赶忙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满脸笑容地说道：“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娇弱哦。”凌霜顿时想起什么，“你是，你是余渊。”“呼。”余渊呼出一口气，“幸好你想起来了，否则我要尴尬死，我真的长得这么路人嘛！”“没，没，没有，灯光太暗，没看清。”凌霜赶忙摆摆手。“开玩笑的，我们还是先上岸吧。”凌霜局促地笑笑，“是啊，走。”凌霜想拿着鞋子走上岸去，余渊却很自然地调过头，左手拿着她的鞋子，右手揽住她的肩，护着她走上岸。凌霜身子僵硬起来，别别扭扭地走上岸。走到沙滩，凌霜迅速拿过鞋子穿上。等她直起身子，余渊还在笑眯眯地看着她，凌霜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装模作样地撩了撩头发。余渊心里很是兴奋，但竭力在压着，他问道：“你在这里度假？”等他说出这句，凌霜心里舒了一口气，终于打破窘境了。“没有，我在这里工作。”“工作？”“嗯，就是这家酒店。”凌霜转身指了指酒店。“原来你在这里啊，我原先回去找过你，不过……”说到这，余渊把话吞了进去。凌霜并没有追问，“我也才过来两三个月，做财务工作。”话说完，又陷入沉默，余渊呵呵笑了一声，“你，不问问我来干嘛？”听到这句话，凌霜似恍然大悟一般，忙点头道，“对对对，你在这里干嘛？”余渊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大声笑了出来，看了他的反应，凌霜也觉得自己很搞笑，也跟着一起笑起来。“我也来工作的，威大酒店的度假别墅项目。”“啊，原来是你们公司负责的啊，不对啊，应该是一群老外啊！”“老外？哈哈哈，也是，我的公司大部分都是老外。”海上的月亮悄悄移动着，照着谈兴正浓的两个人，不舍打扰。
　　难得放自己一天假，刘海在房间里呼呼大睡。“叮叮叮……”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刘海恍惚中把手机扔远，但手机还没停下响声。刘海只能挣扎着爬过去接起电话“喂，谁啊！”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刘海一个激灵翻身爬起。“早饭？”
　　刘海洗漱完马上就走去余渊房间，一边走一边嘟囔道：“不是吧，一大早，余渊，做早饭？”心中想着，上次他做饭是什么时候，一年前？还是两年前？也没想出个答案。敲了们，不一会儿，余渊便打开门，精神奕奕地站在眼前。话不多说，“进来，坐。”说完，余渊便去把早饭端了出来。刘海挠挠头，还是坐下了。“条件有限，只能简单做点了。”余渊边说边把饭端了上来。刘海睁大了眼睛，这叫“简单”？桌上摆了四五个盘子，放着水果、三明治、煎鸡蛋、煮鸡蛋、沙拉，另外还有粥和牛奶。刘海疑惑地问：“哥，这些就咱们两个吃啊？”“是啊，我们一起吃。”余渊拉开椅子坐下。刘海没有多问，余渊做事，你过问太多，有时会碰壁，不如不问。于是刘海埋头吃了起来。吃着吃着，他听到余渊的笑声，抬起头看着余渊，余渊看着饭咧开嘴角傻笑着，笑到不能自已的时候还扬起手放在下巴摩挲着。刘海被这举动吓坏了，自己跟着余渊三年多了，这三年，余渊让他看到了对工作严谨的一面、看到了对客户尊重的一面，余渊的生活仿佛只有工作，除了严肃，也会微笑，但那笑很收敛，是客套、是礼貌，发自内心的很少。如此乐不可支，还是头一次。“哥。”余渊仿佛没听到，“哥！”刘海加大了音量。“啊，怎么了？”余渊反应过来问道。“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这么高兴。”余渊这才觉得自己高兴的情绪外露太多了，收敛了笑容说：“没什么，遇到了熟人。”刘海睁大眼睛，心想，遇到个熟人能把你乐成这样！太反常了。心里那股八卦的劲涌动上来。“是不是遇到了姑娘？”余渊白了他一眼，“快吃，小孩子家，操什么闲心。”“哎，不是，哥，讲真的，是遇到了姑娘吧。”“是啊，怎么了。”余渊答道。“你是不是对人家有什么心思？她是你曾经什么人啊？怎么会在这里？”刘海倒豆子似地问，能让余渊情绪波动这么大的姑娘，他真的很好奇。余渊撇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八卦。”喝了口粥，余渊也有些憋不住了，继续说道：“是我高中同学。”“啊，高中同学。”刘海这一声叫，让余渊一惊。“你能不能小声点。”“不妙啊不妙。”余渊皱起眉头问：“怎么不妙了？”刘海站了起来，跟个老师似的背着手来回渡步，“你见到高中同学就这么开心，这个同学在你心里地位肯定不一般。这又是个女同学，你俩肯定有过什么，不是互相的，就是单方的。你这情况，当然可以对女同学有意思，但是，那个女同学是个什么情况，你知道吗？不妙啊不妙。”“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余渊不悦地说，“这你还不懂啊！”刘海走到余渊面前“我说的是，你呢，结过婚又离了，现在是单身，当然可以有想法。可是。”刘海凑近说：“你知道人家是不是单身啊，你高中同学岁数跟你肯定差不多，这三十多岁的女生，没结婚的，几率太小。”余渊此时已经有些慌乱的感觉了，一时不知怎么接这话茬，只能冷脸道：“吃饭，吃完滚去勘探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就是普通同学，时间久了没见，现在见了高兴。”刘海见惹毛了他，也不敢多说，埋头吃完便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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